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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透支

前三十年,小半生,一直透支着这一生的精力,却是一事无成。

睏即睡,饿即食,醒了就做,这是一种境界。

所谓的命里有时终须有,能够做到安于天命,也不过如此。没有患得患失的挣扎与苦恼,也没有紧张恐慌和忐忑不安。能做的,要做的,就是顺应自己的身体需求,做当下力所能及之事。

而这力所能及,和这顺应,却并非浑沌,世事不知。

这是多少年风雨历练的沉积。要在江湖中沉浮多次才修成的一点正果。

而我,却一直在透支。

透支爱的能力,透支精力,透支健康。

当身体和神经的弦绷得紧到不能再紧,自己都能听见外界一点点风吹而引起这根弦自身的嗡嗡的回应。

因为无所建树,所以透支。但透支,并不能更有所成功。

所以一直用仅有的每一个夜晚的一点点体力的恢复来透支下一个白天的健康的情绪、充沛的精神、顽强的意志、茁壮的体力。当负隅顽抗到不能再坚持的时候,才肯在无人的黑夜,对着自己轻轻的叹息、发呆。忍无可忍之时,泪汹涌而恣意。健康的防线就如同马其诺,瞬间轰踏。

我在疼痛的痛击下,萎缩。

一切的回避、懦弱、报怨,都有了名正言顺和放纵的借口。身体也因为再不能透支,而得以短暂的休眠。

然后,再堕入轮回。每一天迎着灿烂的朝阳,走在刺目的明亮的世界,身轻如燕,却心若火焚。我在一张张擦肩而过的明媚的笑脸中困惑而迷茫,为什么我这样忧伤?因为迷茫而忧伤,恰恰这忧伤如此迷茫,飘渺地太遥远,太虚幻,太不可思议,甚至没有落实的把柄,就那样虚无地忧伤。

我终于做了那浮躁的水中的渣滓。

不安于平静安逸的死水,自己在自己挑起的波澜中盲目而彷徨地四处游荡。我找不到方向,也许上下翻滚的运动不过是对生命的一种挑衅,亦或不过是对自己一种无能力为的另类的反抗。

我无法改变自己。

因为透支的身体,没有力气。透支的意志,脆弱到一根羽毛就可以将之压跨。透之的爱,让我在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时仍然会厌倦,数着时间的脚步,痛恨着它的迫切匆匆。

神游魂离,意识苍茫。时间消磨着我的生命珠光,而我消磨着自己曾经坚韧的峰峦,变成了一块风化的石头。

美玉,已经杳杳。顽石,冥顽不化。

只有那深远的寂寞,在夕阳西下的时节,如雨后的水泥路,泛着另一种深遂而幽远的光泽。还有那孤寂的灵魂,在有飞鸟过的天空,感叹着自己不是那天空的风景,是这天空成就了我眼中的落寞和迷离。

当一切归于原始的平静,沉默只意味着平淡中的死亡。

透支之后的躯体,无以安抚流落的灵魂,任其在漂泊中寻觅,疲惫、疲倦、疲软。

像一只上了发条的陀螺,麻醉地,身不由己地原地打转,而无能控制自如。

深夜,眠不能安;白日,食不能顺;当做之时昏昏沉沉;当休之时,发呆叹息……幸福,离自己越渐遥远,而我,身陷迷津,渡不能过,退不能得,只待没顶,惨然如割

磨唧

感情上的流连牵扯不断,是为磨唧;生活上的决断优柔,是为磨唧。

磨唧,是对放弃的不甘心,是对进取的怯懦逃避。得之不到,失之不甘,进退维艰。

我痛恨自己,现在的磨唧。

要么投入。忘掉自己地去做,去爱。穿越、体验,享受过程,而不去计较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或者什么时候会最终离散。

我做不到。

因为我知道那样的忘我的投入是愚蠢。

看别人自得其乐地演绎着她们自认为的爱情神话,我觉得悲哀。当结局如我预料地出现,看着她们欲哭无泪,我甚至觉得庆幸和一点点点点的兴灾乐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是,只有我是不愿意当初的人。

而别人,是做了不后悔的人。

要么转身。自己不擅长的,当然立刻放弃。否则在摸索与试验中,只能是一次次地与失败的种种感受相逢。而我内心的承受力远远没有达到那种荣辱不变的境界。

可是离开了,我连热闹的边缘都摸彩不到。转身了,除了寂寞无边就是无边寂寞,连喧哗的衣角都触不到。

原本就是井底之蛙,离开了人群,封闭和孤独势必成为宿命。

而我,害怕寂寞、清冷、孤寒。

进,非己所能。退,非己所愿。

我在原地,流连。磨唧得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讨厌。当断则断的魄力,没有了;理性变得像睡着了的猫,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粘乎乎地,心上和身上都感觉不到舒服,连清爽和干燥都消逝了。

在原地,恐惧和惶恐。我不想失去现在的,或者说,即便是想用现在的换取我想要的,而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用已知的换取未知的,胜算是多少?几率为零。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所谓的理智,凡人都知道,这是常识。甚或,我想要的,明晰了,清楚了,我所有的,也未必有资格能换来想要的。

在原地,我自卑。我怕看见比我衣着光鲜,明艳而脱俗的精英,我亦怕看见堕入红尘,俗到极致的人。因为,我是卡在门槛的人。这种骨哽在喉、骑虎难下的尴尬,竟然比堕落与飞腾都更难受。

失去了,也不过伤心一回。得到了,也不过惊喜一回。

可是现在,是无得无失。情绪和感情,一直都在谷底,无悲无喜,只有消沉。如一泓死水,无波无澜。惟己心不死,兴盛的是一方自我的江湖。死死生生,都不过是童话中能起死回生的妙笔,一千次一万次,都与这世界无干。

没有对峙的生活,是贫瘠的,是没有方向的生活。

而我,在这种没有对峙的过程中磨唧,自我消磨。

画地为牢,是为无期。

永生中是为永死,不死中是为无生。

磨唧,是抱着自己的负累,踌躇不前;是看着自己的伤口,畏惧无言;是热切眼神中的绝望,死灰烬冷;是荆棘上的辗转,反复无策;是沉默中的永伤,与幸福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