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胡适人生智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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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2 庄子:模糊差异,阻碍进步

第十二章2 庄子:模糊差异,阻碍进步

若依庄子的话,把一切是非同异的区别都看破了,说泰山不算大,秋毫之末不算小,尧未必是;舜未必非;这种思想,见地固是“高超”其实可使社会国家世界的制度习惯思想永远没有进步,永远没有革新改良的希望。《庄子的人生哲学》

说起庄子,人们总会想起极美和极丑两个完全相反的概念。“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人与蝶,真实与梦境,是庄周是蝴蝶,还是蝴蝶是庄周?我是在真实的世界醒来,还是在梦境中徘徊?人生如梦,梦境与现实交替上演,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真是中国式的浪漫的极致,美得目眩。

拥有如此浪漫梦境的哲人,竟会在书中热情地赞美一群残丑到极致的人。他在《人世间》中写到一个支离疏。

支离疏下巴隐藏在肚脐下,双肩高于头顶,后脑下的发髻指向天空,五官的出口也都向上,两条大腿和两边的胸肋并生在一起。他给人缝衣浆洗,足够度日;又替人筛糠簸米,足可养活十口人。国君征兵时,支离疏捋袖扬臂在征兵人面前走来走去;国君有大的差役,支离疏因身有残疾而免除劳役;国君向残疾人赈济米粟,支离疏还领得三钟粮食、十捆柴草。

除了支离疏,他还写过兀者王骀、兀者申徒嘉、兀者叔山无趾、哀骀它、 跂支离无脤、瓮 大瘿……这些人要么天生畸形,要么受过摧残肢体的刑罚,他们是丑恶残废的人,却都能自己不觉得残丑。有趣的是,在庄子的笔下,其他人也都不觉得他们的残丑,而是爱敬他们,主动和他们往来。形骸在庄子的世界中仿佛失去了意义。佛教叫人用“不净观”摆脱人的爱欲,说再美丽的男子女人都是骷髅头上蒙一层皮肉,看透这些才会去厌恶,这观点终跳不出以肉体看人的窠臼。而庄子直接让人呈现丑陋的肉体,并不以肉体作为决定喜厌一个人的标准,他的眼光超出了“形骸之外”。

庄子说“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视丧其足,犹遗土地。”从想把万物区分开来的观察者的视角看过去,万物就像肝与胆、楚国与越国一样相差遥远;从想把万物联合起来的观察者的视角看过去,万物就是相同的。人能达到万物齐一的认识后,就会对脚的丧失与否不再萦心了,看待脚的失去,就像丢掉一个土块一样。若大的土地失去一个土块,谁会在乎呢?这便是庄子哲学的纲领。他关注的是全局而非局部,他从种种不同的是非、得失、善恶中找寻到一个相同的道理。

可以说,庄子的思想都是围绕着“万物皆一”展开的。他说:“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天下没有比秋天动物新换的绒毛的尖端更大的东西,而泰山还算小的;天下没有比夭折的婴儿更长寿的人,而彭祖还算是短命的。天地与我一起存在,万物与我合为一体。庄子认为世间万物的小和大都是相对的。

胡适曾用一个比喻解释庄子的哲学之道:

譬如,我说我比你高半寸,你说你比我高半寸。你我争论不休,庄子走过来排解道:“你们二位不用争了罢,我刚才在那爱拂儿塔上(Eiffel Tower在巴黎,高九百八十四英尺有奇,为世界第一高塔)看下来,觉得你们二位的高低实在没有什么区别,何必多争。不如算作一样高低罢。”

按照庄子的说法,这世界就没有什么是非曲直,周文王未必贤能,商纣王未必荒淫;蜜糖未必是甜的,老醋未必是酸的……万物没有了所谓的“差异”。而按照胡适的看法,“世界上学识的进步只是争这半寸的同异;世界上社会的维新、政治的革命,也只是争这半寸的同异。”如果把庄子的思想推而广之,付诸实践,那么社会的制度和人们的思想永远不会有进步,也就永远没有革新改良的希望。所以胡适认为,庄子的学说是社会进步和学术进步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