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奉剑冷声嗤笑:“自己处理?怎么处理?他是来郦国和亲的,皇子被杀,何其大的罪责,他压根就是再想挑起两国的战争!”
魏小双心中一惊,早已掀被翻身坐起:“难道两国还会打仗吗?”
直到看见他脸上满满的笑意,她才回过神来,蹙眉恼恨道:“你骗我!”
司徒奉剑见她如此激动,却勾唇笑道:“皇上既然让周泉做了质子,自然就是放弃他了,再说他是私自逃回郦国的,死了也不会怎样。”
“不过再怎么说,他杀了皇子,还是做了一件错事。”
魏小双闻言低头不语。
司徒奉剑见她如此,抿嘴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你这样真像个怨妇,我现在看你一点都不像之前我遇见的那个生龙活虎的你了,你也不要伤心了,过几日是我们郦国的盂兰节,你都闷在这面馆里十多天了,我带你去瞧瞧热闹,好不好?”
她不愿被他瞧出心思,见他说的热闹,也有点动心,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盂兰节是什么?”
他粲然一笑,把之前拿来的东西往她面前一递,含笑道:“你先把这药膏涂在眼睛上,然后再把这药让吴妈煎了,你喝了这药之后,我就告诉你。”
魏小双一手接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你这药是干什么的,弄的这么神秘,还包的这么严实?”
司徒奉剑不理她,自己出去喊来吴妈煎药,见她还裹着被子窝在那里看着他,他也不指望她自己动手了,于是他在塌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拧开药膏的盖子,也不说话,就细细的将那半透明的药膏涂抹在魏小双的眼睛周围。
她不自觉闭了眼,只觉得眼睛周围一片清凉,仿若最温和的春风吹过,眼睛里那种酸涩的感觉霎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的指尖有药膏微微的香气,她看不见,感官却变得灵敏,他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那种注视她并不陌生,却也不愿意睁开眼睛来。
“盂兰节啊,是郦国几千年的习俗了,从前人们害怕不能风调雨顺害怕没有收成,总是会烧些东西给自家的先人,求他们的保佑,或者去神仙的庙中进香以表虔诚,久而久之,就有了习俗,发展到现在,就成了盂兰节了,在这一天,无论男女老幼,都要上街去放河灯,寄托哀思也好许下心愿也好,都是可以的,现在,老百姓们也不大注重原来的风俗了,这一天成了节日,倒是街上热闹的很,什么都有。”
魏小双听他娓娓道来,心中神往,竟也想去看看那个被他描绘的极其热闹的盂兰节。
闻到草药苦味,睁开眼睛,她捏着鼻子躲开司徒奉剑端着药的手,蹙眉低声问道:“我答应跟你去盂兰节,我不喝这个药,行不行啊?”
司徒奉剑斩钉截铁:“不行,”末了,见她一脸委屈不愿意,眸中现出一丝宠溺,“乖,这药能很快治好你的风寒,你要是老这么病着对孩子也不好啊。来,喝了吧。”
说到孩子,她到底不再抗拒,全都喝掉了。
盂兰节很快就到了,她放了吴妈和清源的假,让他们也出去玩。
黄昏的时候,司徒奉剑穿着一袭玄色衣袍大步走进了面馆,一见她的模样,有点点惊讶,之后神色才恢复正常:“你准备好了么?我们该走了。”
魏小双今晚不同平日的粗布衣裳,她穿的是从前从自家带去的夏侯王府的衣裙,昨夜翻找出来,她很喜欢那个浅色纱裙,所以今日就换上了。她压根没注意司徒奉剑的神情,只是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好奇:“你拿的这是什么,怎么看着这么奇怪,乱七八糟的?”
他面上有一抹恼意,却对着魏小双瞪眼道:“什么乱七八糟,这是河灯,你不要瞎说。”
魏小双失笑,指着他手里的东西诧异道:“河灯?你说这是河灯?你开什么玩笑啊,有这么丑的河灯么?喂,这是谁做的啊,手这么笨!”
她越说他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几乎连眉毛都竖起来了,魏小双一看他,吓了一跳,忙不说了,看他的神色奇怪,凝视了他半晌忽然恍然大悟:“这、这些不会是你做的吧?”
司徒奉剑不以为意,撇撇嘴:“是啊,是我做的,盂兰节的灯都要自己做了才会灵的,你要放河灯,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做了好了。”
她莞尔一笑:“为什么不要我来做?”
他瞪了她一眼:“你不是病着么?”
她低眉一笑,什么都没说,当先走出店门:“走吧,我们去过节。”
他分明看见她眸间一抹笑意,多日以来隐隐盘踞在眼底的愁绪已然散去,做河灯积攒了一日的憋屈闷气立刻一扫而空,从心底里涌出欢喜。
此刻才明白,就算手上被针戳出再多的洞洞,那都是为了她,只要她有笑颜,那就值得了。
街上人头涌动,西市里很是热闹,小孩子的叫闹,大人们脸上挂着的笑颜,还有小摊贩们的叫卖,都让她感觉到了满满当当的人气。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真实的活在这里,真实的属于这里。
她四处逛着,看什么都好奇,原来盂兰节真的什么都有,她看着那灯烛下很精致的银制面具,实在喜欢,就拿了那面具,伸手掏了银钱递给摊贩,却早有人递了银钱过去,她回头一看,是司徒奉剑笑意盈盈的脸。
“原来你喜欢这个。”
被满街的人激起玩心,魏小双笑的灿烂:“是啊,这个很好看,我很喜欢,再说了,戴面具很神秘的,很有趣啊。”
为了避免她被人群挤到,司徒奉剑将她护在路边,此刻听她这样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你要是喜欢,回头我把我那个出征戴的银色面具送你可好?”
魏小双抿嘴看着自己的面具,摇头笑道:“不好,那是你的,我不要。”
司徒奉剑看了她一眼,未在多言,只低声问道:“那我们去城南放河灯?”
魏小双眨眼点头:“好啊好啊!”
看她的样子,还是在努力的划清和他之间的界限,司徒奉剑心里不是不恨的,为什么自己偏偏比不过夏侯凉呢?可看着她的笑脸,到底舍不得发作,还是撇开了心底的失落,带着她去了城南苏河边上。
苏河边上的人很多,河面上飘着五颜六色的河灯,放河灯的多是女子,见魏小双同着司徒奉剑走过来,都转头看向他们。
司徒奉剑一表人材俊朗男子,又是一身张扬红衣,眼睛在夜色里就像星子一样闪闪发亮,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魏小双在众人目光中垂眸,司徒奉剑感受到她的不自在,倏然抬眸望向众人,眼中的温柔骤然敛去,凌厉眸光扫过众人,无一人敢与他对视,要么低头,要么离开。
在一处略微空旷处,魏小双沿着苏河边席地坐下,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今夜月亮没有,星星却很亮,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提笔在河灯上写下了她的愿望。
司徒奉剑偷眼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却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河灯放入河中,让它顺水流走,才注目对岸道:“只要他平安无事么?”
魏小双一笑,夜色里,映着明明灭灭的烛火,她的面容有些瞧不清,一点点迷蒙:“那是我给他的河灯,也不是为他求的,毕竟他是我腹中孩子的生父,他平安无事,日后我也好给孩子一个交待。”
“有这样冷酷无情的父亲,又动辄杀人,还这般对你,我想,他宁愿不知道谁是他的父亲!”司徒奉剑挑眉看着远处,状似随意接口道。
魏小双看着那河灯渐渐远去,微微一笑:“这是命,无可更改,无论他是如何,这个事实都不能改变的。”
司徒奉剑眯眼冷笑:“你怎么就断定夏侯凉一定就是孩子的生父呢?”
她有点走神,他的声音不大,她倒没有听清楚,当下一愣,转头看仰首看他:“你说什么?”
司徒奉剑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几个河灯远远飘走,魏小双静静看着,却感觉身后男子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看着河面浅浅一笑,低声道:“你的河灯上写的什么?”
司徒奉剑勾唇一笑:“说了就不灵了。”
魏小双就不再多问,见人家都带着好看的面具,她也将那新买的面具戴在脸上,那面具也是银色,却做的极其婉约,只遮住了她的眼睛,眉间还有一抹弯月挂饰垂在那里,露出嫣红嘴唇,在夜色里倒让她带了一丝直击人心的魅惑。
“你娶妻了么?”魏小双随口问道。
“没有。怎么——突然问这个?”
魏小双一笑:“只是觉得你好像知道我的所有,我对你却一无所知。我也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司徒奉剑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只要你问,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