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一次,在我五岁的时候,我们家南瓜大丰收,多得只能烂掉一些。我们把南瓜切成块,放盐,再拿去喂奶牛。在接下来的很多天里,奶牛产下的奶和乳脂都是橙黄色的,喝起来就像有人往里掺了蜂蜜。这就是我表姐家现在的状况:他们愉快而风趣的性格和我的性格混杂在一起,影响了我多疑而敏感的性格。
表姐和我做什么事都像是一个人似的。我们俩中的任何一个不管被派去干什么活,另一个总会想方设法完成同样的任务,因此罗格姨夫经常大有意味地打趣道:“啊哈,这儿来了对双胞胎。”玛格丽特和我经常相视而笑,她是黑头发,奶油皮肤,我是火红头发有斑点的脸。我们惟一分开的时候,不管是醒是睡,就是在安息日时,姨夫一家要去教堂。哈娜和我留在家里,因为人们认为我们还在安多佛的家里遭受瘟疫之苦。我和妹妹在家里等,围着屋子转,无聊至极,翘首盼望着姨夫一家能快些回来。
那个冬天雪下得很厉害,经常在几个小时之内积雪就会把房子和牲口棚都掩埋起来。每天早上太阳出来之前,我们都会用铁铲和斗,或者是空手开辟一条通向牲口棚的路。路一开好,玛格丽特和我就会手拉手地到房子边上的小河里取水。河两岸的雪落得很厚,足有齐腰深,如果我们掉进河面上的冰层里,就会全身湿透。打破冰层往桶里装水,每次都要把我的手磨出水泡。不管我们多么用力,不管挖了个多大的洞,第二天河面照样会被封上。玛格丽特总是戴她那联指手套来对付寒冷,而每次我那硬梆梆的手伸进她的手套时,我心里总是很不情愿。我看看自己的手,看着那些硬块,指节周围皲裂和出血的皮肤,会有一种羞耻感。但她会轮流吻我的每个指甲,脱下手套给我,直到我的手也开始感到暖和,那时她会用一种奇特而轻快的方式唱道:“你看,这样我是你你是我我又是你了。”
喝从河里取来的水如同咬在雪里埋了很久的金属,一次要是喝太多,会冷得你头骨发凉。水取回来后,我们就会在亨利的帮助下一个个地把牲口领出来喝水。每次我们手脚发僵,催它们快回牲口棚时,我都担心它们会不会渴死。
玛格丽特家的牲口比我们家多。他们的牲口棚虽然不大,但在大儿子艾伦的帮助下建得很好。艾伦还没有自己的田地,就住在北安多佛他的朋友提姆希?斯万家里,也在那里干活。在农忙和收割季节,他经常会过来帮父亲干活,分一部分收成。艾伦有一天会继承姨夫的田产。他家的牲口棚里,有一头奶牛,两头公牛,一头母猪,它的肚子鼓鼓的,很快就要产仔了,还有三只小鸡,一只公鸡。
姨夫还有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只用来配鞍。他说这匹马品种优良,不能干拉车之类的苦活。亨利的任务之一就是清洗他爸的马鞍,并上油。有一次,他指给我看马鞍前桥的下面用尖刀刻成的六道沟。亨利悄悄对我说,这些标记代表了他爸在菲利普王战争期间亲手杀死的印第安人的数目。他用指尖划过这些小沟槽,自夸道:“有一天这副马鞍就是我的了,在我二十岁之前,上面会留下十二道沟。”我眯着眼看他,心想他该怎么达成这个伟大的杀人目标,因为他既没力气,也没勇气。也许,他是在我和哈娜面前掩藏了这些本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