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铃子
夏天会下雪吗？
会的。
萤火虫便是夏天的雪，盛夏的夜晚，当野花野草上停留着的千只万只萤火虫飞起来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无数的雪花，下起了夏天里的一场雪。
古老的日式庭园，西北角，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大菜园，长长的篱笆上爬满了各种各样藤蔓植物，夜天如水的时候，正是观赏夏天雪景的最佳时机。
一群年轻人正在这片美丽的雪花中追逐打闹，年轻的笑声，宛如雪地银铃，清清脆脆，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质。
为什么不笑得开心一点？
做人难，活在悲伤中更难，努力忘掉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这是获得幸福的规则！
藤蔓丛生的篱笆外，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时值农历八月，槐花开得正香，黝黑如铁的树干旁，冷然伫立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
蓦然回首，嬉闹中的人们发现了他，沈夙兰最先反应过来，挥舞着从地上捡来的枯枝，大笑着示意他也过来捉萤火虫，少年面无表情，即使相隔这么远，也能感觉他的目光正森然钉在闻人花药身上！
闻人花药明白了，同大家说了句什么，不急不徐地走过来，往树下石椅上随便一坐，跷起二郎腿，不雅的坐姿彻底颠覆了东方美神的光辉形象！
“恭喜你了，大难不死，还母子团圆！”
清丽高贵的少年背树仰首，看着树上的槐花，冷冷勾嘴。
闻人花药若有所思地望着清铃子。
夏夜槐花飘香，但风中似乎有一股更奇特的香味，更清雅、更尊贵、更出尘……
“清铃子，你知道吗，你一直给我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从外表上讲，你与我家丝丝真像！”
清铃子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闻人花药耸肩笑笑，“所以，丝丝喜欢上了你，所以，丝丝自杀了。”
清铃子凝眉。
“我弟弟是家庭暴力的牺牲品，妈妈的歇斯底里给他的身心造成了巨大的扭曲伤害，让他忘记了自己原本可以成为一个坚强自主的男子汉，他会喜欢你，是因为你和他真像，女孩子一样单薄，然而你的单薄与他的单薄是不同的，你是真正强大的，纤弱的外表下蕴藏的是钢铁的意志与精神，他崇拜你的力量，希望能像你这样掌握自己的命运！”
“你说丝丝是因为我而自杀的，那是什么意思？”
“人是一种很容易产生错觉的动物，因为你来到了丝丝的身边，因为你守护在他的身边，因为你成为了他的心灵支柱，因为你全心全意地爱护他，因为你什么东西都舍得送给他，所以他便错误地认为你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了，所以，平时连杀鸡都不敢看的闻人花丝会有勇气拿起斧头来反抗妈妈！杀了妈妈之后，他的生命便有了质的变化——他杀了一个人！像他那样的人，居然用斧头砍死了一个人！带着那些血肉模糊的记忆活下去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他必须依赖一个心灵强大的人才能活下去！可是，以你母亲与我母亲之间的那些恩怨，你能给他永恒的依赖吗？他不敢独自承担那些血腥回忆，他选择了自杀来回避一切！”
清铃子紧紧抿唇，面无表情。
闻人花药放下二郎腿，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神色凝重而痛苦，“我应该早点回去的，在丝丝需要你之前就应该回去的……”
“你想回去？”
“我一直都想回去，我很清楚家里发生了一些什么。”
“但你并没有‘及时’回去！”
说来说去，闻人花丝自杀的根本原因还是出在他哥哥闻人花药的身上！
“我哪里能那么快就下定决心了？！我与金银宫签约十六年，如果现在解约回家，我半分钱都拿不到！我这非人非鬼的四年时间等于是白熬了！我能甘心吗！”
“是，你不甘心，不甘心自己‘非人非鬼的四年时间’白熬了，可是，你知道你的弟弟因为你的不甘心而过着一种什么日子吗？”
闻人花药直直地看着清铃子，忽然嘴角勾起几丝笑，“你为他打抱不平？你觉得他那样的生活简直是地狱？”
“很少有人觉得那样子的生活不算地狱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得很风光？东方美神，百年天才，花红柳绿，众星捧月，金碧辉煌，锦衣玉食，全球乱跑？”
“很少有人觉得你过得不够风光的！”
“是啊，很少有人觉得那样子的生活不算地狱的，很少有人觉得我过得不够风光的，所以，他恨我！”
闻人花药看着清铃子，“他太会演戏了！我一直都没有看出，他居然是恨我的！他对我的恨意一直是压抑着的，因为他别无选择，除了我和妈妈之外，他什么都没有，他不敢脱离我们而生存……可是，你的出现，诱发了他对我的恨意，你给了他脱离我们的勇气，给了他依靠，使他一下子在我与你之间做出了选择！除了要杀妈妈，他同样还要杀我！”
“所以你恨我？”
“是你让我弟弟背叛了我！”
“背叛？”清铃子冷笑，“你认为丝丝恨你是背叛了你？”
“是的，他不该恨我的！他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家在外，应该知道我在金银宫活得到底风不风光！”
“哦？”
“我们怎么可能活得风光？玉人是我们的敌人，她摆明了要把我们压在社会最底层，有生之年绝不允许爬出泥潭！我走出了梨花镇，走进了金银宫，玉人也无甚动作，但那又怎么样？也许，辛苦十六年，熬到尽头后，一分钱也不给我，那个时候，才是对我们的最残酷的报复吧？”
“……”
“所以妈妈拼命地劝我回去，害怕我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他人作嫁衣裳，可是，我不想两手空空回梨花镇，我坚持要留下来……不过，那段日子非常不好过，我一边努力奋斗，一边怀疑未来，满脑子充满了恐惧，一种无法确定未来命运的巨大恐惧，那段黑色的日子，精神和经济的双重压力逼得我都快疯了！”
“……”
“后来，我突然想通了，我不能傻傻地等到十六年后，我必须现在想办法，所以，我一边不择手段地积累财富，一边拼命要求丝丝忍耐，我告诉他，你再忍一段时间，我挣够咱们一辈子花费的钱财后立刻会回来！”
“你竟这样要求丝丝？”清铃子掀眉，“你竟真的把他当作稳住你母亲的工具？”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要求他？”闻人花药定定地看着清铃子，“你知道吗？我想赚很多很多钱，并不是为了我自己的衣锦还乡，而是为了我的弟弟闻人花丝！”
清铃子猛然一愣，“为了他？”
“是的，我想赚足够的钱带他去环游世界……我记得第一次带他出远门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火车进洞的时候，脸上好开心好惊奇的样子，我心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自豪感，恨不得弄出更多的好东西给他看看……我渐渐发觉，我对他，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心情，简直是父亲对儿子的心情，愿意无偿地提供一切给他，让他一生幸福快乐，让他一生对我露出那样子的笑容……”
清铃子无语，默默地听闻人花药说。
“本来一切都设想得好好的，我认为我有能力改变一家人的生活状况，可我低估了妈妈对我的控制心——我在为全家人的未来打拼，昼不休，夜不眠，马不停蹄地转战四方，可是，妈妈为什么要给我制造麻烦？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丝丝！”
“我常常半夜突然醒来时忍不住哭……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即使漂泊在外，也是在外读书吧，金钱方面有父母提供，寂寞时有父母的关怀，奋斗时有父母支持，撑不下去时有父母鼓励，别人给你气受时有父母理会你的撒娇……可是，我呢？”
“血淋林地脱离家乡，穿越在这个竞争最激烈残酷、最不相信眼泪的世界里，在‘闻人花药是最有出息的’别人的印象中，把所有的事情自己一个人扛下来，我的家人根本没想过要帮助我什么，总认为我什么都做得到……这也罢了，他们即使不帮我，我也还能撑得住，可是，不帮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老拖我的后腿，乱上加乱？”
“有时想起来真是可恨！只在乎自己寂寞不寂寞，根本不管别人痛苦不痛苦！只在乎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根本不管别人想要的是什么！我有自己计划好的人生，为什么拼死要把我困在梨花镇！”
“我一个初中未毕业的人，我能在梨花镇做些什么？梨花镇能让我做些什么？难道我要像她那样，早上卖包子油条稀饭，晚上卖牛杂面蛋炒饭？”
“她以为我不管她了，她要惩罚我，用家里最善良无辜的弟弟惩罚我！”
“我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忘记妈妈对丝丝所做的事？”
“我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保证自己不前功尽弃？”
闻人花药突然掩面而泣！
清铃子心里颇不是滋味，他知道闻人花药是个自制力极深的人，铁骨铮铮，将所有脆弱的感情与情绪压抑在内心最深处，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让别人看到他的眼泪！
印象中，闻人花药仅有一次当场哭过的情景，那是在一个访谈节目中。
然而——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的眼泪！
真情的流露？演技的蒙骗？他是演艺界的百年天才，要当众哭泣何其容易！
人们纷纷猜测的是，这些眼泪中能够含有几分感情？
从那以后，闻人花药在戏外似乎再也没有哭过……
到底是个自制力甚强的人，闻人花药很快稳住情绪，但声音还是有点破碎，“他从未主动告诉过我妈妈对他的伤害，从未催过我快点回去，从未给过我任何期限压力，从未要求过我什么，我以为他知道我在外面的辛苦其实是为了他……我万万没有想到，他是恨我的，他只是不敢恨而已；他有要求，他只是不敢要求而已；你的出现，改变了一切！我以父亲一样的心情对待他，他却无声无息地抽刀子捅我，你说，我心里该不该有被背叛的感觉？”
你说，我心里该不该有被背叛的感觉？
少年在厉声责问，眼里升腾着幽蓝蓝的火焰，让他想起了他们的初次见面——
挨打受伤而忍气吞声的少年舞者，美丽得仿若琉璃的眼眸，那样强烈的恨意，冷冽的目光，似乎含着血海深仇……让他一瞬间重温那个血色噩梦！
为什么要仇恨我？我无意中又做错了什么？
清铃子满嘴都是苦味，喃喃地道，“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为什么会来梨花镇？”
“我想改善你和妈妈的关系，让你来继承这个联合家族，我跑去金银宫找你，可是，我被你的样子吓得落荒而逃……后来，我便到梨花镇教书，拼命制造我与丝丝的亲密关系，迫使妈妈正视你们的存在，然后我再想办法让你们来继承这个家。”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继承那个家？”
“因为，我，是个废人……”
“废人？”
少年惨然一笑，“你知道人类灭绝人性时会做出怎样可怕的兽行吗？我是天珠兰图家族的继承人，所以，我十二岁那年，他们将我变成了废人！”
“……”
在夜色中沉默了很久，清铃子躺倒在冰凉的石桌上，手臂搭在额头上，夜空中，一朵朵槐花带着虚白的柔光飘落下来。
落花的时节又到了吗……
我的一生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不是玉人，而是我的父亲。
十二岁之前，我崇拜玉人，崇拜力量，崇拜铁血，崇拜强权，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看不起温柔如水的人，尤其是温柔如水的男人，我所接受的教育中，男人是钢铁做成的，男人的温柔等于软弱，所以，我看不起我的爸爸，非常非常看不起！
那个男人，不只是亲生儿子看不起他，九大家族里没有人看得起他，每个人都知道，他只是女王御座前的一样漂亮小摆设，不知女王是怎么看中了他……他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我们看不起他，他躲着很多人，但是，唯独没有躲我，我每次回家，他都黏着我不放，吃饭洗澡睡觉都要搂在一起，甚至连上厕所他都要守在门外！
他总是对我笑，笑得很宠溺，足以溺死人的温柔，细细碎碎的，可惜，我不喜欢这样的温柔，我不允许自己和他在一起，不允许自己被这种温柔软化，他把我当孩子，可我不能是个孩子，因为，玉人不把我当孩子，大家不把我当孩子！
我越来越看他不顺眼，每次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慢悠悠地走过来时，我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我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反正就是很生气……
没想到，他后来居然还男扮女装登上舞台，整天唱着，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天啊，他还是不是个男人？我当面骂他真恶心，那一次，他没有对我笑，眼神里漂浮着很多东西……
十二岁那年，我以第一名的成绩从真央军校中毕业了，玉人说，身边人都靠不住，凡事要靠自己，用自己的身手保护自己……很讽刺的是，我这个真央军校刚毕业的首席高材生根本没来得及展示一下自己苦练十年的身手便稀里糊涂地被绑架了，同时，还有我的父亲，这是他喜欢形影不离地黏着我的代价！
我们被抓进了一个山洞，在那个山洞里，我看到了人间地狱……
不，是比地狱更令人万劫不复的阿修罗场！
我从来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生命可以顷刻间变得如此轻贱，如此任凭别人蹂躏糟蹋，抓进地狱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任人宰割”这四个字，恐怕没有人比我体会得更深刻了！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似乎是要逼妈妈放弃一项什么计划，既然抓到了两个，他们只打算让一个人活，所以他们想玩一场测试人性的游戏，要爸爸选择，究竟是他死，还是我死？
我迅速地看了爸爸一眼，他也正看着我，清白无血的颜色，白得近乎病态，美丽至极的脸庞，凄绝至极的表情……我立刻闭上眼睛，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强烈求生的可怜模样，然后，我便听到他的声音，“你们杀了我吧”……
我如释重负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他的笑容，我当时在想，这可能是他最后的笑容吧？千古绝色胭脂冠，最后一次妩媚的忧伤……
可是，不是的，那不是最后的笑容！
那不是最后的笑容……如果那是最后的笑容……该多好……
野兽曾经住过的那个山洞里，我们面对的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
任人宰割，原来，任人“宰”并不算恐怖，任人“割”才叫恐怖！
他们首先从剜眼睛开始，匕首插进左眼窝，旋转一圈，一颗眼珠滚落出来，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紧接着，匕首插进右眼窝，旋转一圈，一颗眼珠滚落出来，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爸爸惨叫两声后，知道这些折磨才刚开始，迅速想到咬舌自尽，那些人的经验似乎很丰富，一下子看出爸爸的企图，马上撬开他的嘴，用手把舌头硬生生地拔了下来！
爸爸昏了过去，用凉水都泼不醒，他们便用盐水灌进那两个血淋淋的眼窝里，爸爸全身剧烈抽搐起来，像一条丢尽油锅里的泥鳅，那些声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爸爸刚醒过来又昏了过去，他们准备再灌盐水时，我拼命地扭动被牢牢绑在椅子上的身体，嘴里塞着布条呜呜呜地求着他们不要这样，干干脆脆地给他一刀，或者干干脆脆地给我一刀吧！
他们看出了我眼里的可怜乞求，达到目的似的大笑起来，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残废了，九大家族的继承人，唯我独尊的天珠兰图.清铃子，永永远远地成为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爸爸醒了，他没有了眼睛，却准确地感知到了我的方位，把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慢慢转过来，对准我，微微一笑，那是最后的笑容了……
他们把他按倒在地，在我面前，开始解剖起来。
一刀划开肚子，从里面抽肠子，慢慢地，一寸寸，仔细抽了出来，好长好长的一个过程，抽了很久，全部抽完后，卷成一串提在手上，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然后随手往旁边一扔，不知扔到哪里去了……我一生都没有那么疼痛过，他们随手扔掉的那串东西，不是别的东西，是我爸爸的肠子啊！
后来，他们便开始摘取肝胆脾胃，一样一样让我过目……
最后，他们把心脏捧到我面前，那颗心脏很光滑很漂亮，还在微微跳动……
我突然之间哭了起来。
他们以为我是被吓哭的，其实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感到委屈害怕时可以放声大哭，而我之所以现在会哭，是因为，已经再也没有一个人认为我只是一个孩子了……
从山洞回来后，我还是大家眼里的那个名叫天珠兰图.清铃子的怪物，甚至更让他们觉得害怕了，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不是了……
我想忘掉一切，逃离噩梦，恢复过去，可是，根本不行！
我痛恨自己的记忆，记得这样，记得那样，一点一滴，揪着，拽着，想忘，却无法忘，逼得人想发疯！
到梨花镇教毕业班之后，我常常能碰到有学生在比较大型的考试中晕倒，我每次都在想，晕厥是一种什么滋味？为什么光一场考试就能让他们晕了过去？我从来没有晕过！再大的刺激也没有！我太清醒了，闻人花药，我更无法做到像你这样连自己是谁都可以忘记！
我所受过的教育是，永远不能让别人看到你脆弱的一面，永远不要在别人面前露一点点破绽，所以，山洞里的一幕幕，只能藏在心里，烂在肚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山洞里发生的一切，他们背地里骂我是魔鬼，杀父充饥的魔鬼，以为父亲是我杀的，因为那次恰好发生了山崩，住在洞外的那群魔鬼全被沙石活埋了，而我也被困在了山洞里，极度饥饿下，我吃了父亲的尸体……
什么都不能说，所以，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外表下的无声的腐烂！
心，在很多年前就呈静止状态。
我以为自己强大高贵，我看不起我的父亲，浩劫之后才知道，我是多么懦弱的一个人，如果我继承联合家族，不幸面临当年父亲选择的场面，我会选择谁？是自己活下去，还是我的孩子活下去？我比父亲懦弱万分，我无法战胜对死亡的恐惧，但是，如果我选择自己活，在孩子的眼睛里，我会有多狼狈？
真是……越想越害怕……
我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恐惧，这个身份注定是遭人怨恨的对象，既然身处高位的人难免遇到险情，不如做个平常人，甚至做个比平常人更不如的人也行，我不想再强迫自己了，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功名利禄是给别人看的，自己内心的感受是最重要的，得一日闲便是福，作千年计岂非愚？
苏格拉底问：“你愿意做一头快乐的猪，还是一个痛苦的人？”
我的回答是，我愿意做一头快乐的猪！
所以，我来到了梨花镇，来到了闻人花丝身边，可我没想到我的出现，会引发这么一场巨大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