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乾坤异变
乾清宫前,宫门紧闭,一群文武大臣齐齐跪倒在乾清宫前,孝庄皇太后站立在人群最前面,两个宫女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盛怒的太后。
“皇儿,你当真不出宫,不上朝么?瞧瞧这大清的江山,是祖先们拼死夺回来的,不知染了多少八旗铁骑的鲜血,今日皇儿不朝,是不是要丢下这大清江山了。”孝庄面朝着紧闭的宫门,声如洪钟,有气吞山河之势。
“请皇上,上朝。”
“请皇上,上朝。”
匍匐在地的重大臣声嘶力竭的劝住,已然在这里跪了两个时辰。
“母后,不要为难孩儿了,孩儿心意已决,你们退下吧!”清亮悠扬的嗓音从宫门后传来。
“皇儿,你要逼哀家给你下跪是不是?”孝庄紧闭双眼,朝着门内一吼。
此时,她不单单是一个母亲,更是朝廷的支柱,她知道,若是自己倒下了,祖先打下的江山必然易主。
所以,她不是一个母亲,不能心疼自己的儿子,不能不忍心看他难过而就任着他抛下江山成为一个千古罪人。
门内门外顿然鸦雀无声,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各怀心事的看着这个素有铁娘子之称的孝庄太后接下来要如何。
科钦跪在人群中,心中仿佛被巨大的石墨压着,喘不过气儿来。
鳌拜就跪在他面前,他明显的感觉到鳌拜紧绷的身体,同时也瞧见身旁不少大臣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神色。
这些人,都是鳌拜一党的。
“皇儿,哀家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那你若是还是不出来,哀家就给你跪下。”孝庄沉声道,紧绷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身旁的宫女知道看似镇静的孝庄太后此时身体真剧烈的缠斗着。
两个太监搬来一个香炉,点燃一根香,青烟直入长空,被风吹散,所有人凝神屏息,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事儿。
范文程跪在科钦身旁,伸手轻轻拉了科钦的衣角。
先生?科钦回眸,用目光询问。
“贝勒请跟我来。”范文程悄悄的直起身,趁着所有人都凝神看着殿前的香炉,慢慢的推出人群。
科钦狐疑的看着他站在远处朝自己打了个招呼,四下看了一下,悄悄直起身子,朝范文程走去。
范文程将科钦待到皇帝御书房,沿途出示一道太后给的金牌,一路无阻。
“先生?你是何意?”科钦不解的看着范文程。
“贝勒爷你先看看这个。”范文程突然来到皇帝办公的桌案前,从一堆皱折中找到一道圣旨交给科钦。
科钦狐疑的接过圣旨,看了范文程一眼。
“看吧!”
范文程微微一笑。
科钦凝视着手中的圣旨好一会,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展开。
“啊!”科钦吓得退后三大步,险些站立不稳的摔倒在地,“这不可能,不可能呀。”
“贝勒爷,你听我说。”范文程上前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科钦,道:“这道圣旨是太后交给我的,临行前叮嘱我,若是皇上心意已决,当真要出家,要我马上宣读圣旨,册封四阿哥爱新觉罗·玄烨为帝。”
“什么?”科钦又是一阵,脑中一片空白,太后要将江山交给一个八岁的孩子?
“贝勒爷,你我都知道,若是皇上当真出家,又没有立下太子,鳌拜很可能借机谋反,为了大清的江山,你我都知道要如何做。”范文程面色凝重的看着一脸木然的科钦,知道这个打击对他实在太大,但是事已至此,别无他发。
科钦感觉天塌了,地陷了,而自己,正被埋在废墟中,暗不见天日,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久久,范文程直直的看着他,额头冒出了冷汗。科钦是宫里近卫军的统领若是得不到他的支持,新皇登机一事,很难。
时间一点点流逝,科钦正经历着撕心裂肺的挣扎。
“好,我知道先生。”终于,科钦下了决定,上前一把拉住范文程的手,“我现在马上去集合所有近卫军去乾清宫集合,以防有人哗变。”
看着科钦离去,范文程终于松了一口气,松开紧握的双手,里面全是冷汗。
乾清宫前,科钦暗中调动近卫军,将整个乾清宫团团围住。
跪在共门前的众大臣们交头接耳,门前的香炉上的紫竹香眼看就要燃尽,门内已然无半点声响。
鳌拜的额头微微渗出冷汗,偷眼看着站在所有近卫军右前方的科钦,心中突生一股寒意。
这时,范文程突然从一旁走过来,来到孝庄太后面前,附耳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而后又跪回原位,在经过鳌拜的身前时,微微点首。
眼看时间一点点消逝,众大臣各各心生不安,所有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人群最前端的孝庄太后身上,只见孝庄挺身直立,一把推开搀扶她的两名宫女。
“皇儿,时辰已到,你还不出来,哀家只有跟着文武百官给你下跪了。”说罢!孝庄太后,撩起百凤褶裙,双膝弯曲。
“母后!”突然大殿的们被从里面推开,两道人影在阳光的投射下越来越清晰,最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皇儿?”孝庄太后的身子明显的一震,险些摔倒在地。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行痴。”
然然的烈日下,骄阳肆虐的在众人头顶爆开,然,所有人在见到顺治皇帝那一身的袈裟和光秃秃的头顶时,宛如晴天霹雳,劈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皇儿?”孝庄太后唤了一声,双眼一闭,悠然转过身,略显苍白的脸色对着地下神情巨变的各各臣子们。
“太后,太后?”众臣子高声呼喊,连连跪拜,只有鳌拜此时神色异常,阴鸷的虎目直直的射向孝庄太后,而后是科钦和范文程。突然间,他明了,今日的事儿,怕是太后早有所觉。
皇帝一向喜欢佛法,董鄂妃辞世,皇帝悲痛欲绝,难免要走上皈依佛门一途,想来,他是算错一步棋。
范文程见大势已定,抬眼看了一眼科钦,科钦收到他的眼神后立马带着数十名近卫军冲到顺治面前,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簇拥着顺治和他身后的老和尚从所有文武大臣面前离去。
皇帝出家,实乃旷古罕今的奇闻,几乎所有人都被顺治的举措惊呆了,然而,范文程此刻的心中已然比任何时候的清明,这时,是真正攸关大清朝国势命运的一刻。
范文程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几步来到孝庄太后身边,冷眼看了底下乱作一团的众大臣们,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了断尘世,为国家祈福,特下此招,封四阿哥爱新觉罗·玄烨为太子,即日即位。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地下的重臣各各面露难色,有的甚至不敢置信的双眼一番昏倒在地。
“太后,万万不可,我大清国怎能交给一个八岁的孩童治国呢?”跪在鳌拜身旁的一位大臣突然出声,目露寒光,企图之心昭然若揭。
“大胆,你敢抗旨,拿下!”孝庄太后突然喝道,朝身后一挥手,送顺治回来的科钦突然上前,带着两名侍卫冲到那名大臣面前,手气刀落,只见那人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双眼一闭咽气了。
“啊!”
“啊!”
地下的重臣被科钦狠历的手段震慑住,惊恐的看着站在人群正前方的孝庄太后,心中一阵胆寒,再也无人敢说话了。
杀鸡儆猴,科钦的一刀起到了震慑百官的效用,剩下的,就是孝庄太后和范文程的事儿了。
鳌拜始终默默的跪着,不语,阴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科钦和范文程。
大事底定,新皇即位,科钦整整在宫中有待了七天有余,直到太后下令,后天要科钦护送先皇顺治帝去五台山,他才得以回到家中。
回到家中,冷清的大厅中不见一人,大厅正中间还摆着荷尔的灵位。科钦一见那灵位,心中紧绷的那根弦蹦的一声断裂,连日来的辛劳和紧揪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进接着就是排山倒海而来的疲惫和伤感。
蓦然的环视熟悉的大厅,房梁上的白帆已然撤下,空留下那孤零零的灵位摆着正中央的灵位前。
突然一张满是污秽的小脸跃入脑中,在他心中扎根。
料不凡?他怎么会忘记那小子了呢?他悚然一惊,宫中的大事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只几天他几乎忘记了龙跃客栈里还有两个可疑人物呢?
思及此,科钦顾不得疲惫的身体,转身冲出瑞亲王府。
“夫人,你说这样好么?”屏风背后转出两人,竟是瑞亲王和福晋戈蓝。
“王爷,有什么不好呢?若是科钦不喜欢荷尔,留她在府中也是误了两个人的姻缘,若是科钦是有心荷尔,他人两人相遇,我府中留着荷尔的排位,她依然是科钦的妻子。让两个人彼此认识心意,未尝不可。”戈蓝含笑道,目光远远的看着远方,只可惜可怜了儿子了。
“哎!夫人你就是太聪明了。”瑞亲王长叹一声,伸手一把揽过戈蓝福晋的肩膀,转身出了大厅。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做父母的也只能帮到这个地步了。有无缘分,还要看两个人的造化。
科钦匆匆来到跃龙客栈,也不理会上来打招呼的安费扬,兀自冲进自己的房间,碰的一声踢开门,里面空荡荡的空无一人,窗棂微微开启,丝丝细风穿堂而过,吹在科钦火热的脸上。
“人呢?”他怒目回头,恶狠狠的看着随后跟来的安费扬,一双大手死死的揪起他的领子,将略显清瘦的安费扬提到面前。
“什么人?”安费扬气定神闲的道,有意曲解他的意思,骏逸的脸上当以一抹若有所悟的淡笑。
“哼!”科钦冷哼一声,一把甩开安费扬的领子,怒道:“料不凡,我不是要你看好他么?竟然让人跑了。”
说不出在推开门的瞬间,瞧不见他的身影,心中突然蔓延的苦涩是什么东西,只晓得不甘,更甚至有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在烧尽他的理智。
“哦!你说的是那个小哑巴呀!。”安费扬故作明了的拍了一下额头。“随我来。”说罢,也不管科钦有没有跟上,转身出了房间,朝后院走去。
科钦愣愣的跟上,却见安费扬的双肩不停的抖动,“你笑什么?”他怒气难消的朝安费扬吼去。
安费扬没停下脚步,好半天才听见他道:“我说科钦呀!你怎么不关心关心被你打得半死的刺客是死是活呢?”
安费扬的话宛如一道闷雷,直直的劈在科钦的脑门上,劈的他头昏眼花。
是呀!他为何不关心关心那个刺客呢?为何独独在以为料不凡跑了的时候会如此的盛怒呢?
是因为他酷似荷尔的相貌,还是?
脚步一阵虚浮,科钦莫不做声,只是静静的跟在安费扬的身后,出了前楼,穿过长长的回廊,雕梁画栋间,隐约中瞧见一抹灰色的身影端坐在花园的一隅,石桌上摆着一幅棋盘,而那人,正双手支着下巴,双眼凝神的看着棋局。
他看着很专注,似乎没有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手中的黑子犹豫再三,最终落在被白子团团围住的方格间。
“好棋,置之死地而后生,当真是好棋。”一声熟悉的声音惊醒沉思中的荷尔,她惊喜的抬起头,不期然,对上安费扬含笑的眼眸,挂在唇边的笑意却在看见他身后的人消失无踪。
“呜呜呜!”荷尔指了指科钦,竖起柳眉,一脸的厌恶。为何他要出现,若他永不出现,她就愿意永远的以为自己现在是自由的,而他的出现,实实在在的告诉她,她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这几日偷得的清闲是多么的可笑。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么?”科钦冷眼嘲弄,大手一挥,哗啦,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扫落在地。
“呜呜。”荷尔忍无可忍的一把抓起他的领子,奈何轻视情势比人低,看了一脸无力的安费扬一眼,她颓然的放下手,转过身不去看他。
“你在这里倒是过得安逸呀!怎么,你的其他同伴没有来救你么?”科钦赌气的道,刚刚她眼神中对安费扬流露出的信任狠狠的刺疼他的眼,莫名其妙的想发火,莫名其妙的想找她晦气。
荷尔不语,兀自生气,双手绞着身前的长衫。
“也罢!想来自私的汉人怎么会舍身救一个俘虏呢?”科钦撩起长袍坐到荷尔对面,“天下局势一定,在做困兽之挣岂不笑谈?”
荷尔在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站起来反驳他,就算背上了多大的冤枉,她都不能言呀!
天下局势已定么?若真是太平盛世,若真是大局已定,鳌拜岂会甘心?她一街女流,当然不能说对当今朝政有何见地,但,眼前的,皇帝出家,八岁新皇即位,整个北京城已然闹得沸沸扬扬。端看孝庄太后如何收场。
荷尔静静的坐着,不去看科钦,不去看安费扬,脑中遽然想到一件事儿,此事,怕是有关天下。
“皇帝可在宫中?”她用手沾了桌面上茶杯里的水,在粗糙的桌面上写下几字。
科钦和安费扬均是一愣,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皇上自然在宫中。”科钦冷笑道,一把钳制住她的皓腕,,“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难不成你的党羽要去刺杀新皇?”
荷尔连忙遥头,使劲抽搐手,又沾了水,在桌面上写道:“顺治皇帝不能留在宫中,怕是要送出去,性命,堪忧。”她挑眉,桌面上粗糙的石料摩疼了手指。
“你?”科钦无语,深深的看着荷尔,难不成他们是要对顺治皇帝下手么?
久久的看着荷尔,科钦心中已然下了一个决定。
同年五月,康熙帝登基月余,孝庄太后遣贝勒科钦护送顺治帝前往五台山。为了避免引起骚动,孝庄特令低调行事,科钦带手下四人另外还有荷尔,加上顺治帝七人于七日出发。
宣武门外,一辆朴素无实的马车停靠着,四周站了四个青衣男子,仔细端瞧,这几人眉目狰狞,满身戾气,腰间挎着满人特有的长刀,凝神注视着宣武门。
不多时,宣武门内缓缓步出一人,此人眉目清秀,骏逸非凡,身穿鹅黄色袈裟,身后跟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眉目俊秀,比之前面的出家人不遑多让,只是眉宇间多了一抹萧杀和威严。
“少主。”瞧见两人来到马车前,四个男子轻缓一声,弯身要跪。
“青龙,朱雀白虎,宣武,抓紧时间赶路。”衣男子凝眉,护着出家人匆匆上了马车。
二人上了马车,车上已然坐了一个人,此人头戴秀才帽,身穿灰色长袍,头垂得低低的,双手收拢在长长的袍袖里。
这三人,却是出家的顺治皇帝,护送他去五台山的科钦,还有就是被俘虏的荷尔。
三人相视而坐,行痴上了马车便瞧见车里的荷尔,申请微微一愣,似有不解,而后又恢复淡然的神态,端坐在马车一隅闭目沉思,手中捻着佛珠。
格拉格拉马车开始向前行驶,科钦也学着行痴闭目养神,只有荷尔依旧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连马车前行都不知道。
马车一路颠簸,很快的出了北京城,向西行驶。
五台山于山西省境内,为了此行不惊扰山西各级官员,科钦计划不住驿站,完全隐晦行踪,力求早日到达五台山。而太后早在五台山安排好了保护皇上的一只队伍,只要顺治平安到达,大事底定,就无后顾之忧了。
入了山西境内,已过午时,车里的人舟车劳顿,顺治和科钦还好说,唯独甚少出门的荷尔消化不了,一路的颠簸,颠得她头昏眼花,五脏六腑都快颠出来了,马车一停,她立马冲到外面,蹲在路旁大吐特吐。
“施主!”一只淡蓝色的绣帕递到面前,荷尔难受的抬起头,对上一双饱经风霜后大彻大悟的眼睛,心头微微一热,接过绣帕擦掉嘴角的污渍,“呜呜,呜呜。”她双手合十,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褪去了一身戎装,光环,他也如他当初说的,天下不是一人的,看开了,就当真什么都放得下了。
而她,终究放不下的还是先生的养育恩。
“你没事儿吧!”科钦神情阴郁的站在两人身后,背到身后的大手中,却是一只白色的绣帕。
他悄悄的将绣帕收进袖口,装做无事儿的抬头看当空的太阳,娇艳的阳光几乎刺疼他的双眼,心口微微发涩。
荷尔吐完,虚弱的抬起头,方才看清深处何处,原来马车已经停在一架酒楼门前,小二已经将马车牵到后院,四名护卫有两名先行进客栈探查情况,另外两名紧紧的护在顺治身侧,科钦正冷眼看着自己。
“吐好了,就进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科钦冷哼一声,抬手指着围观的群众。
荷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满是不逊,直起身,抬头挺胸的随着走在前面的顺治和两名侍卫进店。
正值饭口时间,为了不引人注目,科钦要了楼上的一间雅阁,几个人鱼贯进了雅阁,科钦吩咐玄武和朱雀做到楼下楼梯口的一张桌子进食,青龙和白虎留在雅阁。
桌上的气氛有些凝重,按理为臣的不能与皇上同桌吃饭,顺治坚持自己是化外之人,科钦方才与之同桌。
反观青龙和白虎两人一桌,在角落,端端只有荷尔尴尬的坐在一隅,看着小二将食物一盘盘端上来,肚腹咕咕鸣叫。方才,吐尽了腹中所有存粮,荷尔早就饥肠辘辘了。
饭菜摆放齐,只见科钦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每道菜都试一下,直到确定所有的食物都没有毒了才放心情顺治皇帝食用。
“施主,一起用膳吧!”顺治看了荷尔一眼,招呼道。
荷尔先是看了一眼低头用饭的科钦,确定他没有反对才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桌前,拿起筷子夹起起一块红烧蹄旁仿佛自己碗中。
科钦偷眼瞧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荷尔,心中一拧,刚刚倒也不是有意给她难看,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邀她一起用膳,毕竟名义上她还是一个犯人。
哗啦啦随着荷尔夹菜的动作,长长的袖摆划向肘间,露出雪白胜似女人的半截小臂,上面绑着一条拇指粗的铁链。
众人的目光无不被她纤细的手腕和腕间的铁链所吸引,八双眼睛齐齐看向她。
好,奇怪的眼神。荷尔被盯的实在不好意思,尴尬的裂开唇角,将递到嘴边的食物有放回碗里。
科钦凝眉看着她过于纤细的手腕,觉得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纤细的手腕呢?心中闪过一丝奇妙的感觉,大手已然作出动作,一把捞起她的手腕,将滑倒肘处的袖摆来回来,密密的盖住她裸露的半截手臂。
“吃饭!”科钦被自己的古怪行为吓到了,慌乱的看着四周的几个人一眼,怒喝一声,尴尬的低头埋进饭碗猛吃。
“呵呵。”旁边的顺治爆出一阵爽朗的轻笑,若有所思的看了荷尔一眼,精明的眼眸中透露出一种了然。
荷尔感觉脊背一阵发凉,偷眼看着顺治淡淡的笑容,心中窜起一丝不安。
啊,不好,饭里有毒。突然,青龙惊呼一声,而后便听见咕咚咕咚几声,青龙,白虎,包括顺治和科钦都一头载到在餐桌上。
这是怎么回事?荷尔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脑中飞快的转动,突然明了,他们被下毒了,毒不是下在食物里,而是在餐具上。
心中一惊,亏得她还没来得及用饭,否则——
哒哒哒,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荷尔急忙匍匐在桌面上,装作中毒的样子。
呼呼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荷尔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大,心跳剧烈的震动着。
吱嘎一阵木门摩擦声后,紧闭的门扉被从外面推开,走进三个人。
“大师兄,我们成功了。”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紧跟着是一个男人豪迈的笑声,另一个男人则是淡淡的环视四周,知道确定所有人都倒下后才道:“没想到顺治帝这么简单就被我们抓住了。”
“三师兄,这样不好么?”张明溪凝眉道,清秀的脸庞上染上一抹红润,笑嘻嘻的来到顺治的面前,推开他趴伏的身子,一张俊秀儒雅的俊颜映入眼帘,她不禁叹息一声,“没想到这皇帝倒是一表人才,可惜选择了出家。”她似有惋惜,在瞧见顺治的瞬间,心口微微一动。
“是么?我倒是对这个抓走二师弟的科钦感兴趣。”说着,大师兄李克安走到科钦的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长鞭,将他的脸从桌面上抬起,“好个文武贝勒,可惜如今也不过是个阶下囚。”他愤恨的瞪着科钦紧闭的双眼,啪的吐了一口吐沫到科钦脸上,“满清狗。”
“哼!今天他们落到我们手里,我们就能拿他们换二师弟了。”三师兄黄柏明冷哼了一声,缓步在屋内转了两圈,看了看青龙,有看看白虎,转而来到荷尔面前。
碰碰碰荷尔埋首在桌面,脸藏在手臂间,耳朵尖尖的竖起,一道缓慢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
那徐缓的脚步声此时显得异常狭义,带着几许自得和嘲弄,荷尔暗暗咬牙,祈祷他最好不要靠近她。
无奈,老天爷并未听见她的祈祷声,发顶突然一阵刺疼,荷尔心中一阵惊呼,那人竟然抓住了她的辫子用力向上拉。
咬牙忍着疼,她顺着身后火辣辣的力道抬起头,紧紧的闭上双眼。
“明溪?”待黄柏明看清荷尔的脸,突然惊呼一声,手一松,咕咚荷尔的头结结实实的撞在桌面上,“啊!”荷尔实在忍不住突来的疼痛,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捂住脑门,上面已然鼓起一颗大包。
“他没中毒?”张明溪和李克安惊呼一声,围了上来,明晃晃的大刀架在荷尔的脖子上。
荷尔低着头,感觉脖子上一阵发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跃上心头,浑身忍不住的一阵颤栗。
“三师兄,你叫我干什么?”张明溪看着一脸诡异的黄柏明,狐疑的问。
黄柏明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右手指着低着头的荷尔,“明溪,你,你自己看看。”
“三师兄,你怎么了?”张明溪狐疑的敲了荷尔一眼,伸手抬起她低垂的脸,“啊!怎么可能?”她也下了一跳,同样,睁开眼的荷尔也被她下了一跳,两个人同时跳起来,指着对方。
“你是谁?”
“你是谁?”
这回所有人都看清了,两人竟然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相像,连身材都一摸一样,只可惜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李克安和黄柏明同时被两张一摸一样的脸镇住了,就连角落里缓缓睁开的一双鹰眸都不觉得立起浓眉,静默的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你是谁?这怎么可能?”张明溪不敢相信的指着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
荷尔的震惊绝对不比张明溪小,只是她尽量的克制自己,拼命的告诉自己,此刻能救所有人的只有她了,多争取一点时间就是多一份生机,她不知道科钦等人的情况,中的毒重不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顺治不能死,否则,不仅是她,就连对她有恩的瑞亲王府也会株连九族的。
一时间,荷尔觉得肩上无形中压了巨大的责任。
“我是料不凡。”她刻意压低嗓音,让自己更像一个男人。此时,她绝不能在装哑巴了。
“料不凡?”张明溪在口中细细咀嚼这两字,神情变得异常古怪,“不。不可能,太像了。”这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除非?
“师妹,不要多费唇舌,带上他,我们赶紧会总舵,然后商量怎么救二师弟。”李克安发现张明溪神色中的狐疑,怕在耽搁时间,事情生变,连忙催促道。
黄柏明也跟着催促,伸出大手狠狠的劈向荷尔的后颈。
荷尔感觉到背后一阵恶风,直觉的向前一步,躲开了黄柏明的攻击,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们要的无非就是那个刺客,只要不伤害其他人,刺客一定会没事儿的,若是伤了他们,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担待的起么?”她横眉怒叱,秀气的脸庞却没有一丁点杀伤力,一旁的两个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毛还没长齐的小鬼,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九族,我大明朝都毁了,哪里还有九族,我们是义军,我们要重振大明的。”黄柏明一脸激动的说道,提起反清复明的大业,眼神中多了一抹狂热。
气氛突然间变得有些无法控制,荷尔瞧见黄柏明手中的大刀出其不意的竟然劈向行痴的后颈。
“不要!”来不及多想,她纵身扑到顺治的身上,挡住落下的大刀,瞬时间,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人影凌空而起,在黄柏明的刀再次举过头顶时一脚踢开他的刀,左手点了他太阴穴。
背上的伤太疼,疼得她疲惫的松下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她只来得及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孔。
他没中毒。心中一阵窃喜,她勉强眨了眨眼,最后无力的又闭上,昏厥过去。
血花在空气中爆开,灰色的布衫被鲜血染红,顺着衣摆滴答滴答掉落,砸在地上,形成一朵朵艳丽的梅花。
黄柏明被科钦点住穴位,张明溪和李克安遽然一惊,抬眼,科钦一脸阴沉的横刀立在两人面前,余光扫过昏迷不醒的荷尔,眉头微微挑起,心头掠过一抹心疼。
“哪里逃?”青龙和白虎也突然跳起来,挡住门口。
上当了。李克安在心中暗道,立眼瞧着科钦,“你?没中毒?”他明明看见他们所有人都吃了饭菜,也用了下毒的餐具。
科钦冷冷的看着两人,突然举起右手,竖起中指,运气丹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中指的指尖开始生出白色气体,接着是淡淡的黑色液体从指尖的毛细血管中渗出。
“运功逼毒?”张明溪惊呼一声,倒退了两步。
纵观两方局势,张明溪三人已然是瓮中之鳖,李克安脑筋一转,身子腾空,企图飞到顺治身前,抓他当人质。
“小儿,还执迷不悟?”科钦心中燃起一把火,手中的弯刀闪电般朝李克安砍去,李克安见科钦攻来,收住身躯,转而挥动手中兵器迎战科钦。
瞬时间,刀光剑影,人影翻飞,青龙和白虎也同张明溪战在一起。
张明溪的武功,在李克安之上,是罕见的武学奇才,招式间尽现狠历,逼得青龙和白虎连连退步,闲闲应对。
“啊!”一声尖叫,李克安右手臂被科钦手中的大刀齐根砍断,连同兵器一起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鲜血喷了科钦满身,却很快的被黑色的布料稀释。
“啊啊!”李克安满身是血的载到在地,捂着断臂痛苦的嘶吼,染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冷然的科钦,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师兄?”与青龙白虎缠斗的张明溪,见大师兄被伤,心口一阵,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来,脚下一阵呛啷,躲闪不急,被青龙的长剑挑破胸前的衣襟,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
“啊!恶人。”张明溪惊呼一声,怒火冲天,手中的京韵剑上下翻飞,招招毙命的攻向青龙和白虎。
瞬时间,青龙和白虎身上平添了好几处伤痕,整个客房到处是血迹,腥甜的血腥味弥漫满室。
许是杀红了眼,心中的仇恨不断的攀升,张明溪的剑法越见犀利,眼看青龙和白虎就要支持不住了。
“退开!”收拾好李克安,科钦凝眉跳到张明溪面前,对上她那张与荷尔一般模样的脸,“你是什么人?”心中微微耸动,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带着颤抖,既期待又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面对心底隐藏的情绪,更害怕她当真是荷尔,那么,所有的一切岂不是个天大的讽刺。
张明溪看不懂科钦眼中复杂的神色,立起京韵剑,点指科钦眉心,“今天本姑娘要杀了你,替我的师兄弟报仇。”说罢!摆剑冲向科钦。
科钦闪躲掉她的攻击,即便她招招狠历,他也无法忍心对她——或者说荷尔下杀手,只是一味的避让,看得身后的青龙白虎不住的冷汗直流。
张明溪的剑,跳落了他腰间的配饰,挑开了他胸前的衣襟,伤及皮肉,内衣里渗出殷殷血丝。
科钦依旧避让着,忍着自己暴烈的脾气,此时,他只想知道一件事,一件不久前的憾事。
家中的灵位,到底是真是假?
“你是谁?”再一次避开她的剑,科钦跳到荷尔的面前,余光看了一眼,血肉翻飞的瘦弱脊背向一把刀,狠狠的砍在他心头。
他,是在为行痴挡的那一刀,而他,还是琢磨不定,不知道要如何看待他,一个装哑巴又与荷尔如此相似的人?
一时间,科钦脑中乱作一团,满脑子都是荷尔生前的音容,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在荷尔死后,竟然让他顿感遗憾的同时又遇见了与她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张明溪也发现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神伤,手中的京韵如蛟龙般毫不留情的刺向他的软肋
噗哧剑尖没入科钦胸膛,殷红的血液顺着银色的剑刃流淌,啪嗒啪嗒掉在两人之间。
一阵疼痛在胸口炸开,科钦缓缓的低头,看着没入胸膛的剑,眉头微挑,单手握住剑刃,噗的将剑拔出,与此同时,右手成掌,直直的劈向张明溪的面门。
张明溪震了一下,瞬间回神,抽剑,闪身,躲开致命的面门,左肩却着着实实挨了科钦一掌。
“哇!”张明溪连退数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而科钦,高大的身体向后一退,手中大刀驻地,强支持住受伤的身子。
“公子。”
“公子。”青龙和白虎见科钦受伤,一脸担忧的惊呼,几欲上前,“不!”科钦咳出一口血,挥手阻止青龙和白虎上前,锐利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张明溪,薄唇微微开启,“你,是谁?”
或许,他只是要从她口中听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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