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山庄一夜之间神奇的恢复如初:老庄主老夫人依然休闲的呷茶,文易夫妇照常出入书房处理公务,家仆丫环各司其职,一切有条不紊。而最最不可思议的是,后山阁楼前园中,公孙灵降静坐一旁饶有兴致的敲奏古筝,长发飘逸、嘴角含笑,时而抬头观望一下园中危儿瑶儿耍弄招式——哪里有一丝烧伤的痕迹?!昨天之乱,只不过一场恶梦罢了!
山下却因此事炸开了锅。
当日司徒郡守率人举着大礼浩浩荡荡直奔天命山庄,不到半日竟又“浩浩荡荡”而归。即使掩得住随行众人之口,也难免有好事者的猜度,于是添油加醋、众说纷纭,传来传去最终达成一种结果:天命山庄公孙名望的长孙女不慎失火,面容尽毁,吓坏了铁杆追求者司徒登。
自那天起,不仅登徒那厮不敢再上门骚扰,连带杜绝其他一干居心不良,妄想攀龙附凤的人。真是落得清净!此后几年,灵降随庄主夫人下山必蒙上面纱,众人更加笃定了当初的猜想。只是灵降从此就背负了丑女之名,但以其聪颖天赋,终以才德服人。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扯远了。
午膳后,西厢走廊上。
真是冤家路窄——乐瑶端着一碟精致的茶点,正要推开门步入灵降房内,恰巧遇见公孙危打照面走来。
公孙危眼疾手快,正要故技重施的作弄她,就知道没他的份,所以才用“夺”的。咦!没想到乐瑶灵敏向右一闪,本以为易如囊中取物的公孙危扑了个空;不错,有进步!心中暗暗赞一声。出其不意,身休微微向前斜倾手腕一转,耶,捉到碟子了吧!乐瑶也不甘示弱,左手抓托住碟子不放,右手掌呈刀状“劈”向公孙危捉住碟子的左手,这是最新学的一招“劈手夺珠”(呃,以糕点代珠吧):此情形,若公孙危若不想手腕“挨刀子”,也只得快快松开。
嘻嘻——乐瑶正要扬眉吐气之际,怎料公孙危左手瞬息间化握为托,碟子被顶离两人之手,然后在乐瑶不甘心的瞪眼中稳稳落到公孙危虚位以待的左手上,连盖罩子都丝毫未偏。
哼,老爱抢东西的坏人!
“喏,还你。”公孙危颇有风度的物归原主,“要接上我几招,得好好再练几年。表妹,我看好你的!”一副真诚得欠扁的表情,气得乐瑶两腮鼓鼓。
“拜托了你们俩个,看得我眼都花了!”刚才一幕,从里面听到动静而行出来的公孙灵降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高兴的,难得两人都有空来陪自己。
入内坐下。
“爷爷奶奶决定让我前去蜀山向丁老前辈学艺,为期三年至五年不等。那个,两天后就出发。”公孙危嘴里嚼着美味的酥脆酪子,才不理会乐瑶眼里烙人的目光,口齿不清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消息,仿佛在扯谈别人的事情,事不关己的语调。接过灵降递来的茶,嘬了一口,嗝。
“当真?!”灵降惊诧。
有这等好事?!乐瑶心里有点幸灾乐祸。
三年?五年?!
是个怎样的概念额!在灵降看来,几乎是一辈子那么长了!——可不是:短短两个月里,没有瑶儿相伴、也没有危儿的取闹、连做和事佬的机会都没有,闲得她蹲在地上看蚂蚁大军搬小虫子都能看上半天;度日如年啊,那么以后的日子里,是不是也要学别人大家闺秀的终日足不出户、把自己锁在房中?
还好能跟文易夫妇讨教学习山庄事务,也不至于天天吟诗奏乐,闷得要发霉啦。其实她压根儿是个好静之人,并不是真的喜欢凑热闹,也许是拜危儿所赐的,多年来总扯着她乱跑乱钻,闯祸不断,一不留神总有意想不到的——嗯,惊吓给她,也习惯跟在他身后收拾残局了。现在,倏地将换她一种截然不同的安静,忽的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呢。咳,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要去那么久啊?”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人还未走,语气竟有点酸酸的味道,呜呜,真是舍不得呢。
“姐姐,我也会很舍不得你的啦,还有爷爷、奶奶、爹爹、娘亲……”就是怎么算也没数到眼前的乐瑶表妹,嘴巴上尽是恋恋不舍的语气,一双明亮的眼珠子却大放神采:听说蜀山是聚集仙人妖灵的奇异之地,怪诞之事层出不穷,同时也是武林高手云集之处……嘻嘻,这下有好玩的了!
话说公孙危这次西行要拜的高人,正是高手中的高手,奇人中的奇人,此人姓“丁”,名“莫名”。当年公孙名望、谷映真与西域红发魔头对决之时,丁莫名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众人莫知其师从何处,武功招式怪异神奇,连堂堂蜀门掌门都不敢轻易招惹的魔头,他竟敢一人独往,并把魔头耍得暴跳如雷。老公孙夫妇就是那时起与丁莫名建立的深厚交情。江湖平息事端后,丁莫名就隐匿起来继续修练;听说若干年后,结识了亦正亦邪的一代毒王之女,二人在江湖出现过几年,又曾随商船漂洋过海猎奇,最后归隐蜀山。再听说,二人年过不惑方得一子嗣……
传说蜀山是混沌时期,由盘古之心辐聚周边土石,逐渐扩大而形成悬空之山,山峦迂回曲折、险峻莫测,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就源于此。由来已久的神灵传说及其独特的地理环境,有人传之地气奇特、灵象极强,又一传山中仙气汇聚,可修长生不老之身……众说纷纭,有心之士莫不神往;久而久之,便发展出多门派别,如蜀门、峨嵋、青城等早于三百年前已在江湖声名远播,尤其以蜀门的蜀山剑法名声最响,几无能敌。
“你呀,就顾着玩!”灵降用指擢了擢他额头,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是以博取二老对之松懈交托罢!这人哪,想是恨不得马上飞到蜀山大展拳脚了!啧啧,灵降在心里又好笑又好气的摇头。
“玩?没有!别忘了,我是去拜师学艺的,姐姐你等着瞧吧,假以时日,江湖上就会又多一位旷世奇侠——我,公孙危了!”哈哈哈,大笑三声,以昭大志。
奇?奇怪就有!灵降几乎被堵得气结。深呼吸一口气,嗯,那她就“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