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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问缘

经过曲行云的精心治疗,半个月后佟承瑛终于可以下地行走了,佟府上下都为这个好消息欢腾起来。

尤其是佟承瑛,这么多日子以来饱受病痛的折磨,每日缠绵于病榻之上,实在是苦不堪言哪,幸好老天有眼,突然送来这么一个妙手回春的杏林高手,让他终于能够摆脱病魔,重新站立起来了,而且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发现曲行云无论人品还是学识都可谓是出类拔萃,与大女儿佟喜梅十分相配,虽然女儿的八字不好,但是做父亲的总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一个好的归宿呵,况且自己膝下无子,曲行云又刚好四处漂泊,若是能招赘他做自己的上门女婿的话,不但佟氏后继有人,佟喜梅也终身有靠了,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有了这样一个念头,佟承瑛对曲行云的态度顿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这天,曲行云如常来到他房里替他推拿,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佟承瑛忽然抬起头,问:“曲公子,你在这儿还住得惯吗?”

“呵?”对佟承瑛突来的“关切”,曲行云有点措手不及,这老先生一向对自己是爱理不理的,不是骂他刽子手就是说他医术烂,几时关心过他的感觉了,奇怪,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马马虎虎。”曲行云小心翼翼地敷衍着,生怕自己无意中得罪了这位脾气古怪的侍郎大人。

“马马虎虎?那就是不太习惯喽?”佟承瑛急切地说,“梅儿没有好好地招待你吗?这丫头,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老……”曲行云本想说老先生,但临到嘴边却换成了老大人,“老大人千万别错怪了梅姑娘,这些天来我已经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了,说实在的,我在这儿住得挺开心的,每个人都很关心我。”当然不包括你和那个小丫头了,曲行云在心里又加上一句。

“真的?你不是在敷衍老夫吧?”佟承瑛在曲行云熟练的推拿手法下舒服得几乎要昏昏欲睡了。

“我一向是实话实说的。”曲行云觉得佟承瑛的话中别有深意,但是又猜不透他的真正用意。

“对了,梅儿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佟承瑛倏地睁大眼四处寻找佟喜梅的影子。

“梅姑娘一早就和夫人上白马寺进香去了。”曲行云闷闷不乐地说,最近几天,佟喜梅似乎在刻意地回避他,难道她被自己上次无意的冒犯吓坏了吗?

“进香?”佟承瑛沉吟了一下,随即恍然地点了点头,“今天是四月初七了吗?”

“我不清楚,大概是吧。”曲行云只知道公历纪年,不太清楚农历的计算方法,自从跌入十一世纪以来,他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唉!梅儿这孩子,始终忘不了他呀!”佟承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他是谁呵?”虽然打听别人的隐私不是君子所为,但是事关佟喜梅,曲行云还是忍不住被自己的好奇心驱使着。

“是梅儿幼年时的一个朋友。”佟承瑛避重就轻地说,在不知道曲行云的心意前他不想透露太多,他怕曲行云听了女儿不幸的遭遇后就会逃之夭夭。“对了,曲公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曲行云心中虽然奇怪侍郎大人怎么突然对自己的年龄感兴趣起来,但还是如实相告。

“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佟承瑛惊讶地看了曲行云一眼,真是会保养呵,瞧他细皮白肉的,他还以为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想不到已经二十八岁了,虽然比女儿大了十岁,但是还可以接受,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娶亲?“那曲公子一定有妻室了吧?”

“这个……我还没结婚呢!”虽然和蓝雅订了婚,但是最终还是没能和蓝雅永结同心,这是曲行云心底最大的遗憾。

“结婚?”这说法倒新奇,佟承瑛一听曲行云还没娶妻,高兴之余又有点担心,担心曲行云是因为身有暗疾,所以才迟迟没有成家,“曲公子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至今还未娶亲呢?”

“我未婚妻五年前生病死了。”曲行云眉头一皱,忍不住叹了口气。

佟承瑛恍然地点了点头,叹息道:“原来曲公子和我家梅儿一样姻缘不顺哪!”

“听老大人的意思,莫非梅姑娘也……”曲行云想起初见佟喜梅时的情景,那天她哭得那么伤心,莫非她也和自己一样失去了至爱的人吗?她在为她的青梅竹马流泪吗?

“唔,梅儿和她表哥是指腹为婚,可惜她表哥没福气呵!”佟承瑛痛心地叹了口气,“只是梅儿的厄运却就此开始了。”

“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吗?”曲行云惊讶地问。

“差不多吧。”佟承瑛看了看曲行云,欲言又止。

“什么?”曲行云觉得佟承瑛的回答十分奇怪,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以说差不多死了呢?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梅儿是个好女孩,可是命运对她太不公了,虽然生在富贵人家,却至今云英未嫁。”佟承瑛脸上是一片担忧之色。

“时间会治疗一切创伤,梅姑娘心眼好,人又长得那么漂亮,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的。”在二十一世纪十八岁的女孩子还只是做梦的年纪,谈婚论嫁为时过早呢!

“只可惜无人识得梅儿的好呵!”佟承瑛越说越伤感,到最后竟有些哽咽了。

“老大人不要太伤感了,自古姻缘天定,也许是梅姑娘的缘分还没到吧,一旦缘分来了,你就是想拦都拦不住呵!”曲行云热心地安慰他。

“但愿如此吧。”佟承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满头大汗的曲行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也累了,快回屋歇息去吧。”

安顿好佟承瑛,曲行云这才迈步出门。虽然手臂还是像往常一样酸疼不堪,但心情却异常的轻松,和佟承瑛这一席长谈,让他对佟喜梅的了解又更深了一层,原来她和自己一样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感情经历,真是同病相怜哪,只是不知道能否惺惺相惜?

“曲公子!”正在曲行云出神之时,佟喜菊却在离他不远的回廊上朝他招着手。

曲行云一见她就头疼,身子本能地掉了个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曲行云!”佟喜菊不客气地追了过来。

“菊姑娘,你是在叫我吗?”见自己无法回避,曲行云只好回头。

“这里又没别人,当然是叫你了。”佟喜菊不太高兴地噘起小嘴,“曲公子,我知道我上次是过分了一些,可是我不是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吗?你何必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我呢?”

“我哪里防着你了,我只是没有听到你的叫唤而已。”曲行云用无辜的眼神回敬她。

“算了,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磨嘴皮子。”佟喜菊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娘让我来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随我们一起去白马寺?”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居然让她半路折回来请这个怪里怪气的男人!

佟喜菊话音刚落,曲行云便惊喜地握紧她的手,连连点头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喂,你轻一点,我的手都给你抓痛了。”佟喜菊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忍不住皱了皱眉。

“对不起。”曲行云不好意思地松开手。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侍郎府大门外,早有家丁牵着两匹骏马等在那里了。

“咦?梅……”曲行云四下张望,没有发现期待中的倩影,忍不住脱口想问佟喜梅的行踪,随即想到这样问似乎太着痕迹了,急忙改口问,“佟夫人她们人呢?”

“她们早走了,这会儿想必已经到白马寺了。”佟喜菊接过家丁手中的马缰。

“走了?”曲行云心底一阵失落,她没有等他一起去白马寺,是不是意味着她依然无法原谅自己那晚的唐突行为?

“上马。”佟喜菊动作利索地跃上马背,冲着一旁发呆的曲行云大喊,可是等了半天曲行云却依然纹丝未动,不由心急了,“喂,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上马呀!”

“我……我可不可以坐马车去?”曲行云苦恼地看着面前那匹喷着响鼻的“庞然大物”,一时心乱如麻,他只会赌马,可不会骑马呀!

“马车?大姐她们已经在等我们了,你这会儿却让我给你找马车?你还不如不去算了。”佟喜菊焦躁地说,真是的,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不会骑马?

“不,我要去,我试试看吧。”曲行云愁眉苦脸地去拿家丁手中的马缰。

“算了,还是我带你去吧,快到马背上来。”佟喜菊无可奈何地说,她可不想眼睁睁看他摔死在马下呵!

事急从权,曲行云壮了壮胆,双手抓住马鞍,奋力地往马背上“爬”,可惜马儿太高大了,他试了三次仍然爬不上去,只好求助地看着佟喜菊,“我上不去呀!”

“唉!你真是没用。”佟喜菊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的狼狈样,只好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助他坐上马背,“抓住我的衣服,当心掉下去。”说完急急地扬起马鞭,催动胯下骏马向前飞奔。

曲行云吓了一跳,本能地抱住佟喜菊的腰。

“喂!不是让你抓住我的衣服吗?干嘛抱我的腰呵?”佟喜菊全身一僵,要不是有求于他,她少不得一脚将他踹下马去。

“对不起。”曲行云只好战战兢兢地松手,然后紧紧拽住佟喜菊的衣服。

“白马寺离这儿远不远?”曲行云闭着眼,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心里为即将见到佟喜梅而欢喜。

“大概有十里路的光景吧。”佟喜菊边说边不停挥鞭。

白马寺位于京城西郊,是全京城香火最鼎盛的寺庙,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和烛油味道。

一到目的地,佟喜菊率先跳下马背,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脸色发白的曲行云拉下马来。

“快走吧,大姐和娘现在一定是在月老祠了。”

曲行云点了点头,紧随佟喜菊身后,穿过巍峨的三大殿,走向北面的月老祠。

月老祠内,佟喜梅不期然地打了一个喷嚏。

“梅儿,你就求个签,让月老给你指点一下迷津吧。”佟夫人苦口婆心地劝着。

“娘,天意如此,不会改变的,何必再求呢?”佟喜梅黯然地垂下眼睑,求了签又如何,既定的命运摆在那里,想要吉祥如意谈何容易?

“这次一定不会是下下签了,我相信月老一定会保佑你的,来,你就求一支吧,算娘求你了,好不好?”女儿都满十八岁了,却还待字闺中,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急呢?

佟喜梅抬头看了眼满脸愁容的母亲,心肠终究是软了下来,这些年自己实在让母亲操碎了心,她鬓边的白发又多了好几根!罢了!求一支就求一支吧。

接过佟夫人手中的签筒,佟喜梅望着慈眉善目的月老像,惴惴不安地摇了起来。

“啪”一支竹签从签筒里掉了出来,佟夫人急忙捡起来,也不着急看竹签上面的签文,而是性急地比对着下面的提示字,“是上上签,梅儿,真的是上上签呢!多谢菩萨保佑。”佟夫人感激地向月老像拜了三拜。

“拿来我看看。”佟喜梅狐疑地说,母亲不会又像上次一样骗她吧?

“真的,梅儿,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佟夫人献宝似的把手中的签递给女儿。

“镜花水月原是梦,红颜祸水万事空,若要云开见月明,转世姻缘药庐中。”佟喜梅轻轻地读着上面的签文,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去找方丈解一下签。”佟夫人欢天喜地地说。

佟喜梅心情复杂地拿着签,摇了摇头,“算了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也对,反正是一支好签,解不解都一样。”佟夫人乐得眉开眼笑,这一趟白马寺总算没有白来呀!这几日眼见着自己的女儿和那个叫曲行云的郎中若即若离,眉眼间似有淡淡的情意流动,莫非女儿心里已经属意那个郎中了吗?唉,但愿女儿这一次能苦尽甘来,和曲行云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是什么意思呢?佟喜梅久久地寻思着姻缘签签文里蕴藏的含意,不觉心中一动,难道自己的姻缘竟与药庐有着关连吗?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佟夫人却突然兴奋地向门口招了招手。

“曲公子,快过来。”

一听曲行云来了,佟喜梅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把那支姻缘签扔进签筒中。

“佟夫人,梅姑娘,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曲行云的眼光落在佟喜梅身上再也移不开,几天不见,她似乎憔悴了许多。

佟喜梅一怔,难道他出现在白马寺并非凑巧?下意识地躲开他深邃的注视,佟喜梅责怪地瞪着随后出现在门口的佟喜菊。

“不关我的事,是娘让我请他来白马寺的。”见大姐眼含责问,佟喜菊连忙老实交待。

“娘——”佟喜梅心下有点羞恼,对母亲昭然若揭的用意很是不满,却又不好意思当着曲行云的面责怪她。

“曲公子自那日感染风寒之后似乎精神一直不太好,所以娘才特地让小菊请他到白马寺来,好让菩萨保佑他快快好起来。”没想到小女儿会实话实说,佟夫人不由尴尬地解释了一番。

“娘也真是的,既然一早就想带曲公子到白马寺来祈福,为什么神神秘秘地让我中途折回去请他,害我跑了那么多冤枉路?”佟喜菊哪里知道佟夫人的苦衷,当下不顾佟夫人暗中抛来的眼色,直直地问了出来。

“娘年纪老了,记性不好,一时忘记了嘛!”佟夫人气急败坏地走到佟喜菊面前,一边使劲地把她往外推一边着急地冲她挤眉弄眼,“你这丫头,让你做点事就发牢骚,走,陪我到方丈室去坐坐。”

终于发现母亲别有用意的眼神,佟喜菊不由恍然地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跟在佟夫人的身后出了月老祠。

临出门前佟夫人还不忘特别交待佟喜梅,让她带曲行云四处走走。

母亲可真会替她出难题呀,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佟喜梅心底一阵酸楚,难道她已经沦落到需要拉郎配的地步了吗?难道除了嫁人她就不能有别的选择了吗?

“梅姑娘,你觉得这月老祠的姻缘签灵验吗?”曲行云望着慈眉善目的月老塑像,意味深长地问。

“灵不灵验,曲公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听到曲行云隐含深意的问话,佟喜梅慌忙收摄心神,轻声回答。

虽然佟喜梅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语气中却已然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惆怅之意。

“既然梅姑娘这么说,那我就抽个签试试。”曲行云莞尔一笑,伸手就去拿供桌上的签筒。

“等一下!”眼看曲行云的手已经触到签筒,佟喜梅突然情急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曲行云不知道她的神情为何变得那么紧张,难道她相信宿命,相信姻缘是三生石上注定的缘分?这可不像那晚要他忘记“无心之过”的佟喜梅呀!

“既然求签就得好好地拜过月老,请他给你指点一条明路,万不可视此事为儿戏,不然签就不灵了。”佟喜梅没有忽略他脸上的戏谑笑容,为了掩饰自己莫名的心慌,她随意搬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被佟喜梅脸上的严肃神情所摄,曲行云连忙收起玩笑的心情,正儿八经地对着月老塑像拜了三拜,然后恭敬地捧起供案上的签筒摇了起来。

听着签筒晃动所发出的清脆声响,佟喜梅的心不知为何竟然跟着签筒里的姻缘签上下翻滚起来!

“当”的一声一支签掉到了曲行云面前的地上,曲行云好奇地放下签筒,拿起地上的姻缘签,只见签上写了四句诗:镜花水月原是梦,红颜祸水万事空,若要云开见月明,转世姻缘药庐中。

这姻缘签可真是灵验呵,不但道出了他的过去,也指点了他的未来,难道他的姻缘注定要转世才能得到圆满吗?

“上面写了什么?”佟喜梅见他神色有异,忙走上前来,当她的目光落在曲行云手中的姻缘签上时整个人不由呆住了,是天意还是巧合?他……他居然和自己抽了同一支姻缘签,难道他真的是她命定的夫君?想到这里佟喜梅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心底更是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梅姑娘,你帮我看看,签文上的诗隐含的是什么意思?”曲行云痴痴地看着佟喜梅羞红的粉脸,郑重地把手中的姻缘签递到她手上。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公子若要解签可以去找方丈。”佟喜梅心慌意乱地把姻缘签塞回他手里。

“我不知道方丈室在哪里,梅姑娘可不可以带我去?”曲行云心想,虽然求签的做法有点迷信,但是在前途未明的情况下试一试又有何妨?说不定老天爷真的能给自己指点迷津呢!

“这个……”佟喜梅想起母亲和妹妹此刻应该还在方丈室解签,不由为难地皱起了秀眉,要是让母亲和妹妹知道自己和他求了同一支姻缘签,不知道她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走吧!”曲行云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往外走。

“曲公子!”他的手掌温暖而厚实,深深地震撼了她孤寂的心灵,从他手心传递过来的异样感觉让佟喜梅情不自禁地追随他的脚步走出了月老祠。

正在这时,佟夫人和佟喜菊有说有笑地迎面走了过来,当她们看到曲行云和佟喜梅手拉手的“亲密”模样时先是一阵愕然,随即非常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佟喜梅下意识地抽回被曲行云紧紧握着的手。

“对不起,我一时忘形了。”因为佟喜梅突兀的动作,曲行云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大忌,不由连声向佟喜梅道歉。

“曲公子客气了,刚才要不是公子及时拉我一把,我就要被这块石头绊一跤了。”佟喜梅假装心有余悸地指了指地上一块鸡蛋大的小石子,不着痕迹地化解彼此的尴尬,她不想让母亲和妹妹对他们有所误会。

“……”曲行云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哑然失笑,这石头明明在路旁,根本碍不着他们走路的,她明明是在替自己遮掩嘛!

“原来是这样呵!”佟夫人忍不住脸露失望之色,不过随即喜笑颜开地对佟喜梅说,“刚才娘请智空大师解了签了,他说你今年红鸾星动——”

“娘——”没想到母亲会当着曲行云的面提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佟喜梅虽然冷静沉着,但毕竟是女儿家,禁不住羞涩地低下头去。

“大姐,智空大师还说了,不出年底我就可以有一个品貌双全的姐夫了。”佟喜菊显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大姐的窘态,自以为好心地将佟夫人未说完的话做了及时的补充。

“佟夫人,菊姑娘,我也求了一支姻缘签,想请这个智空大师帮我解一下,可以吗?”一听佟喜梅好事近了,曲行云不觉有点着急起来。

“曲公子也求了姻缘签了?让我看看。”佟喜菊兴奋地说。

“喏,就是这支。”曲行云老实地把手中的签递给她,佟喜梅要想阻止已经迟了。

“红颜祸水万事空,咦?这支签怎么这么眼熟?”佟喜菊不解地搔了搔自己的头,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这支签。

“笨丫头,这不就是你姐抽的那支签吗?”佟夫人迫不及待地抢过佟喜菊手中的姻缘签,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签文,然后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曲行云的脸上,“真是巧呵,曲公子的签居然和梅儿的一样。”

“什么?梅姑娘抽的也是这支签?”这下轮到曲行云目瞪口呆了。

“只是碰巧罢了,你们不要说风就是雨的,大惊小怪!”佟喜梅不以为然地说。

可是这一切真的只是机缘巧合吗?佟喜梅自己也弄不清楚。

一行四人各怀心事回到佟府,佟夫人连忙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丈夫。

“老爷,你看,梅儿的喜事是不是已经近了?”佟夫人一五一十地把签上的文字背了一遍。

“若要云开见月明,转世姻缘药庐中。”佟承瑛低低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天意,果然是天意呀。”

“什么天意?老爷,你想到什么了?”佟夫人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夫人刚才说曲公子和梅儿抽中了同一支姻缘签,而签文的含意明显预示着梅儿的姻缘与药庐有关,曲公子恰好又是行医的郎中,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佟承瑛感慨地捋着花白的胡须,他早先就想把大女儿许配给曲行云,只是碍于不太清楚曲行云的心意所以没敢向他提起,如今月老已经为他指点明路,看来大女儿的姻缘有指望了,说实在的,大女儿的婚事一直是横亘在他胸口的一块心病呵!

“老爷说的是,曲公子不但一表人才,而且古道热肠,与梅儿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然只是一介白衣,但是谈吐不俗,又精通医道,梅儿许了他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佟夫人赞同地说,如果曲行云肯入赘他们佟家,那这桩姻缘就更美满了,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唔!行云这孩子为人不错,把梅儿许给他我安心。”佟承瑛点点头,说。

“那我们还等什么呀?”佟夫人是个急性子,想到的事情非得立刻去做不可,当下吩咐一旁的家丁去客房请曲行云过来说话。

“哎!你先别急,慢慢来。”佟承瑛连忙阻止她,“婚姻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免得弄巧成拙,再说事关梅儿终身,总得先问问梅儿的意思才行,反正曲公子在我们府上,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对呀,说得也是。”佟夫人一想,不由冷静下来,“还是老爷想得周到。”

晚饭过后,佟夫人独自一人来到佟喜梅的闺房之中,佟喜梅一见母亲到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相迎。

“梅儿,这么晚了还在缝衣服?”佟夫人目光一扫,视线落在佟喜梅正在缝制的青色长衫上,心中顿时了然,看来女儿的心思都在曲大夫身上了,不过这个女儿一向很有主见,自己还是谨慎些比较好,当下佟夫人假装无心地拿起青色长衫,笑盈盈地说,“梅儿,你爹的衣服已经够多的了,不用再给他添置新衣了。”

“呃——”佟喜梅面上一热,羞涩地说,“娘,这不是给爹爹缝制的啦,是我给曲公子缝制的新衣,曲公子离家多日,身边没带换洗的衣服,所以我特地给他缝制一件新衣好替换着穿。”

“是曲公子的?”佟夫人故意露出一脸的惊异状,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是意外。

“唔!”佟喜梅点了点头。

“梅儿,你实话告诉娘,你心里是不是喜欢上曲公子了?”佟夫人柔声问,见佟喜梅低头不语,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回答自己,当下笑着说,“曲公子老成持重,人又长得一表人材,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如果你心中有意,娘和爹可以央人去向曲公子说媒——”

“不要!”不等佟夫人说完,佟喜梅便毅然摇头。

“为什么?”佟夫人反而奇怪了,日间在白马寺,女儿对曲行云明明是有情有意的,难道是她眼花看错了吗?

“女儿是不祥之人,何必再连累他人呢?”不错,她的确喜欢上曲行云了,就因为喜欢,所以更不能答应和他成婚了,她不想让他成为倒霉的第五任夫君呵!

“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佟夫人的眼圈顿时红了,“那不是你的错,只能怪他们自己命不好。”

“不管是他们的命不好还是女儿的八字太硬,娘,女儿此生只求能承欢爹娘膝下,别无他求,所以曲公子的事请母亲以后千万不要再提。”佟喜梅恳切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她知道母亲是在心疼她,可是害人害己的事她决计不会再做第五次!

“梅儿,你……唉!”佟夫人半晌无语,临到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谁让女儿注定是寡宿之命呢?“天已黑了,早些歇息,别累着自己的眼睛。”怜惜地看了眼女儿清瘦的容颜,佟夫人起身离开。

佟夫人一走,整个闺房便归于沉寂,夜色渐渐地深了,佟喜梅吩咐丫鬟掌灯之后,便就着微弱的烛光继续为曲行云赶制新衣服。

细密的针脚,行行复行行,仿佛要将心中千丝万缕的情意都深深埋进衣服的纹理中,佟喜梅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直到月影西斜,她才下意识地捏了下酸疼的脖子,抬头望向窗前的那轮明月。

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和她一样遥望着明月?

在别人看来唾手可得的幸福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遥不可及了呢?无可否认,对曲行云她是动了心的,这与先前的四次定亲不同,以前的她和对方素昧平生,当然能轻易地把自己置身事外,可是如今她还能无所谓地把情这一字看淡吗?佟喜梅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有些烦乱,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收回投向窗外的迷离目光,继续挑灯缝制衣服。

西厢房内,曲行云也是辗转难眠,手中握着那支透着玄机的姻缘签,心中患得患失。

“镜花水月原是梦,红颜祸水万事空,若要云开见月明,转世姻缘药庐中。”他一遍遍地吟哦着签上的诗文,一遍遍回想着当时在月老祠内和佟喜梅抽签时的情形,心想难道这一切的机缘巧合真的是自己命里注定的事情?

身体虽然疲累极了,但是他的大脑里却是了无睡意,见窗外月色如水,他索性披衣而起,推开房门,漫无目的地散起步来。

夜晚的侍郎府无疑是静谧的,就连拂面而来的凉风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轻柔,月色如一块透明的薄纱笼罩在侍郎府的红砖绿瓦上,肃穆的氛围中闪着灵动的色彩。

不知不觉地,曲行云穿过月洞门,走进更为幽静的后院。

树影随风摇曳,曲行云不经意地望向那扇半开的窗户,不经意地看见了那个让他无法安然入睡的身影,此刻她正对着昏暗的烛光,全神贯注地飞针走线。

望着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的侧面,曲行云禁不住看得痴了。

像是感应到了他炙热的目光,佟喜梅满脸疑惑地抬头望向窗外,曲行云躲避不及,两个人的视线霎那间交会在夜空中,擦出了绚烂缤纷的火花。

“曲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佟喜梅半是惊讶半是心跳,手中的缝针突然一抖,深深地扎进左手大拇指里,当下“哎哟”了一声。

“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曲行云不好意思地解释着自己出现在后院的原因,随即被佟喜梅的呼痛声吓住,急忙奔到窗前,想要检视她手上的伤口。“怎么了?扎到手了吗?让我看看。”

“不碍事的,只是有些疼而已。”佟喜梅随意地擦去大拇指上的鲜血,轻描淡写地说。

“这么晚了还缝衣服,小心把眼睛弄坏。”下意识地看了看佟喜梅手上的那件衣服,曲行云的心头不由浮起一丝喜悦,她是在为谁缝制新衣呢?看式样似是年轻男子穿的长衫,该不会是特意为自己缝的吧?

“你那件衣服式样不好,穿着不好看,所以我娘让我给你缝一件新的。”佟喜梅见他直盯着自己手里的衣服瞧,不由红了脸,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解释道。

“佟夫人真是想得周到,只是有劳梅姑娘了,刚才我还不小心惊吓了梅姑娘,让梅姑娘扎了手指,这怎么过意得去呢?”曲行云心中狂喜,脸上却是一副受之有愧的神色。

“公子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感觉到曲行云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自己脸上,佟喜梅只觉心中小鹿乱跳,忙羞涩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

客气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曲行云一时找不着适当的话题来活跃眼前突然变得有些冷凝的气氛。

“今晚的月色真美。”曲行云没话找话说。

“嗯。”佟喜梅点了点头,目光转而锁住遥远的繁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当着眼前的良辰美景,曲行云不禁有感而发。

佟喜梅震撼地回头看了曲行云一眼,但随即克制住内心涌动的激越情潮,她不能、也无福承接他的深情呵!眸光由灿亮瞬间转为黯淡,她幽幽地叹息一声,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为什么她总是如此感伤呢?难道那个指腹为婚的表哥对她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东坡先生似乎太悲观了,人生纵然有许多不如意事,但只要能珍惜现在、努力拼搏,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吧?”曲行云只能拐着弯儿劝慰她,“梅花香自苦寒来,总有一天梅姑娘会得偿所愿的。”

“好一句梅花香自苦寒来呵!”佟喜梅动容地睁大清澈的眼睛,与曲行云两两相望,“梅儿会记住公子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