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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钻石失窃 (14)

第一部钻石失窃 (14)

得有个比我聪明的人,才弄得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要不,也得是个不像我这么喜欢雷切儿小姐的人,才弄得懂。夫人见了他就怕,大概是她懂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我只知道我还是弄不懂。

“下一步怎么办呢?”我问道。

克夫探长修完指甲,带着一种忧郁的兴趣,察看了一会儿指甲,然后收起了指甲刀。

“去花园里走走吧,”他说,“我们去看看玫瑰花。”

十四

从夫人起居室出来,去花园最近的路,就是您已知道的那条灌木路。为了让您更清楚地了解后面发生的事,我不妨在这里再补充一句,灌木路可是弗兰克林先生最喜欢的散步地方。每逢他到园子里走走的时候,我们通常总碰见他在这儿。

我恐怕不得不承认我是个顽固的老头。克夫探长越是守口如瓶,我越是想猜透他。我们踏上灌木路之后,我又用另一种方法来套他。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说道,“我要是您的话,就会黔驴计穷了。”

“你要是处在我这个位子,也会想出办法的——事情成了这个样子,事先脑子里产生的疑点,只有暂时放一放,贝特里奇先生。我把你叫到这里来,不是想象小贩似的向你炫耀什么;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些问题。你可能已在屋里对我说过了,但不是在外面。屋里说话容易被人听见;根据我的经验,户外的空气更适合我们。”

谁敢去问这样的人?我只有放弃了——尽可能地等着听下文。

“我们不必谈你家小姐的动机,”探长继续说道,“我们只能说她不肯帮我的忙。实在遗憾,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把调查工作弄得更加困难了。我们如今得采取其他办法,来揭开门上的漆斑这个疑点——我敢说,从某方面来讲,这也是钻石的疑点。我打算看看佣人们,调查一下他们的言行,贝特里奇先生,而不再搜他们的衣物。在还没有开始以前,我想问你一两个问题。你是个有眼力的人——自从钻石丢失以来,你有没有发现佣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吵架的事?有没有谁的情绪不大对头?比方说,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或是突然病倒了?”

我正想到罗珊娜?史柏尔曼,在昨天吃中饭的时候突然病了,可是还来不及回答,就见克夫探长突然侧眼朝灌木路那边看去,嘴里还轻轻发出“哇!”的声音。  “怎么啦?”我问道。

“我脊背上的风湿病又发作了,”探长提高嗓门说,仿佛想要让旁人听见我们说话似的。“天就要变了。”

我们又向前走了几步,就到了屋子的墙角。朝右陡然一拐,我们就进了阳台。再沿中间的楼梯而下,我们就来到了下面的花园。探长停住了脚步,我们站的地方四面八方都看得见。

“了解那个年轻女人,罗珊娜?史柏尔曼吗?”他说,“看样子,她不大像有相好的。不过,为了那姑娘起见,我必须马上问你个问题,她这可怜虫是不是跟其他人一样,有个心上人?”

在当前这种状况下,他问起这么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没回答,只是一味盯着他。

“我们刚才走过灌木路的时候,我看见罗珊娜?史柏尔曼躲在那儿。”探长说道。

“就是你说‘哇’的那会儿工夫吗?”

“对,就在我说‘哇’的那会儿工夫。要是她有个心上人的话,躲在那儿也算不上回事。要是没有——在眼下这种状况下,躲在那儿可就是件可疑的事了,也是我要操心的事了。”

我对他说什么好呢?我知道灌木路是弗兰克林先生喜爱的散步地点;我也知道他从车站回来很可能要走那条路;我还知道潘尼洛浦有好几次碰见罗珊娜在那儿闲逛,她常对我说罗珊娜是想引起弗兰克林先生的注意。如果我女儿说得不错,那探长看到罗珊娜的时候,想必她是在等弗兰克林先生。我真是进退两难,不知是把潘尼洛浦的想法当我自己的拿出来呢?还是让那个倒霉的姑娘自作自受,去受克夫探长的怀疑。出于对那姑娘的同情,我对探长做了一番解释,并告诉他罗珊娜是痴心妄想,竟爱上了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

克夫探长从来不笑。如真有点什么事逗他乐了,他也只是嘴角略略上弯。这会儿他的嘴角就弯了起来。

“你可能会说,她作为一个丑姑娘和佣人,这样做是太疯了吧?”他问道。“照我看来,爱上一个像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这样风度翩翩的先生倒并不是她最疯的地方。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总算把事情搞清楚了。我会保守秘密的,贝特里奇先生。我同情人类的懦弱——虽然在我的经历中,我并没有多少机会施展这种美德。你以为弗兰克林先生一点也没有怀疑到那姑娘爱上他了?要是她长得好看的话——他早就注意到了。丑女人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不幸,但愿在另一个世界上她们能得到补偿。你们的花园真是不错,草坪也很好。花床周围要是种草而不是铺石子的话要好得多。不,谢谢。别给我摘玫瑰花。摘掉它们我会心疼的,就像下屋里出了事你会心疼一样。钻石刚丢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哪个佣人有什么怪举动?”

到目前为止,我与克夫探长一直相处得很好。他最后提出的这个狡猾的问题,使我立刻对他起了戒心。老实说,一盘问起我们家佣人的事来,我就不想帮他的忙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说。

“哦,”探长说,“你要对我说的就这些吗?”

“就这些。”我坚决地回答道。

克夫探长阴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脸。

“贝特里奇先生,”他说,“我可以和你握握手吗?我对你特别有好感。”

我实在弄不懂,他干吗要在我骗他的时候,来表达对我的好感。我感到有点得意——真的有点得意。我终于为大名鼎鼎的克夫所看重!

我们回到屋子里;探长要我给他一间房间,然后把佣人一个个叫进去盘问。

我把他带到我房里,随即把佣人全召到大厅里。罗珊娜?史柏尔曼也在里头,看上去就跟平时一样。在反应敏捷上她不亚于探长。我怀疑探长刚才碰见她以前,她一定听到了探长跟我谈起佣人的事。总而言之,她站在那儿,看起来就像一辈子没听说过灌木路这地方似的。

我按探长的意思,把佣人一个个叫进去。厨娘头一个走进“法庭”,或者说是我的房间。她只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然后向大家报告说:“克夫探长情绪低落,不过,他可是个真正的绅士。”接下来是夫人的使女。在里面待的时间要长一些。出来后称:“如果克夫探长不相信受人尊敬的女人,那他最好不要开口!”下一个是潘尼洛浦。她也只待了一会儿。出来后说道:“克夫探长真可怜。他年轻时一定因恋爱受过挫折。”潘尼洛浦之后是第一清洁工。待的时间和夫人的使女在里面待的时间一样长。她出来后说道:“我无法容忍为夫人干的事,贝特里奇先生,被这么一个下等警官当面怀疑!”罗珊娜?史柏尔曼接着进去了。她在里面待的时间比别的佣人都长。出来后什么话都没说——一声不吭,嘴唇乌白。罗珊娜之后是听差塞缪尔。他只待了一、两分钟。出来后说:“谁要是污蔑克夫探长,真该感到难为情。”厨房的南希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她待了一、两分钟后出来说:“克夫探长很有心;他不拿可怜的姑娘开玩笑,贝特里奇先生。”

等到完事,我走进“法庭”,想听听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没有。只见探长又是老一套——眼望窗外,嘴里径自吹着《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

“有什么发现吗,先生?”我问道。

“要是罗珊娜?史柏尔曼要求出去,”探长说,“就让这可怜虫出去;不过要先告诉我一声。”

我真该把罗珊娜和弗兰克林先生的事说出来!事情明摆着:我还来不及防止,这倒霉的姑娘就已经被克夫探长怀疑上了。

“但愿您不是认为罗珊娜与钻石的丢失有关吧?”我冒昧地说。

探长阴郁的嘴角翘了起来,他像看花园时那样看着我的脸。

“我想我最好不要告诉你,贝特里奇先生,”他说。“要知道,你说不定会再次失去控制的。”

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为大名鼎鼎的克夫所看重!刚好这时有人敲门,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是厨子捎来个口信。罗珊娜?史柏尔曼要求出去,和平时一样,她说她头疼,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看到探长使的眼色,我同意了。“佣人通常走哪条路出去?”捎信人走后他问道。我把路指给了他。“把你的房间锁起来,”探长说道;“要是有人问,就说我在里面动脑筋。”他的嘴角又翘了起来,然后就走掉了。

此时此刻剩下我一个人,我的好奇心油然而生,不禁想要亲自去打听些消息。  显然,克夫探长对罗珊娜的怀疑,是在我房间里盘问完佣人们之后才产生的。现在除了罗珊娜本人以外,还有两个人受盘问的时间比较长。一个是夫人的使女,另一个是第一清洁工。这两个也正是为难她们那倒霉同伴的人。想到这些,我赶忙去下房里,找佣人们打听,而且发现喝茶很管用。(注意:正如俗话所说的——妇人嘴里一滴茶,废灯里的一滴油。)

我对茶的依赖很成功,不到半小时,我就和探长知道得一样多了。

看来,夫人的使女和清洁工都不相信罗珊娜头一天是病了。这两个恶魔——抱歉我使用了这个词;可是对这两个恶毒的家伙又该如何形容呢?她们在礼拜四的下午不断偷偷地跑上楼;推门,发现是锁着的;敲一敲,没人答应;仔细听,也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姑娘下午下来喝茶,病还没有好,又被送上床去之后,她们又重施故计,再去推门,门还是锁着的;从锁眼里看,发现锁眼被堵上了;半夜她们看见门缝里透出亮光,早上四点钟,还听见屋里有烧东西的声音(六月份佣人房间里有火!)她们把这些都告诉克夫探长之后,他却恶意地怀疑她们,并表明他对她们两个谁也不信。这就是为什么她们俩出来后,对他没有好言语。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对探长的粗鲁说起来滔滔不绝。

联想到探长圆滑的处世方法,加上亲眼看到他尾随罗珊娜出去,显然他是不想让夫人的使女和清洁工知道,她们帮了他的忙。她们属于那种女人,一旦得到承认,她们就会到处吹嘘,并有可能说出或是做出什么事,使得罗珊娜?史柏尔曼警觉起来。

在这晴朗的夏日午后,我走了出来,心里深深替那可怜的姑娘感到难受,并对事情的变化感到不安。稍后,在通往灌木路的路上,我碰见了弗兰克林先生。他去车站送完他表哥回来后,就跟夫人在一起,进行了一番长谈。她告诉他雷切儿小姐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搜查她的衣橱,这使得他很担心小姐,都不敢再说这件事。那晚上,这个家族的坏脾气出现在他的脸上,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那么,贝特里奇,你可喜欢我们住的这地方到处乌烟瘴气,疑神疑鬼?你还记得那天早上我带着月亮宝石来的时候吗?我真希望我们把它扔进了激沙滩!”

发作了一通之后,他恢复了自制。我们肩并肩默默地走了一会,随后他问我克夫探长怎样了。告诉他探长在我屋里动脑筋是瞒不过弗兰克林先生的。我把发生的事详细地告诉了他,特别提到夫人的使女和清洁工说的关于罗珊娜·史柏尔曼的事情。

弗兰克林先生眨眼工夫就明白了,探长的怀疑是怎么来的。

“你今天早上不是对我说,有个邮差说,昨天在去弗利辛霍的路上看到过罗珊娜吗?当时我们都以为她生病在屋里。”

“是的,先生。”

“要是夫人的使女和其他女佣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就可以断定,邮差真的见到了她。这姑娘的病是为了蒙骗我们。她秘密进城,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沾有油漆的衣服是她的衣服;清晨四点她屋里传出的烧火的声音,是她在焚毁衣服。是罗珊娜?史柏尔曼偷了钻石。我要马上进去把这一情况告诉给姨妈。”

“请先别忙,先生,”我们身后传来一个阴郁的声音。

我们转过身来,发现克夫探长就在我们身后。

“为什么不?”弗兰克林先生问道。

“因为您告诉了夫人,夫人就会告诉范林达小姐。”

“告诉了又会怎么样呢?”弗兰克林先生突然冲动地说,似乎探长的话伤着了他。

“你觉得此时此刻向我提这么个问题是明智的吗?”克夫探长静静地说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弗兰克林先生走近探长。两人紧盯着对方的脸。弗兰克林先生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像刚才突然提高了一样,又突然降了下去。

“我想,你知道你碰上的是件棘手的事,克夫先生。”他说道。

“在成百上千桩案子中,这又不是我第一次碰上辣手的事。”另一个无动于衷地回答道。

“我理解,你是禁止我把发生的事告诉我姨妈喽?”

“请您理解的是,在我没答应之前,您要是把发生的事告诉了您的姨妈或是其他的人,我就甩掉这个案子。”

问题就此解决了。弗兰克林先生别无选择,只有屈服。他愤怒的转过身,离开了我们。

我一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听他们讲话,不知道该怀疑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不过迷惑中有两件事我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