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怿看着她离去，知道她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可是给她希望又能怎样，将来牵连近来，无法自拔，只会更加痛苦。
充满香味的厨房里，只有溪夕一个人，她将所有的人都支开了，她需要时间来调节，或许眼泪流的多了，就不会再流了。
可是为什么它总是一滴接着一滴地下来，和汗水夹杂在一起，几乎分不清楚。
她的心始终无法回过来，失魂落魄，直到疼痛的刺激，她才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低头看去，鲜红的血已经染红了自己雪白的手指，如同一条蜿蜒的红线，一直缠绕了整个手臂，蔓延开了。
心不在焉，刀没有落在待切的菜上，毫无保留地割开了了自己的手指。
她慌张地用清水去冲洗，却没有包扎。
一直待到血迹干涸。
她不想让慕容怿看到，接着又会询问什么。
厨房里的每一粒盐，每一滴水碰到伤口，都会很痛，但是再怎样的痛，也及不上自己的心痛。
一个人张罗一桌菜真的很慢。
天色已经很暗了，才得以准备好。
溪夕不知道慕容怿到底喜欢吃什么，毕竟从前他的一切她都不知道，桌上已经没有空闲之地。
沉默的气氛从一开始就继续了。
溪夕只是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却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味道到底怎样，如同失去味觉一般。
看着慕容怿津津有味地吃着。
她还是问了一句：“好吃吗？”
因为除了这一句话，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以说，筷子一直在自己的嘴里打转，以掩饰内心的空虚。
“很好。”依旧吃着，仿佛永远都不够。
其实慕容怿撒谎了，满桌子的菜不是淡而无味，就是咸到实在不行，可是他还是笑着咽了下去，他知道溪夕心中的滋味全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极力的掩饰，他还是注意到她手指上细长的伤口。
“真的吗？”溪夕还是装做很高兴的样子。
慕容怿没有抬头，只是点头示意，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神。
只是一顿饭的时间，却感到无限的漫长。
慕容怿已经感到很撑了，他还是在吃，仿佛要将它全部吃完，才对得起。
从沉默开始，一直到结束，都没有什么话可以说，让人难以置信，然后这么结束了，两人分开，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特别黑，没有月光的眷顾。
两人背对着，朝着不同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迈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黑色遮盖了彼此的面容。
溪夕回首，见到慕容怿默默离去的身影。
心底泛起一阵凉意，为什么连一句平常的问候也没留下。
无奈地转过身子，继续自己的路。
就在那一刹那，慕容怿将头撇过去，余光瞥见了她的背影，孤寂无助，她该有多么的落寞，还是不应该打扰他吧。
牧星寒在慕容山庄的消息铺天盖地地下落到江湖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再也不是什么秘密。
短短几日，武林人士如同风云一般聚集到慕容山庄，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目的，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来找牧星寒寻仇的，虽然他的身份已经大白于天下，但是还是不为江湖人士所容，因为在他们的心中，他永远都只是一个魔头。
可笑，私人恩怨似乎比什么都重要，玄黑宫的一切都被抛之于脑后。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除了牧星寒，实在找不出还有谁可以作为这个带罪羔羊。
面对云集的武林人士，慕容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
他只能一拖再拖，可是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开始聚集。
谁也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
冷战的持续，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如果失败，可能慕容山庄的声誉将会在一夜之间倒地，从此就不复存在，可是无论如何，他都坚决不会牺牲牧星寒作为交换的条件，来人一次次的来报，彻底搅乱了慕容敌的思绪。
他只能反复地在屋子里踱步，来缓解心理上的压力。
焦急地找来了牧星寒，他必须离开，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趁现在还有转缓的余地，他一定要走。
牧星寒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慌张，反而比前几天增色了不少。
离开了玄黑宫的噩梦，一切都如释重负，再也不会因为死亡气息而感到窒息。
“寒，赶紧离开。”慕容敌将一个包袱塞入了他的手中。
“不要——”牧星寒婉言拒绝了，推开了送过来的东西。
“难道……”慕容敌看着他竟然这么坚决的态度，问，“难道你没有听见门外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他们都是冲着你过来的。”
“我听到了。”平静的脸上浮不起一点波澜。
慕容敌劝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熟视无睹，就算你从前不畏惧生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必须活着，不是因为你自己。”
“我能逃到哪去？”牧星寒的下巴划过一道弧度，道，“难道我就要这样逃避一辈子吗？”
慕容敌提起手臂，搭在了他宽阔的肩膀，深情地眼神看着他，道：“二十年前，我没有能力把你父亲从玄黑宫宫主的手中救出来，今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救你。”
“难道你要搭上慕容山庄的百年声誉，搭上山庄这么多人的性命，只是为了救一个曾经杀人无数的魔头？”牧星寒挪开了肩膀。
慕容敌没有放手，抓得更紧了，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牧星寒撩开了袖子，一道道的疤痕显露出来，纵横交错，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匍匐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之上。
“知道吗？”他继续说道；“这里的每一道伤口都是执行任务的时候留下的，不包括曾经已经褪去的，我的双手已经都是血腥了。”
“可你也是迫不得已。”慕容敌用手细细地触摸每一条隆起的肌肤，凹凸不平，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在自己的心头上。
“但是外面的人不知道。”牧星寒的理智清晰。
慕容敌长时间的沉默，他知道他是不肯离开的。
牧星寒就这样一直看着眼前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举足无措的样子。
“只要您把我交出去。”牧星寒替他作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什么事都解决了，您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了。”
“什么？”慕容敌实在无法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难道真的不怕死吗，他才二十岁，冷漠再一次武装了他自己，他的血真的没有温度吗，竟然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漠视。
牧星寒上前一步，道：“只有这样做，才可以保住您的盟主之位，才可以保住山庄的声誉，才可以让娘和哲尔不受到伤害，玄黑宫宫主的奸计就无法得逞。”
忽然有人慌张地闯入，禀报道：“庄主，外面的人已经打起来了，我们恐怕不能坚持多久了。”
“一定要顶住，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慕容敌只是感到脚底一软，后退了几步，恰好坐在了扶椅上，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把我交出吧——”
没有反应。
“把我交出去——”
依旧是没有声息。
“让我出去——”
“不可以。”
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是蓝水哲。
她的视线从跨进门槛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过牧星寒的身上，一直不曾离开过分毫。瞳孔瞪得很大，似乎要将一切看穿，看透眼前这个男子。
牧星寒的心一沉，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点一点将彼此拉近。
她还是这样的在意自己，现在想来，自己回来后似乎连一句话都没有同她单独说过，似乎没有了过去的那种感觉。
“寒，你不可以出去。”蓝水哲再一次重复。
牧星寒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
她继续道：“你骗一次次地骗了我，一次次自私地离开了，难道你现在还要从我的眼皮底下消失吗，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不是——”牧星寒想要解释。
“你就是。”蓝水哲开始哭泣，女人的泪水是最具说服力的，道：“每一次你总是意外地离开我，突然地来到我身边，这一次你回来，都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都不曾关心过我。你连慕容哥哥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慕容哥哥，牧星寒顿住了，这个男子已经在他们中间竖起了不可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