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拢了拢裘衣,望着园子里的幽幽菊花,说道:“今儿并不很冷,且晚上赏花,别有一番风味,你便让我玩一玩吧。”
“姑娘越发的像个孩子了。”紫鹃无奈的微笑,“不过我喜欢这样的姑娘,以前的姑娘总是深锁着眉头,郁郁寡欢,让人看着难受。”
黛玉一笑,正好说话的时候,后面响起了略重的脚步声,显然来人有意提醒黛玉自己来了。
黛玉转头看去,那人身着一件正红色绣金牡丹旗袍,梳着把子头,中央一朵赤金红宝石牡丹,两边各插小小琐碎珠翠,燕尾髻上一只大金步摇戴着,金步摇上垂下的流苏随着微风徐来缓缓摆动着,摇曳生姿,整个人华丽端庄,黛玉已经认出,这人正是四福晋。
因知弘历待自己的情意,因而见到四福晋的时候,黛玉心中总有一丝莫名的惊慌,见她盯着自己看,黛玉轻轻俯身道了礼,四福晋雍容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未在眼底呈现,她扶起了黛玉,道:“上回在五阿哥府见到惠黛郡主之时,便想寻郡主好好聊聊,只是没有机会,今日可算是单独见到了郡主,我们便一起在花园里走走,散散心,你看如何?”
“四福晋想要散步,黛玉自然相陪。”眼看着自己一来这儿,四福晋就来了,那速度绝不是碰巧的,且不管她是何来意,总要陪着她走一遭才行的。
两人在前面走着,都没有什么言语,耳边只能听到深秋尚存的几只知了虚弱的叫声,那叫声仿佛随时随地会消失一般,听着人有点揪心。
“怡亲王府的环境果与别家不同。”四福晋看着黛玉,微笑着说道,黛玉道:“王府的景色布局确实别出心裁。”
“郡主看那边的鸟儿,可好看?”四福晋指着远远地回廊上的鸟笼中的一只黄翠相间的金丝鸟儿。
“很不错。”黛玉心不在焉的回答,她此刻心中想着四福晋到底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她不相信四福晋会无缘无故的跑过来同自己说话。
“其实在四阿哥府中,我院子里也养了这么一只鸟儿,倒比这个还好看一些呢!”四福晋说着看了一眼黛玉,“那是爷给我的,说起这只鸟儿,还有个故事的,郡主听听可好?”
说到正题了吗?黛玉心中想,神情中多了几分关注,耳中听着四福晋说话:“我院子里的鸟儿其实并非是爷从外头买来的,而是从五阿哥府中抢过来的呢,那日爷去五叔府中做客,瞧见了那只鸟儿长得好看,又会说话,很是好奇,便问五叔要,五叔起先不肯,说是花了好大的劲儿才让它说话的,爷回来之后天天思念着,一刻也忘不了,最后还是我厚着脸皮,私下里向五弟妹要来的,爷高兴坏了,日日看着,但过了三日,便发现这鸟儿只来来回回的只会说那几句话,就不喜欢了,便放在了我那儿,可见,这人哪,得不到的总是好的,真得到了也不见得就会珍惜,郡主,你说是不是?”
四福晋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看向了黛玉,黛玉脸色不豫,听到这里,她自然懂得四福晋是什么意思,只是这话何必对自己说,难道她不知道对弘历说吗?
黛玉眼珠儿一转,走到那回廊之上,轻轻打开了那只鸟儿的笼子,鸟儿探头探脑的来回几次,最终飞出了笼子,在空中盘旋了几次,便向远处飞去,只从空中飘下了一片鹅黄色的羽毛。
“其实四阿哥厌倦了鸟儿,那鸟儿自有它的一片天空,也未必喜欢待在四阿哥府中。”黛玉转过了头对四福晋道。
四福晋微微一笑:“郡主说得是,是我糊涂了。”这一回的笑容中多了一丝暖意,黛玉却不再想对她多加理会,只说时候不早,该回去了,便又回到了宴席上,四福晋在外面待了片刻,也再次进入正厅中。
黛玉进了大厅,胤祥正在右边一桌和几个王爷说着话,抬眼看见黛玉来了,冲她点了点头,黛玉报以微微一笑,自去坐在先前的位子上。
刚坐下没多久,吃了两口菜,忽然面前一暗,原本从左侧散发过来的烛光被挡住了,又听紫鹃咦的一声。
黛玉转过了头,看向左边,一个穿着火红色旗装的女孩儿俏生生的站着,眼中似是满腔怒火,正盯着黛玉看,瞧那模样,简直就是要把黛玉一口吞下似的。
黛玉一见那女孩儿,便觉得有些眼熟,再听紫鹃的一声轻咦,马上想起来了,这人就是上回逛市集的时候跟紫鹃发生冲突的那个女孩儿,听她自己说是八福晋的侄女儿,是个满族贵族格格。
“你就是那个叫林黛玉的?”那姑娘昂着头高傲的问,黛玉微微蹙眉,偏过头不去理睬她,她讨厌这样高傲的女孩儿,仿佛天底下的人都该顺着她的一般,淑雅正经的皇室之后还没有这样呢!
“你敢不回本格格的话?”那姑娘顿时大怒,瞪大了眼睛,大声吼了一句,其余桌上的人马上都调转头看着她,胤祯、弘历的脑袋也转了过来,看见那姑娘刁蛮任性的对着黛玉,顿时两人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那姑娘兀自不觉,伸手竟要一个巴掌甩上来,紫鹃忙横过来一步,挡在黛玉跟前,那巴掌眼看就要落在紫鹃的脸上,那姑娘的手却被抓住了,她抬起头来,脸色立刻缓和了:“王爷!”
抓住她手的正是大步而来的胤祥,此刻胤祥的脸冷到了极点,双唇紧紧抿着,漆黑的眼珠射出寒芒,简直能让人冻结成冰,周围的大臣、贝勒,包括几个王爷都不敢说话,更有的人心道:“人说当今皇上最是冷面冷心的一个人,十三爷却是个爽利温润,不爱发火的,没想到也有冷酷阎罗的一面。”
“郭洛罗灵秀,你想做什么?”胤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灵秀此刻心中也怕了,但看着胤祥英俊的面容,想着他的高贵身份,她心中的惧意便少了几分,且自幼娇生惯养被人人宠爱着的她认为,纵然怡亲王对自己多有不满,总要看在自己姓郭洛罗的份上,容让几分的,有了这个念头,她又恢复了刁蛮性子:“这样一个人,根本不能和您站在一块儿,跟你在一起的,只能是我!”
大胆开放的示爱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大跌眼镜,虽然满人自来开放,但入关之后受了汉人文化的影响之后,对于情感思想上的管束着实严格了不少,灵秀这话若私下里说说倒并不妨事,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却极为不妥,那些汉人官员已经在心中暗骂了。
八福晋是她姑姑,这时候忙过来了,握住了她手,低声叱道:“胡闹什么,快回去。”对着胤祥福了福身:“十三叔,灵秀年纪小,不懂事儿,我代她向你赔个罪,请你放了她吧。”
胤祥瞥了一眼八福晋:“她得罪的不是我,且她这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今年选秀,怕也是到了参加的年纪,可不是什么年纪小、不懂事儿,自己做下的事情就得自己担着。”
八福晋心头恼怒,她当年是安亲王的亲女,宫中宠妃的侄女儿,自幼出入宫廷,那时宫中,便是些阿哥格格的都不敢得罪了她,嫁人之后八阿哥对她也是礼敬有加,她不许纳妾,八阿哥便没有纳妾,现在被胤祥当众驳了面子,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就要反唇相讥,胤禩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展开非常标准的微笑:“十三弟说得是,灵秀年纪也不小了,福晋,这件事情我们便不要插手了。”拉了拉八福晋,八福晋瞪了他一眼,就恨丈夫这样处处谦让恭顺的样子,成亲之前觉得宛如春风拂面,成亲之后才发觉这其实便是懦弱,他偏说得头头是道,成为韬光养晦笼络人心,哼,怎么到了后来反而将龙座给笼到别人那边去了?
八福晋才不理会丈夫那一套,依旧紧紧握住灵秀的手,道:“十三叔,何必非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胤祥冷冷地道:“我原不想同她一般见识,道歉!”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灵秀说的。
灵秀不屑的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黛玉:“她有资格接受我的道歉吗?”话音刚落,一阵风掠过,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巴掌,力道之大,将她打翻在地上,嘴角血丝顺了出来。
灵秀又惊又痛,一时之间楞在当地,竟呆呆看着胤祥,没了话语。
“十三叔,你……好歹她是我安亲王家的血脉,你怎么敢?”八福晋扶起灵秀,冲着胤祥就发作开了。
胤祥冷哼一声,眼中带着嘲弄:“真是好笑,我堂堂爱新觉罗家的王爷还教训不得一个郭洛罗家的格格?更何况,若非她出言不逊,我岂会自降身份去教训一个小丫头?廉王妃还是劝劝这个侄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