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正是宝玉纳宝钗为妾的日子,在场的人脸色都是强颜欢笑,由于是纳妾,宝玉与宝钗并不举行三拜之礼,而是由宝钗敬茶,第一杯茶自然敬给贾母,贾母接过茶喝了一口,给了红包,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既然已经嫁给了宝玉,那往后就要安分守己,小心侍奉宝玉,不该做的不该想的就不要去做不要去想,知道吗?等日后你们奶奶进了门,也需小心服侍。”
“是。”宝钗忍着心中伤痛应着,她长于大户之家,自然知道为人之妾是如何的境遇,偷偷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并没有一个有同情可怜的目光,都是深深鄙视,再看王夫人身边的位置,她心中又叹了一声,自己母亲果然没有来,昨日被夏金桂那般一闹,母亲又气愤起来,今儿早上自己问她今晚之事,母亲却说丢人得很,决不会来的。
一一敬茶之后,宝钗便站到了宝玉身边,既然是嫁给宝玉为妾,日后在宝玉面前,便没有她坐下的份了。
王夫人看了看她,又看看凤姐,转头望向了贾母:“老太太,凤丫头为我们掌家多年,也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宝玉既然娶了亲,这掌家一事是不是就该移交到宝钗手上?”
贾母斜眼看了一下王夫人,又看了看眼神中闪着精光的宝钗,模棱两可的道:“宝钗并不是正房夫人,你听见过哪个偏房掌家的吗?”
“话虽如此,但凤丫头近来身子也是不太好了,太累着她总是不好,再说她终究是大房的媳妇,执掌荣国府原本就不太妥当,原先让凤丫头当家,不过是因为宝玉尚未娶亲,现在宝玉既然娶亲,还是让宝钗当家的好。”王夫人现在一心一意的要把掌家之权弄到自己手上来,凤姐虽然是她的侄女,但毕竟是大房的人,总不能一心一意向着自己,宝钗可不一样了,她是生生世世要在这二房中的。
贾母却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当初传荣国府于二房,却让大房的媳妇掌管荣国府,原本就是为了让大房二房互相牵制,让她这个宝塔尖子的地位能够更加的安稳些,且她和王夫人的关系从来都是表面交好,暗地里两人都是个怀心思,现在若是让她得了势,于自己那是大大不利呀,只当面拒绝还真没有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她想着看向了凤姐:“你怎么说?”
凤姐此刻也是心中伤痛,为这个家劳心劳力的几十年,又贴光了自己的嫁妆,现在有了宝钗,王夫人就想把自己一脚踢,当真狠心,她原本就是性清爽利,现在心中不快,就想马上宣泄出来,说上几句讽刺的话,刚张了张嘴,念头一转,想起了当日黛玉对自己所说的话,又想想自己目前的状况,再继续掌家下去的下场不过是陪上更多的钱,除了这个还能得到什么好处吗?现在自己手上还剩下些银子,趁这个良机把这烂摊子丢了开去,往日出了些什么麻烦也找不上自己。
这般想着,凤姐笑了笑道:“姑妈说得有理,如此我也能松快松快了,明儿我就将库房钥匙,还有这些年的账本都给宝钗送来,往后卸了这副担子。”
凤姐这话有人欢喜有人愁,王夫人和宝钗喜上眉梢,贾母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奈何是她问凤姐意思的,现在凤姐这样说,她也反驳不得,叹了一声,没有言语了。
凤姐做事雷厉风行,说到做到,当天夜里就和平儿两人熬夜把这些年的东西都整理了出来,天还没有亮透的时候就亲自给宝钗送了过去。
宝钗原以为贾府这么多年来积蓄的银子必定不少,原本是想趁着掌家的机会弄一些进自己口袋的,以查看账本的时候方才知道,原来外面看来威风赫赫的贾府,其实不过是一个空壳子,银子所剩无几,要支撑这个府中庞大的开销,是件极为不易的事情,宝钗忙去找了王夫人商量,王夫人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她是不会贴私房银子了,只冷冷的说:“当初凤丫头能理得过来,难道你便不及她,不能理过来?”
宝钗顿时无语了,默默点头只说尽力,但她可不想自己贴银子,再说了这次是纳妾,母亲嫌弃自己丢人,哪里肯多给银子,因此现在她便是想将自己的嫁妆贴进去,也是没有法子贴的。
既然贴不得银子,那就只有堵,于是就在宝钗当家的几日之后,她给贾府来了一个大改革,想尽办法的节省开支,老太太、太太那边,她是没有那个胆子多做改动的,倒霉的只有那些底下人,时间一长,免不了人心背离,且那些婆子的嘴是最不饶人的,因宝钗之顾,让她们的银子少了,顿时闲言碎语的铺天盖地的向宝钗扑了过来,说她拿贾府银子贴自己娘家的还算好听的,还有更难听的说宝钗拿了夫家的银子倒贴小白脸去了,把宝钗气得热病又犯了,好几日躺在床上没有下来,婆子丫鬟们没了人压着,便也泛滥了,等宝钗再想管的时候已经力不从心了,王夫人素来在下人面前摆出一副善良人的模样,自然不会去管,等出了事情,贾母便将王夫人和宝钗两人叫去骂了一通,并说既然不要凤姐管家,那便叫上探春与李纨吧,好歹以前两人也是一起帮过管家的。
如此一来,王夫人又有点不乐意了,她是打心眼里的不希望探春能有出息的,且探春帮着黛玉的事情她隐隐约约有些知道,现在对探春更是不喜了,但贾母既然这样说了,她也没有法子,只能点头答应,只是嘱咐宝钗要盯着探春。
大观园中发生的事情都陆陆续续的传到胤祥的耳朵里,胤祥来黛玉的郡主府的时候便幸灾乐祸的将这些事情当做笑话一样的说给黛玉听。
黛玉见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扑哧一笑:“你偏这样爱说他们的不好。”胤祥笑道:“若非他们先对你不好,我怎么会对他们这样,哼,再说了,贾府现在闹成一团,可不是我做的,是他们自己内乱,这件事情里头,爷是半点都没有参与过。”
黛玉说道:“净说他们做什么,我说你现在下了朝都没什么事情做吗?外面的人不都说你忙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爷不忙了?”胤祥理直气壮地说道。
黛玉皱皱可爱的小鼻子,哼了一声,道:“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现在非但不忙,还悠闲得很呢,不然怎么会每日里都往我这里跑?”
胤祥讪讪的笑,自从黛玉离开贾府住进了郡主府中,他确实是三天两头的往她这边跑,他笑说道:“以前有什么事,总爱亲力亲为,自己动手,便是别人的事,也要自己过了目才能放心,现在嘛,很多事情就交到底下人手上去做了,我只问一问,偶尔看一看便罢了,这也是听从你的吩咐呢,你不是让我多注意身子吗?”
黛玉笑道:“是不是若是皇上问你,怡亲王,你现在怎么这样不尽心?你也这样回皇上,说是听我的话,那改明儿个,皇上不是要来找我麻烦了吗?”
胤祥嬉笑着道:“那可不,所以你得准备好等下皇上问你罪呢!”黛玉笑道:“若是皇上问我罪,我定要把你拖下水的。”
两人一边说着笑话,一边往那园子里走着,此刻是深秋季节,园子里各色菊花竞相开放,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时而一阵子凉爽的秋风拂面而过,夹杂着清幽淡雅的菊花香气,令人闻知心旷神怡,心神俱醉。
“你十月初一是寿辰,帖子还没有给我呢!”黛玉偏头笑着,向胤祥伸出了手,胤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纤纤玉手:“偏不给你。”
黛玉笑道:“你不给我,我便不来。”
“你敢!”胤祥凤眼一眯,“若你不来,我便……我便……”
“你便怎么样?”黛玉含笑挑眉看着胤祥。
胤祥眼珠儿一转:“你不来,我便带着那许多宾客到你这边来。”
“你这个坏蛋!”黛玉轻敲一下胤祥胸口,胤祥反手一把将黛玉小手抓在手中,黛玉微微脸红,低下了头。
黛玉的郡主府与胤祥的怡亲王府只一墙之隔,胤祥寿辰当日,竟亲自过府来迎接黛玉,这个倒是黛玉没有想到的,见了胤祥,不免小小吃惊了一下,亲手捧上了茶碗,笑着说道:“你府中此时一大群宾客在呢,何必巴巴的跑到这儿来,倒让他们好等了。”
胤祥从黛玉手中接过了茶碗,伸手握住黛玉细嫩柔腻的小手,满不在乎的说道:“那些人值得什么?便是一百个加起来,也及不上你,我是在想,你我府邸一墙之隔,你坐马车前来固然不妥,但若走了过来,却也不好看,干脆便我亲自来啦。”
见胤祥为自己设身处地想得如此周到,黛玉心中顿时暖暖的,报以微笑:“胤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