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恋少峰
苏菲儿在住房前面穿过林间空地，看到了少峰在草坪上慢吞吞地来回踱步。他戴了一副无边黑圈小眼镜，健美的身材，上身一件质量尚好的灰色毛衣，下身一条合体的牛仔裤，脚上瞪着一双运动鞋，他的几只狗在他身边来回跑着。他追狗的那副轻盈优美的姿势像运动场上的运动员。
苏菲儿看见他站住了。关于方嫂这件事她知道他知道的比自己多，即使他知道得很多，她也不想去打听，刚要转身，听见少峰在后面叫她。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往这儿走呢？”他说。
“你是刚回来呢？还是正准备出去。”他继续说，仿佛这会儿才注意到苏菲儿和他都是散步的打扮。
“我正打算出去溜达溜达，”少峰说，“如果你也闲着——”
“不，不，”苏菲儿急忙回答，“我有事，可以等一等……”
“这主意好，”少峰忙接过苏菲儿的话说，“让咱们逛一个上午吧！”
难得他这样一反常态的改变了他的计划，是为了与他人一起快乐吗？即使他误解了你说话的意思，你也不会拒绝他的那种神情。显然，少峰为了缓和苏菲儿的紧张，散步只是他想找的一个借口，舒缓一下苏菲儿从餐厅走出后的心情，知道苏菲儿为什么对一些事如此的感兴趣，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苏菲儿想到这里，心都凉了。
“请原谅，”少峰说，“我要把我的小宝贝也带上。”他慈爱地摸摸他的那只健壮的狗，两人一起向河边走去。
树梢上似乎有些风，天上飘过朵朵黑色的浮云，空旷寂寥的水面上迅速地变幻着日照的光影，这里的情景显得倍加的荒凉、阴森、忧郁。
“这里的景色确实很美。”苏菲儿看着水面，用她那舒展的手臂优雅地指向空旷的远方。
“我倒觉得它是这里的一个污点，以前水如明镜，现在都成了污泥塘和水坑了。”少峰不屑一顾地说着。
“要是带着我以前的学生们在这里写生多好啊！”苏菲儿不去理会少峰的话继续说。
“我倒觉得这里是一个谋杀人的好地方，你说是吗？”少峰说完，苏菲儿看了他一眼，明显地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别胡扯了，你的精明的大脑怎么会想出这种话？”苏菲儿说，“水这么浅、这么明，这里除了水里的沙子就是河边的泥土，杀过人之后，会留下脚印的。总而言之，哪个地方都比这里更适合杀人。”
“其实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看这里让人忧郁的景色，凄凉的气氛。如果你存心要了解，你会了解的；如果你不存心要了解，我向你解释也没有什么意思。”
“把这么美的水和谋杀人这样恐怖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我真的不愿意听。”苏菲儿说。
“亲爱的苏老师，”凌少峰不以为然的说着，一边逗着他的狗。“不过，你听了、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要取笑一个人很容易，”苏菲儿坚定地说，“除非你举一个例子，说明一件我知道结果了对我并不好的事情。”
凌少峰耸了耸他那宽阔的肩膀，向苏菲儿亲切地笑了笑。
“如果我能举一个例子，那就不可能是知道结果后对你不好的例子，你那头脑里精密的逻辑已经把我击败了，苏老师——您说对吗？”
苏菲儿站着不说话，他露出了他性格中那种玩世不恭的油滑态度，这种感觉使苏菲儿望而生畏。但是他那副狡猾的模样确实使人忍俊不禁。
少峰憋住气不出声地笑着，那只狗不停地往家的方向蹿，两个人就这样以为一问一答地穿过了小树林，闲步回来。
那天和晚上其余的时间就那样很平静地过去了。少峰和苏菲儿下棋头两盘他客气地让苏菲儿赢了，后来，发现苏菲儿懂得他的意思，先对苏菲儿打了声招呼，第三盘下了不到十分钟就把苏菲儿将死了。整个晚上，凌夫人一次也没提到方嫂到来的事，但是，很奇怪，也许由于那件事，也许是由于其他什么事，她的态度变得更好了。她对大家彬彬有礼，温和可亲，完全没有一点架子，又像苏菲儿在凌家第一次见她时那样了。连对一切都无动于衷、只知道衷心地跟在凌少峰后面的司机师傅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本正经惊奇地看着凌夫人。即使是少峰，整个晚上也不止一次地拿眼色瞟凌夫人。
……
这是方嫂来凌家后的第三周，苏菲儿周六早早的来到了凌家。早餐后大家坐到桌前不停地说着话。少峰还是上周那套打扮。不住地读者报纸，一份法制日报，不停地对周围的人笑着，笑得那么亲切和蔼，使人不由得对他发生好感。
“……真正聪明的人也是真正善良的人，他们对犯罪也是深恶痛绝的。”
“难道聪明人就不犯罪，你举一个例子。”倩倩坚定地对少峰说。
“一点儿不错，”少峰说，“傻瓜犯的罪，是那已破获的罪，聪明人犯的罪，是那未被破获的罪。如果我能给你举一个例子，那就不可能是聪明人的例子。”
“倩倩，支持你，”凌夫人站在门口嘲笑似的说。“再告诉你，只要犯了罪就会被发现，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我相信这是真话。”倩倩沉着地说。
凌夫人刚才的话，苏菲儿特别惊讶，但还是装作平静。
“如果罪犯是粗暴无知的笨蛋，警察十次有九次获胜。如果罪犯是有主意，有教养，十分聪明的人。警察十次有九次失败。如果警察赢了，你一般会知道全部的经过。如果警察输了，你一般什么也不会听到，根据一些不可靠的资料，他们竟然编出了宽慰人心的道德格言，说什么犯罪必被查获！是呀——这说的都是人们知道的罪案，那么还有其他的罪案呢？”
“说得非常好，”凌夫人高兴的夸着少峰。
可能部分是真的，苏菲儿想着，可能全部说的很好。但是苏菲儿感到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少峰对罪犯在社会里占上风的情况这样津津乐道？凌夫人，为什么又要这样的为少峰大声喝彩。
大家都离开了餐厅后，苏菲儿慢腾腾的穿过门厅，独自站在门厅里，忧虑重重，仍然再想这件事。
……
少峰的说法可能是光明磊落的，也是很有道理的，然而，听他们母女俩说话时的那种神态，她真的不愿意让自己介入这些不必要的事情当中，要不是为了二姐清静，苏菲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介入这个家庭中的，但是看到了文凌那副可怜的神情，苏菲儿觉得宁愿冒一切危险，绝不能丢下她不管。
“我愿意继续再留在这儿，”苏菲儿自言自语道，“既然我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我就要好好待在这儿。”
少峰站在二楼的栏杆边上，锐利的眼光朝苏菲儿望了望，仿佛打算说什么，又点燃了一支烟，回到花盆前，向叶子上喷出小口的烟，那样子好像是一心一意要熏死那些虫子。苏菲儿看到他心狂跳着，登上楼梯慢腾腾地向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苏菲儿对于这件事态发展几乎感到恐惶——一切要看自己是否能够小心谨慎，是否能够克制自己。有一件自己需要当心的事，是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忘记的——必须在外表上注意对少峰保持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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