我顿时眼珠凸出,呼吸困难,脑子嗡嗡直响。他的大手越掐越紧,我胸腔几乎要爆炸,无力地伸手想去扳他的手腕,却根本撼动不了半分。眼前金星乱冒,意识越来越糊涂,我好像就这样被他活活掐死了……
贱命好养,这话一点不假。我居然还能再睁开眼睛重新打量这个世界。不过重新投入眼帘的世界变得也太离谱了,我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间废弃的柴房里。
身下躺的“床”好像是用木板子搭起来的,动一下都乱摇晃。一床薄薄的蓝色粗布褥子,身上盖着一床旧到褪色的棉被。好冷啊,我往被子里面缩了缩,这才发现这间柴房竟然四处漏风,不知下雨的时候会不会塌?
时值隆冬腊月,我小产后身子本虚,再加上腹中饥饿难忍,牙齿冻得打颤,浑身如筛糠般哆嗦着。
“来人啊,有人吗?我……要……冻死了……”本能的求生心理迫我用尽仅剩的力气大声呼救,我不会就这么悲惨地冻死饿死在这间旧柴房里吧。
“吱噶!”残破的木门被推开,头顶上挂着雪花的绣桔正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碗走进来。她看到我醒过来不由欣喜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先放下碗,再扶我起身,为我披上一件破棉袄。“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说到这里她哽住了后面的话。
我叹口气,顾不上跟她一起哭天抹泪,急切地指着桌上的那只热气腾腾散发香气的粗陶碗说:“那里面是饭吗?快给我端过来,我要饿死了!”
绣桔连忙抹一把眼泪,端过碗,先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才送到我的嘴边,原来是一碗素菜面条:“先喝口汤,小心烫。”
顾不得烫嘴,我连喝了好几口,干瘪痉挛的胃顿时舒服了许多。绣桔又拿过筷子,我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吃了个底朝天。
抹抹嘴巴,感觉身上温和多了。稳稳神,痛定思痛,我深刻检讨沦落到如此地步的根本原因。
一、始终不能坚决地对中山狼打消幻想,不能清楚地看透他的凶残暴戾和反复无常本质,总是错误地认为他是真心对待我真心爱惜我。错把游戏当爱情,这是最致命的伤。
二、存有妇人之仁,当初发现白梅陷害我的动机,就应该全力反击,并且提高警惕。可是,我看到她一副弱者的可怜相,便决定息事宁人没有再跟她较真下去。上次“媚香”事件差点丢了性命,我没有吸取那血的教训,居然还相信可以跟她相安无事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三、行事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当初决定打胎时,买来打胎药却下不了决心打胎。想留下孩子时态度也不是很坚定,因为还留着打胎药就可看出我其实还为自己的选择保留退路。结果,怀孕的事没瞒住,买打胎药的事也曝了光。两下倒霉,再加上白梅致命的一击,我是彻底倒号了。
现在我算是彻底被打进了冷宫,抬头环顾一遍这四下透风,房梁上挂满残破蛛网和灰尘的柴房,不由苦笑。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绣桔担心地望着我,她的半边俏脸还留着紫青的指印,看样子中山狼狂怒之下打过她一巴掌。不过他还让她陪伴着我,倒让我多少有点意外。以他暴虐的性子,我以为他不会放过绣桔。
看到我脸上露出的古怪笑容,她不禁更加忧心,还以为我受刺激过度,精神分裂。“小姐,想开点。将军现在还在气头上,等他消消火,还会接你回去的。”她边劝我边忍不住滴下泪。
我唉口气,拍拍小丫头的肩膀以示安慰。眼下还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我得打算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既然命大没被他掐死就不能放弃积极进取的人生恣态。
跟中山狼的彻底断情也许不算是坏事,孩子也没了,跟他之间再没牵扯再没有纠葛。我一定要设法离开孙府!怎样才能逃离开这里,又不引起这里人的怀疑呢?
“小姐,你不要想多了。你身子虚,太过劳神不好。躺下睡会儿吧。”绣桔揩揩眼角,搀着我躺下。
我没说话,静静地躺下。现在我的确需要好好地理一理思路。
绣桔端起一盆脏衣服,轻轻掩上破木门,出去了。
无数个想法涌上脑海又被我淘汰排除,我要离开,但是又必须保证无人知晓我离开。这很困难,除非,他们以为我死了。
有什么完美的逃生计划?我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浮上心头。火灾!这现代影视剧里很泛滥的情节却很实用。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没有证据,留下的痕迹也是残碎不全的,这很适合眼下的情况。
看看残破的柴房,房里堆积的干木柴和零星杂物,可全都是易燃品。只是死要见尸,火灾也不可能烧得一块骨头都不剩,这样也瞒不了人。这是个问题,如果有人配合我就好了。从外面给我带来假尸骸,再不济,弄两只小狗小猫冒充一下也行。
谁能帮我?唯一可以求助的好像只有凤天弦。只是,要怎么样才联系到他?实在不行就让绣桔假借出门买东西的机会,直接去平王府找他吧。如今他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他得知我现在的惨状,应该会出手帮我吧。
打定了主意,全身不由一阵放松。我打了个哈欠,准备好好地睡一觉。眼下养好身体是首要任务,不然逃跑也没有力气。
朦朦胧胧中,我似乎听到婴儿的啼哭,仔细找寻了一遍,却什么都没看见。
“孩子,是你吗?”我诡异地呼喊起来,潜意识里居然希望能够找到那孩子。
“贱人,你还有脸找孩子,他早已被你亲手杀死了!”不知何时,中山狼面色阴郁地站到我面前。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愤怒的表白着。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一次又一次伤我的心!我对你付出的真心你根本就不在乎!为什么你要这样残忍地对我?你知道我有多痛!我的心要被你撕烂了!你这个无情狠毒的女人,我恨你!”他歇斯底里地狂喊着,灰眸中蕴含着是从未有过的浓烈痛楚。
“你也有心?笑话!你不过是条无情冷血的恶狼,你知道什么是痛?是我残忍还是你残忍?你根本就不在意我,我怎么有本事撕烂你的心?”我满脸不屑地反驳。
“好,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心!”他的狼眸顿时赤红一片,无比骇人。双手猛得扯开衣襟,一只手刺进胸膛,“嘶!”血肉翻飞,他竟然撕裂开了胸口,从里面掏出一只血淋淋还在跳动的心脏。他托着那颗心送到我的面前,嘶声说:“我的心给你!”
我呆呆望着那颗卟卟乱跳的心,自己的心口竟然也不可遏制的一阵绞痛,好像被掏出的是我的心。
“啊……”我惊叫一声睁开眼睛,柴房里一片昏暗。原来是做了个噩梦,擦把冷汗,稳稳神。已是掌灯时分,出去洗衣服的绣桔还没有回来。
我的心突突直跳,刚才的梦境实在太逼真,梦中那“卟卟”的心跳声似乎还清楚地响在耳边。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难道潜意识里,我对已经离去的孩子怀有愧疚之念?因为自己确实曾经起意不要他。
不管怎样,事到如今已成定局。天意也好,人为也好,总之我跟中山狼之间是彻底了断了。为什么他在梦中是那般的痛苦和疯狂?让我在一刹那几乎怀疑自己是否真得伤到了他的心。
忽然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已经断情,为什么还要对他心生幻想?我不可以再让他有机会伤害我!绝不可以!
在那张吱噶响的木板床上躺了近二十天,我的身体渐渐恢复。每日都是粗茶淡饭,不过好在都是绣桔自己亲手做,并非剩饭。
绣桔告诉我,白梅让管家每月支给我们二两银子,作为我们两个的日常饭食及零用开支。
面对白梅给的这点恩慧,我只能暗自冷笑。不过我真佩服她,为了扳倒我她不惜赔上了自己的骨肉。真正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古时武则天为争宠不惜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原以为是野史歪传,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啊。这世上就有这么狠的女人,不佩服都不行!
腊月二十三天这晚上,是小年。将军府里张灯结彩,摆酒设宴,人影绰绰,热闹非常。
诱人的酒菜香气飘满全府,当然也包括我们住的这间破柴房。不过只有闻闻味儿,酒菜可没有我们俩的份。绣桔厚着脸皮到厨房里想讨点饭菜,结果被管事毫不客气地给赶出来了。
她气得半死,却又不得不强作笑颜安慰我,“小姐,他们做的菜不好吃,绣桔亲自去给你做。还有点碎银子,你说愿意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