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
世事如棋,落子无悔。
世事如戏,聚散离别。
世事如迷……
从出生那一刻,我已经无法注定地被选择,落在那低低的尘埃。
这是此岸。
然后,生活给了我一双眼,让我能够看得见彼岸。只是,这两岸的距离,近得足够我一眼望的到边,也远的常常让我错觉,离我还很远很远。
我常常站在此岸,茫然。
那是黑白交界,光影断裂的地方。我迷茫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往何处去?我不知道我要寻觅什么,不知道我萦萦以求的,是不是我已经拥有的,或者是我一直以来排斥想要放弃的,又或者是我自己真的不存在的,甚至此生都不属于我的。
我站在黑夜里,脆弱地张望。
我站在交叉的十字路中,自问不答。
我站在厚重的浓雾里,原地懦弱地犹疑。
但是,这一刻,只有我自己。
陌生的眼神,我视若无睹,遥遥的风,我恍若无觉。要打在自己身上的暴雨,才觉出那裹紧自己双腿的束缚不只是自己对外界压力的夸张,还有孤独。水在脸上流,不是刻在我心上的泪。汗滴落在转瞬无形的土里,不是刻在我心上的伤。
只有疲倦,只剩下疲倦。
可是我还要听你的刻薄和嘲讽。
听你的批评和指责。
那是因为我已经离开了最黑暗的地方,站在了你的面前。我的茫然,因你的种种反映而消失,渗透于我的骨髓,生生地压着我起伏的脉搏。
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最近距离的陌生。
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份稔熟的冷嘲热讽,这天天耳鬓厮磨的兴灾乐祸,这最亲近的六月寒言。
我冷笑,我愤怒,我冷漠,我无动于衷。
我想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把身上的伤疤剜掉,或者刻成一朵耐看的花。我想找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即使照不到我身上没有一丝温暖,我也要因着对别人的妒嫉而感受到间接的温暖。我想找一个充满变化的喧哗,那样不会有人在乎一个只有浅浅伤口的女子如何的抵抗疼痛。
我如失去方向的孤雁,不敢在旷野里哀鸣,怕那莫名的心底的不安全,在我最恐惧的时候袭来。亦不敢呼朋引伴,怕自己折断的翅膀会想要完美而缠绕住触手可及的一抹坚强。建立在别人身上的支撑,往往会将自己摔得更痛跌得更惨。
我就那样茫然地坐在井底,奢望着井口见方的蓝天,还有那不知名方向不知何时归来不知何等模样的猎人,把我从绝谷中打捞出来。或者,等阳光驱散了浓雾,我,被晾在温暖和寒冷的边缘,哪怕仅仅路过的一点点参照,成就我生命旅途的风景线。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敢正视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敢对自己说想要什么。在迷乱的斗争中仓皇败阵,甚至都不给自己尝试的机会,也来不及细看那失败是什么面目,就把绝望和痛苦加诸到自己已经低到尘埃里的心上。
茫然,让我变成尖锐的荆棘,伸展的刺拓展到每一个接触我的人,熟悉的或陌生的。我把那叫做铠甲,做了我无意伤害而终究伤害的工具。而最痛的,是刺到别人身上却要反弹回来几倍加诸于自己心上,依然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隔绝
我在尘世之外,与人隔绝。
原来只是因为恐惧,渐渐地成了一种特立独行的方式。与其处处受人指点和说长道短,不如远远隔开。他们自评价自己的,我真的听不见,亦或,听见了装作没听见。
骨子里的柔顺,越发的浅显,只有桀骜不驯,如凌利的山峰,只见其险,不见其美。
此世繁哗,与我无干。
我只留恋自己的平淡和安全。无人的地方,是我心念流连之处。可以放下一切的恐慌、戒备、端庄、紧张、挖空心思地敷衍,把自己埋藏,放肆地发呆、感伤、叹息、松弛、蜷曲、无所顾忌地放任。
我越发习惯了随意的坐卧,身体和精神意志一样的自由散漫懒惰。
真的无干吗?
自欺而已。
我无法真正地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可能独居广寒宫。
我孤单,无助,想要朋友的支持和鼓励。
我寂寞,无聊,想要风景的转换和热闹。
我惆怅,无耐,想要另一颗心的理解和洞察。
我凄凉,冰冷,想要来自亲人的温暖怀抱。
当隔绝日久,我无法再淡漠之下主动去求取我所需。于是又远远地躲开,在原有基础之上再远一步。
对温暖的渴望因为缺失更加强烈,而求取温暖的方式和本能在冷漠与疏离中退化而终至于慢慢消失。外面是冰,内心是火,靠近与远离,伤害的都是自己。
不是我够坚硬,每一次与外界的碰撞,都是对自己身上每一块冰皮肤的剥离。年深日久,如凌迟,次次如割,痛入骨髓。心变得尤其的敏感,抵挡不住任何一点点的冲击。自己对自己的批评和嘲弄,也会让自己血脉贲发,面红耳赤;自己对自己的感慨怜惜也会让自己如临大敌,羞愧难容。
独对之时,竟似千夫所指。
背上积聚了太多的对自己的痛恨、指责、忏悔、眼泪、羞辱、轻蔑、苛责。痛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为力,指责自己又犯了一次错误,忏悔自己为什么无法改变,博取所有人的称赞和好感。眼泪只在一个的时候流,因为那是耻辱。觉得了无颜面,所以羞辱。自轻处贱,所以轻蔑……
像困兽一样,在封闭挣扎地世界里食啮自己来泄愤。狠狠地,咬着,一直看到骨胳。忍不住地压抑着疼痛,把所有情绪感受的门统统关闭,把鲜血淋淋的伤口用无数层的伪装重重包裹,然后冷冻。当轮回再现,无需重复,彻骨的疼痛已如昨日一般鲜明。
睁着一双麻木的眸子,远远地离开人群,不敢靠近,怕痛。
揣着一副凌利而单薄的骨架,离开那些珠圆玉润而游刃有余的人们,因为那会让我相形见绌的自卑。
克制着从心底里的反感,因为反观这原因的本质是对自己的痛恨。我装着我可以在自己对自己的痛恨之外。
隔绝,让我有一方小小的自以为是而又自欺欺人的安全空间。我在冷漠中闭塞视听,从内到外,无众生相。与众不同的面貌,不过是距离幸福更遥远的无可耐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