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依旧为原本的题目 (1)
昨晚的巨大变故沉重地打击了蓓基,搞得她非常狼狈,简直脸面无处可放。她昏睡了很长时间,睡梦中她恍恍惚惚地感觉很是空虚,这一觉直睡到克生街上的教堂里大钟敲响后开始做下午礼拜时,她才终于一觉醒来。从床上坐起来之后,她条件反射式地拉了拉铃子叫她的法国女仆。几小时前,她还在女主人旁细心地服侍着她呢,世事真是有些变幻莫测。
罗登?克劳莱太太拉了很长时间的铃子,可是还是没有人回应。最后一次,她用足了劲一下便将铃子拉成两段,女仆菲菲纳仍然还是没有来。此时,她可真是生气了,拿着铃带子她就气冲冲地奔到楼梯口,用劲提着嗓门,反反复复叫她的名字,可是仍是无济于事。
岂知几个小时前菲菲纳就已经走了,就像是我们说的像法国人一样不辞而别 (英国人称“不辞而别”为“法国式的告辞”,法国人同样也称“不别而行”为“英国式的告辞” )了。这位菲菲纳小姐首先将所有客厅里的首饰捡起来收拾好,她接着就转身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去收拾和整理箱子,用绳子捆好之后,她就跑出去雇了一辆街车,无人帮忙于是乎她只好自己亲自将箱子提到了楼下。
克劳莱夫人很明显地听见楼下人们在闹哄哄的,显然有人在走动,不过这些仆人实在可恨至极,可恨透顶,都不听她的吩咐。她心里更加愤怒,匆匆披上一件晨衣,怒气冲冲地走到楼下。说话声就是从客厅里传出来的。
那厨娘靠着拉哥尔斯太太坐在漂亮的印花面子的安乐椅上,正规劝拉哥尔斯太太多喝点儿酒,樱桃酒多好啊。甚至家里的小杂役也毫不客气地将手指放进奶油碗里捞取奶油吃。拉哥尔斯此时正襟危坐,神色有些惶恐,听差的此时正在同他谈话。尽管客厅里的门正大大地开着,同时蓓基大声叫唤了很多次,可是下人们竟无人理她。走到客厅时,她正听见那厨娘在说:“拉哥尔斯太太,再喝一点儿吧,再喝一点儿樱桃酒吧!”
女主人气冲冲地吼道:“新泼生!脱劳德!你们听见我叫人之后怎么不上来呢?我既然在这里,你们居然敢坐着!我的丫头儿疯到哪里去了?”
厨娘大声应道:“这哪里是你的椅子。凭什么是你的椅子呢?呸!我可坐的是拉哥尔斯太太的椅子。拉哥尔斯夫人,我正在想如果我一直坐在这儿等我的工钱,可真不知道会等到猴年马月呢?
克劳莱夫人当即高声怒叫道:“脱劳德!新泼生!给我把这个泼妇轰出去!”
脱劳德当即回绝道:“夫人,这我可不干。我看还是你自己走吧。你可知道,要是你给我工钱的话,我也会走的。”
蓓基一听这话,差点没有给气晕过去,怒由心生,愤怒地指责道:“你们,你们竟然连我这个主人也没有放在眼里吗?等克劳莱上校一回来,看我……”
脱劳德回答道:“他肯定不会回来了。他吩咐人回来拿东西。照我看来,他根本就不是上校,就像我不是少校一样。他早已经离去了,也许你也要与他同去吧!不要威胁我,我可不吃这一套。付我们工钱啊!付我们工钱啊!”脱劳德声音高低起伏,时高时低,他由于酒精的作用而过于激动了,情绪高涨。
蓓基又恨又无可奈何地朝拉哥尔斯说:“拉哥尔斯先生,你竟忍心看那醉鬼以下犯上吗?”
拉哥尔斯先生感叹道:“唉,太太,世事真是变换莫测,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今天这步田地。我与克劳莱家有着天生的缘份,这份交情与生俱来。在克劳莱家里我当了将近三十年的总管。唉,怎么会想到克氏家族自己的子弟竟会使得我倾家荡产呢?到最后一无所有呢?”这可怜的人泪眼婆娑地说:“您究竟要不要付我钱呢?您可知你住这房子整整住了四年。我的一切生活用品都随您支配和使用。您知道吗?连牛奶黄油的账都已经高达两百英镑了呢?”
厨娘插话接着说:“自己的亲儿子的衣食住行她都不管啦?要不是有我,孩子早就被饿死了。”
“厨娘,孩子现在在慈善学校接受施舍呢!”脱劳德笑了笑说。
她愤愤不平地说:“看来大家已经势不两立了,大家争相与我作对。你们到底要如何?今天是星期天,我没有钱给你们。到明天吧,我一定会结清所有所欠帐目。我还原认为克劳莱上校早已将钱付给你们了,最迟的上限是明天,明天我一定会如数偿还的。我用我的名誉起誓,今天他离去时还带走了我的一千五百英镑的银票。他拿走了所有钱财,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要钱也得向他要啊!去取来我的帽子和披肩,我立即去将他找回来。你们好像也知道我们夫妻俩今天早上大吵了一架。我肯定地承诺我一定会还债的。克劳莱上校一定会回来,我马上去寻找他。”
拉哥尔斯和另外在场的仆人们见他仍然如此厚颜无耻,大家都觉得有些吃惊。蓓基一说完话,她就留下他们互相惊愕而自己上楼去了。再也没有法国女佣的帮忙了,她自己穿戴好一切。去罗登房间一看,一个行囊和一只箱子都已经收拾好了,旁边的一张小纸条说如果有人来取行李就交给他。继而,她又走到阁楼上法国女佣的房间,这房子如今已是空空如也,抽屉里的东西几乎都已被卷走一空。她立即明白过来,那贱货肯定是卷走全部东西逃走了。她心里痛苦地想:“上帝啊!瞧我有多么倒霉啊。刚开始有所转机,现在一切都已落了空。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补救的机会。”她自信地想,现在必定还有一个机会,绝非已临绝境。
梳妆打扮好之后,她自己独自走了。她已身无分文,无钱雇车,于是只得匆匆行走,就这样走到了大岗脱街上毕脱爵士的寓所。嫂夫人吉恩在家吗?她问了问门上,回复是已经去教堂了。蓓基稍稍宽了宽心。接着又问毕脱爵士呢?回答是在书房里不过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他。她匆匆说有很急的事必须立即见爵士,便溜过门房身边,径直闯进毕脱爵士书房。毕脱颇有些吃惊,他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手中的文件,蓓基就已经闯进来了。
他的脸色当即由红转白,慌慌忙忙地往后退。“毕脱,千万别这样,我真是清白的,你不知道我多么冤枉多么委屈啊!我们交情不是一向都很好吗?我以我的名誉作担保,我是清白的。我最近的事,好像我已名节全无。可是,我的计划刚刚有了希望,就会有好的收获了,就碰上了这些变故。真是太不幸啦!”
“难道,难道我在报上看见的消息有错?”毕脱爵士最近刚刚在报纸看到了相关消息,因此他更加惊诧。
“是的!是的!周五晚,期丹恩勋爵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就在那个糟透了的舞会上。这六个月以来,上司早已承诺让他安排一个人。恰好,昨天殖民部马脱秘书告诉他已让出了一个位子,岂料罗登被捉进了监狱,然后一回来就闹得天翻地覆的,太不成体统了。我没有错啊!我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罗登着想。的确,我和斯丹恩勋爵在一起的日子的确很多。我也知道有些钱财的内幕是为罗登所不知的,可是,我也不能将钱全部交给他啊,你知道的,他花钱如流水的。”如此一来,她将这满篇堂而皇之的话滔滔不绝地说给毕脱听,这竟使得毕脱爵士有些糊涂了,弄不清是非,分不清黑白。
蓓基说这些话主要是为了表白。她承认自己过去也犯了些错误,他也早已看出斯丹恩勋爵对自己有些不怀好意,别有所图,说到这儿,毕脱爵士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然而,她又说她自己是完全能够把握住自己的贞节,她绝对不会让他占到半点便宜,明知这位身份很高的达官贵人钟爱自己,因此她就想利用这点为自己和家里的人谋取利益。她继而更加坦白说:“毕脱,我的想法是通过勋爵使你能够升官进爵,平步青云。”这又使毕脱脸刷地红了。“我和勋爵曾专门就此事作过讨论。你本身就相当聪明和有实力,如果再有斯丹恩勋爵力量的辅助,这就更加锦上添花,想必事情能成。唉,真没想到这场变故破坏了这些。我总是在想要让我的丈夫能够过上好日子有好前途,也为了避免他以后名声扫地。我是非常爱罗登的,尽管他一直怀疑我,排斥我,我依旧爱他。我也很明白斯丹恩勋爵非常喜欢我。
”,她紧盯着地面,接着说道:“我想方设法讨他的欢心和喜爱。我仍保持自己是个良家妇女,是个自爱自尊的女子,可我也让他尽力器重我。星期五那天早上,考文脱莱岛总督的死亡消息才传到,斯丹恩勋爵准备立即安排罗登接替这个职位。为了让他接到这个意外的惊喜,我们干脆将这个消息登在报纸上,就连罗登被抓到监狱后,斯丹恩勋爵仍然非常大方,他愿意把我们欠的债给还了,因此,当时我就没有去立即赎出我的丈夫。那时,斯丹恩勋爵还安慰我说,罗登在地保家的房间里看见自己被任命为总督的好消息,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呢。当罗登忽然回家时,他便大为怀疑我,怀疑我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于是他就大吵大闹,甚至还殴打了勋爵一顿,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糟,唉,真不知还会有什么麻烦啊!我亲爱的哥哥啊,求求你帮帮我吧!早日解决这些纷争吧!”说着,她便跪在地上悲伤地哭泣,甚至一把拉起毕脱的手热烈地吻着。
此刻,吉恩太太刚从教堂回来,只见男爵和她的妯娌一个跪着,一个坐着甚至蓓基拉着毕脱的手热烈地吻着。吉恩太太呆若木鸡,她脸色苍白,四肢不由自主地打颤儿,抖个不停,她怒道:“我从没有想到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敢走到我们家里来。像克劳莱夫人这样不要脸,伤风败俗的女人,我们正经人家无论如何也容不了的。”原来那天上午早餐过后,吉恩太太吩咐她的贴身女仆去打探消息。这女仆从拉哥尔斯夫妇以及其他佣人那里听见了许多关于克劳莱太太的丑事和恬不知耻的流言诽语。
夫人如此严厉和勇敢,竟让毕脱爵士大为吃惊。此刻,蓓基不失时机地跪在地上,紧紧拉着毕脱爵士的手。
她更加伤心的哭泣:“毕脱大哥啊,请您告诉嫂夫人具体情况吧!我可真是清白无辜的啊!”毕脱爵士也附和道:“是的,是的,我的夫人,你真有点儿冤枉克劳莱太太了,她的确是清白无辜的。”蓓基表面上仍很伤心,可她内心此刻却心花怒放,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是的,依我看来,我觉得她的确……我很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