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城主府
宁萧从来就没有发现过这个鬼魅横行的离城会这么好看过，阴仄的古巷子复杂显得亲切，而狂沙呼啸过耳，似在欢呼，又似在吟唱一曲热烈的歌。
他明显地感觉到了那个古城府的异常，那股戾气热烈而阴毒。而就在刚才，那股戾气跃跃欲试想要扑到他的身上的时候，晚歌忽然厉声赶他走了。
刚才的自信是不无理由的，那里有危险，她应该是知道的，而她也是真的不想看他死。
宁萧淡淡地一笑，回头凝视着不远处的古城府，意味深长。
城主府……
他现在可以确定，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了。那股戾气并不是一群凶灵所发出的，而是一个有着强大鬼术的鬼魅所布下的鬼阵。鬼魅茵茵曾经说过，那些鬼魅其实是和其他鬼魅有着一样的灵力，可能拥有者这么强大的戾气却只是普通灵力的鬼魅。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所有吸食人类魂魄的鬼魅都是被鬼阵控制。
她们喜欢去吸食生人的魂魄，然而她们却永远都是饥饿的，因为她们所吸食的魂魄会通过鬼阵很快地输送到鬼阵的主人身上。而鬼阵的主人每天什么也不用做就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流到他的身上。不过这些鬼依然会引此为豪，因为不但是人还是鬼魅都惧怕那种异常的戾气。
“觅食者么？”回过头来，宁萧的目光暗暗一沉，看来那个人物不是那么好惹的。
苍茫的天地，有杂草摇曳身姿，身后是狂卷的沙石，宁萧定定地望着远方迎风而立，洁白无暇的衣衫随风撩动，好像是误落凡间的神仙，干干净净，脱俗出尘。
“他真好看！”暗处，一个阴影覆盖的角落里，一个声音赞叹。
“对啊，难怪鬼娃大人刚才会暗暗帮他了。”另一个声音也附和道。
“嘘，小声点，小声点，别让他发现我们了，还有让让，我要看看他！”还有一个声音低声说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这么忘了分寸，别忘了百叶大人刚刚的话。”一个严肃的声音冷声喝道，然而由于怕被发现，声音同样是压低了许多。
“嗯嗯嗯……”周围一群声音低低附和道，风沙漫卷的声音，周围又恢复了如常的平静。
隐隐感觉到了前方不远的一个角落里散发着一股异样的气息，宁萧蹙起眉，警惕性地望望四周。
这条街并不长，由于城主府修建在附近，便与城外的那条古道相接。以前这里是市场，他也常常来这里买一些东西，虽然时隔一百年，他依然对这里有着莫名的亲切。宁萧走近，一阵风狂乱吹过，古宅老墙头的草低了低。
怎么那个气息又没有了。
与刚才在古城府想要观察那幅画一样，感觉到了那股气息的位置，却又在离气息最近的地方莫名消失了。
奇怪。
宁萧四处打量沉思，想要找出一点端倪，然而此时脚底忽然一软，他的全身忽然像被吸去了力量一般发不出一点力量。
一股强烈的戾气就在这个时候铺天盖地地弥漫起来。
闻到了这股熟悉的戾气，宁萧暗叫不好。果然，窸窸窣窣，好像一些东西从黑暗里慢慢爬出一般，周围忽然多了一些面目青白的鬼魅。
——应该说是觅食者！
“抓住他了！抓住他了！”
“哈哈哈哈，终于给抓到了！真是个漂亮的人儿啊！”
“对呀，对呀，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真舍不得让他死。”
“说什么呢！百叶大人吩咐过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的。”
“就是，就是！”
“……”
鬼魅们欢呼道，古怪的声音像是嚼着骨头一般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奇怪的是，她们只是围着他，并没有马上围上来。宁萧趁着这个时间艰难地从身上拿出一粒药丸服上。试图着用右手掐一掐诀却发现了全身一紧，他身上的力量消失得愈发厉害了。
是鬼阵！
明白到了这一点，宁萧不禁诧异。
难怪她们都不敢围上来，难怪走到了这里之后那股气息会消失。他们故意利用自己的气息引诱自己，目的就是不费一兵一卒把自己引到鬼阵，这个百叶大人还真是心思缜密啊。顾不得懊悔自己有多粗心，宁萧咬着牙，从身上拿出了一道符，凝神放在了自己的脚下。
如果没有料错，这里应该就是阵眼。
虽然他在这里使不上力气，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没有一点戾气。普通的鬼阵布阵者可以自由进入，但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很明显她们都很畏惧。其实，与其说那些鬼魅不敢靠近他，倒不如说不敢靠近他脚下的这个地方。
——阵眼。
每个阵法都有阵眼，而阵眼都需要一些灵力强大的东西镇住，如此看来这个灵力强大的东西应该是那些鬼魅惧怕的，难道是……
宁萧皱眉，忽然咬了咬手指，血便滴到了身下的泥土上。
适时的，一阵异样的青色火焰升腾而起，那种压抑气息也随之少了一分。
他喘了一口气，继续让血滴到土里，火焰随之一阵阵地串起，那些凌厉的戾气少去了几分。
果然是仙人血！
宁萧忽然苦笑一声，更加用力挤出自己的血。鲜红色的血如同绚丽盛开的蔷薇花一般一点一点滴下，碎掉，然后在触碰到泥土之时又迅速绽开一团火焰。
周围的鬼魅看着他的举动，不禁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开始慌张了起来。
“不好，他要破阵了，大家快点抓住他！”察觉到了异常，一个严肃的声音忽然高呼道。
顿时，四周围观的鬼魅像是一下子失了心智般开始簇拥而上，她们狰狞着面孔，空洞无神的眼泛着血红色的光芒，枝节分明的手出奇有力地向宁萧扯来。
宁萧艰难地退后一步，然后一边用血滴出一条路，一边小心应付那些伸进阵眼的鬼手。
真的是仙人血，一些灵力较浅的鬼魅还未触碰到阵眼之时便灰飞烟灭了。
宁萧喘了一口气，艰难地移动身体想要走出这个阵眼。右手一掐诀，随着一阵尖锐的嘶吼声，离得较近的鬼魅便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鬼阵未破，生死攸关。如果能多争取一点时间，那么活着的机会就愈大。虽说他是接近神的地步，但与真正的神却存在天壤之别，他拥有的只有无尽的生命与一些常人无法拥有的灵力，然而维持这一切的只有他身上的特殊血液。
换而言之，如今，他失去的不单单是血液还有灵力。
“杀了他！杀了他！”
“报仇！报仇！”
“……”
发现了自己的同类被他这么杀死，鬼魅们大声尖叫着，越来越多的鬼魅涌起，浓烈的戾气夹杂着愤怒如潮水一般冲击而来。此时沙石骤然高卷，如惊涛拍岸。
感觉到那阵阴毒的戾气猛然袭来，宁萧的胸口忽地一窒，手中的力量也弱了几分。看来自己是低估了她们的力量了。
不行，这样强行冲出鬼阵对自己没有多少好处。
顾不得半点迟疑，宁萧忍着身上的无力感返回到了阵眼中。然后，从身上取出一根碧玉萧吹了起来。
看到慌忙回到阵眼中的宁萧，鬼魅们不禁微微一愣，阵眼，那个地方她们是不敢进入的。
萧声在这个时候响起，低缓而优美的调子随着手灵活的起伏吹出，沉重的尾音扫过天际，好像把大家带到了一个清风微拂的秋日，再一起静静地看着那一片片簌簌落下的枫叶。
愤愤高卷的沙石似乎也在这一时间平静了下来。
鬼魅们面面相觑，留在阵眼里多一刻便多失去一份力量，这个时候还吹什么萧？然而这个时候她们没有发现自己的戾气就在这不知不觉的箫声中消失了。
宁萧凝神吹着曲子，手上的血不停地流到了玉箫上，腥红的颜色在这个通体碧绿的玉箫上显得格外眨眼。
销魂曲，顾名思义，如果听到这个曲子的鬼魅就会失去魂魄，这是他多年做为阴阳师常用的方法。这里的鬼魅比较特殊，需要用的则是他身上流着的血。
一阵眩晕，宁萧才发觉脚底下的那个符已经慢慢开始变色了，阵眼的力量确实庞大，即使服用了药丸，在吹出一个音符他依然会感到一阵眩晕的无力感。想必这样也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吧。
不可以就这么死了！
多少年除魔除鬼，多少次生死徘徊，他的求生意识从没有现在这么明确过。他要查出古城的真相，查出晚歌的死因。
汗水涔涔流下，湿了脸颊，又不小心湿了眼睛。视线开始模糊，恍惚之间，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裹着狐裘的女子。
“晚歌，我叫晚歌。”雪地里，一个裹着厚厚的狐裘的女子抬起头对着她浅浅地微笑。如扇的睫毛微微一动，魅惑的眸子如同水光一般朝他晃了晃。
飘扬的白雪如蝴蝶一般清盈落在她的脸上，她看着他，如瀑般的青丝随风飞扬，缀着雪，定格成一副绝美的画卷。
晚歌，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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