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昏黄微弱的烛光倒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你又受伤了。”男子有点无奈的说,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差使是否过分;不过以他目光,她是决对有能力胜任的,纵使是受伤归来,但她从来未失过手,也未让他失望过。
在怪她吗?反正受伤受疼的又不是他!他交予的事,她完成得漂亮就是。
“他们派来的人很难对付?”南宫无尘问,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
“不怎样,也许只是派来试探的,我已经引开他们了。”她答,展露一抹不屑的冷笑。
“那你为何受伤?”依然不带一点起伏,一惯的漠然。
“没,只是在半路遇上一个人。”她说,望到他眼里的疑虑,“但我看那并不是大皇子派来的人,公子请放心。”
“不是就好。”他示意她坐下,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长扁的盒子,里面专门放着好些金创药、消肿膏、纱布之类的急救物品。在她右边坐下,正要为她处理伤口。
“我没事。”叶知秋抽回手倔强的说,仿佛有点负气。
“不要逞强!”他几乎要用命令的口气。
她咬着下唇,箴口不言。静静看着他小心熟练的解开她手臂上简单包扎的布条子,一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子赫然呈在眼前,雪白的玉臂与那道足三寸长的深刻猩红口子显得异常刺目!
南宫无尘皱一皱眉,拿一块干净的布沾上消炎的药水,轻轻擦拭伤口旁边的血迹,然后洒上某些药粉,再用纱布缠上。
“以后自己小心点,做不到的就别勉强,没有人会怪你。”他说。她不是铁铸之躯,她只是一个女子,她本也应该穿上绮罗霞装,过着属于女子书卷琴画、清心风雅的生活;而不是因为一个承诺,甘愿跟在他身后为他差遣、血雨腥风。
“公子何尝不是勉强自己的人!”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他决定什么、做了什么,本不是她该过问该评价的事!只是她心里看在眼里实在不赞同:明知自己负了内伤,偏要勉强吹奏飞声暗度解救公孙灵降,一个跟他们、跟靖南没有什么关系的女子。公子并非沉恋美色之人,且天下绝色何其多,自己的事已经够烦心的了,何必再跟玄冥扯上过节!
“无尘有所为,有所不为,但问心无悔,不求原因。”是的,无悔。他只能这么解释。
“那知秋也有所为,有所不为,也问心无悔。”她倔强不让的说。
他笑。四年了,她的要强个性一点都没变,由十五岁到现在,变的只是日渐迷人的容貌与一点点收敛的锋芒,但依然孤傲冰冷,他也由着她,无心刻意改变她什么。
叶知秋若有心事的闲步在长廊上。明天,他们就要回靖南了——不,只是他“回”,那不是她的故土。四年前,她还是刚烈冲动的年龄,因不满父亲安排的亲事,义无反顾的离家出走。在她遭人暗算四面楚歌的时候,是他出手救了她。因她执意报恩,他好玩的说了一句戏言“那就站在我身后为奴为婢,为期五年,任我差遣可好?”
她郑重答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拗不过她,又悉闻她遭遇可怜,无家可归,于是他便留她在身边,传她武功,让她沿途暗中惩恶为善或查探消息,一路走来,牵扯至今。
屈指一数,竟然就四年了!自己也有四年未回故乡,不知家中一切安好?娘亲早逝,哥哥可有孝敬老父?当年尚幼的弟弟也已成长懂事了吧!回想起来,当初所有的气愤激怒早就消失无形,记起的,都是父亲的关爱与手足之情。多想回去看看!可是现在还不能,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即使没有人逼她,她也会兑现当年的承诺,无悔。
“叶小姐。”有人在喊,是喊她么?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原来是公孙灵降。
“公孙小姐,真巧。”她淡淡一笑,收起心情,不允许自己平日里走神。
公孙灵降友善的对她笑说:“我来这么多天了,还未正式跟你道谢呢。叶小姐——”
“不,我并不是什么小姐,我只是公子的奴婢,称我知秋就行。”叶知秋连忙纠正对方,她早不是什么小姐了,充其量她只是一个奴婢而已,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也一直做着这个本分。
“好的,知秋姑娘,咱们都别见外了,叫我我灵降就行。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我们从来没这样看你,我想南宫公子也没有这个想法。他只跟我们说你是他的一个得力门生。”她年龄与自己相当,但学得一身过人本领,可见是个意志非常坚毅的女子。
“是么?”叶知秋眼神一柔,其实公子待她如何,她又怎么不清楚!
灵降轻轻拉起她的手:“其实我很羡慕你的,有那么好的本领,我的小命也是你救回来的。”
“是公子执意要救你的。”知秋幽幽的说,习惯冰冷的语气也软了下去。她不单貌美,而且善解人意、柔而不弱,是个很有见地的大家小姐,如此温婉柔美的一个女子,笑容可掬,连自己都不禁多打量几分,之前心中对她的隐约不满也再提不上来。是男人都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吧!
“你们都是好人。”灵降灿然一笑。
知秋也笑。好人么?跟着公子这几年来暗中行善不少,但她从来不把自己与这两个字联上,因为她所做一切都只是遵从公子的意思,公子让她救人她就救人,让她杀人她就杀人。“好人”两字于她实在可笑。
这时,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丁当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
“咦,两位美女姐姐都在啊?”他搭着话走向她们。
“丁当,找我们有事?”公孙灵降问。这小家伙基本上不近女色,就整天缠着危儿玩,不过最近好像把目标转向了南宫公子,一有空子就向南宫公子讨教摄魂法的化解方法。但南宫无尘却每次笑而不答,简直吊足了他的好奇心。
“没事就不能找你们么!”丁当却走向叶知秋,嬉皮笑脸讨好般说:“秋姐姐,我听师兄说你武功很好,能不能赐教几招我开开眼界?”
公孙灵降一听真是哭笑不得,就知道他闲不住。
叶知秋忙推托:“丁当公子你别较真,公孙公子说玩笑而已,知秋就懂一点皮毛,怎敢‘赐教’?!耍出来可要笑死人了!”
“不嘛,秋姐姐,你就耍一下我见识见识好嘛。”展开他缠死人不偿命的耍赖劲儿,双手摇晃着她衣袖——
嗯哼。叶知秋受伤的右手臂让他这样一摇,顿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她拧着柳眉忍疼不出声,正要摆脱他的纠缠,公孙灵降已抢先她一步拉开丁当:“丁当!人家一个姑娘家的你怎能随便拉扯哦。”又好气又好笑,他以为其他人也像危儿一样么?她是当他大孩子般看待,但毕竟叶知秋与他并不熟络。人家只道你是堂堂一个男子,这样的举动难逃轻薄之嫌。
“噢。”丁当急忙松开手,手忙脚乱的摆手道歉:“对不起秋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叶知秋摇摇头,额头已渗出珠汗点点。她苍白一笑:“没事。”松开灵降的搀扶,“我有事先走了,你们聊。”于是转身缓缓走开。
丁当调皮的吐吐舌头,做个鬼脸:“降姐姐,你看秋姐姐她是不是生我气了?”语气动作跟危儿一个模样。
灵降笑,若有其事的吓唬他:“我想一定是了!你轻薄人家,看来南宫公子要把你撵出寇府了!”
“啊?!”丁当受吓,一脸苦相叫悔不迭。
公孙灵降呵呵一笑,用教训公孙危那招以指敲击他小脑瓜:“哄你的啦!人家叶姑娘才没你小气呢。”
“对呀,我也这样想的嘛!偏要吓唬人家!”一边松口气般拍抚心口,一边愤愤然抗议公孙灵降的吓唬。
“你又不认识她你怎么知道?”看他逞先知的,啧。
“呃,她跟降姐姐你一样是大美女啊,我爹爹常说,只有心底美的人才会让人看起来觉得美,这叫‘相由心生’,懂不?”他得意的将她一军。
公孙灵降被他逗乐了。这小家伙跟她家危儿一样聪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