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下）
我走了没多远，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大声喊：“小陈！”回头一看，张姐正朝我跑过来。
我瞧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她，诧异道：“张姐，什么事？”
她喘了一会儿才说：“志凌有事，叫我过来帮你！”
我不禁为之气结：严志凌！你够聪明！
张姐笑道：“我来帮你提箱子！”说着手已经伸过来了。
“不用，真的不用！”我躲开她的手。
张姐望着我笑道：“太阳已经很大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我沉默不语，走到路边树下的一条石凳上坐下来。张姐跟着坐下来，笑道：“我们在外做事都会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有什么不高兴跟我说好了，说出来就好了！”
我是很不开心，可是我一时之间无法说清楚，于是我笑着看了她一下说：“我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我觉得这里不适合我，我应该到外面去看一看，我的同学都在外面。”
张姐点点头：“外面工资高是没错，但是到哪里都会有不开心的事。”
见我没说话，她又说道：“我给志凌打电话说你走了，他马上丢下那边的事跑过来了，他——是很着急的，不希望你走……”
“你就不该告诉他！”我微微带着责怪的语气说，“告诉他也没有用，他能做什么呢？我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前途！”
“前途？”张姐低声自语似的道，“这么大个家产还没有前途？”
“你说什么？”我疑惑地看了又看她。她笑笑说：“或许现在就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只是你太老实了！”
“什么机会？”我疑惑地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一片善意的光芒。
“这还用我说吗？”她说，语气富含深意，笑意中包含着某种暗示。
我不喜欢这种说话的方式，坦率地说：“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请以后不要再这样说，我只看人，从没有想到其他的，并且，无论如何，我都要走了！更不把什么家产放在眼里！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就没有别的好男人了吗？难道我就一定要守在这个处处勾心斗角的志云山庄吗？”我说的有些放荡不羁，听得她又羞愧又尴尬。
“我是下定决心要走了！”我加了一句，“我相信我会找到一个适合我的地方。”
张姐笑笑，叹了口气。“其实大家都有些意见，严总总是有点偏心，说起来我妈还是他的同宗姑姑，可是他偏袒着别人，我们勤奋做事的人他看不到，一天闲到晚的人他又从来不管。”
我想起搞卫生的老太婆，也就是她母亲，曾经说过穆姨的不是，便知她所指何人了。
“他不是看不到，只是有苦衷。”我说。
张姐说：“我知道他有苦衷，这也罢了。但是还有个人太会表现，有了功劳全是她的，有了错误全挨不着她的边，整天见了志凌就装可爱，见了底下服务员就吆三喝四，其实她对你至多不理、偶尔说几句，还算很客气了！那几个端盘子的哪一个不是被她骂的眼泪直掉？志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最近还热心起来了，管一点事了，你不知道你回去的那一段时间这里是什么样子的，志凌不管事，餐厅里由她呼风唤雨！”
我说：“无论怎样，都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你真的一定要走？”
“我像在开玩笑吗？”我说，“谢谢你来留我，真的感谢。在这里我没有什么朋友，真要论朋友，那就只有你了！我会记着你的，如果有缘，我们还会相见的！”
“小陈！”张姐张张嘴，想说什么，可以看出话就到了她嘴边，可是她还是把它咽了下去。
我们坐了一会儿，见志凌还没有来，我站起身说：“我走了！”
“再等等吧！”张姐拉住我的手，忽然惊喜地叫：“哎呀，来了！”
志凌刚一跑过来，她就说：“我先走了！”说着快步离开了。
志凌揩了揩额上的汗珠，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
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想起张姐刚才的话，便问道：“你不管事怎么又管起事来了？”
他对着我的眼睛说：“不管事是因为没有劲，管事是因为有劲头了！”
“什么有劲没劲！”我丢开这个话题说：“现在我就跟你说了，我真的要走了，没有当面辞职是我的错，不过我想马上就走，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连票都还没有买！”
“看你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飞出去！”
“是的！”
“为什么这么急？”
“我呆不下去了。”我坦白说，“我不高兴，我想去外面看一看。”
“昨天你还说你非常喜欢这里！”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我知道，你在这里受了很多委屈，以后不会有了，只要我在这里，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你，相信我！”
我很感动，说：“谢谢，不过我已经和我同学说好了！”
“是因为我吗？”
他直白的话让我红了脸，我不悦地说：“别把自己看得高，我走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一个人要有人生目标，要实现自己的价值。现在我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昨天我本来是要好好跟你说的，可是临时又有事，等我忙完了再打你电话你手机已经关机了。我想你一定对我有所误会——”
“没有误会！”我打断他的话说，“时间真的不早了，既然你打发走了我叫的车，那么现在你就自己送我去车站吧！能再帮我这个忙吗？”
他有些愕然，“你、你真的让人想不到！居然......”
我呵呵一笑：“随处都是可用之人，明白吗？”
“但是你不能走，你又明白吗？”
“我在不在无关紧要，说的好像我是个什么重要人物似的！”
“对我来说你就是！”他的眼神异常柔和起来，“你走了我也呆不下去了！”
我心里一热，赶忙清醒过来。“别说了，去把车开过来吧！”
他没有听见似的站定不动，望着我说：“你不知道，你昨天一关机害我一夜没睡好，真的！不信你看看我的眼睛，现在还是红的，刚才莫老板还笑我是兔子眼！你不知道我现在恋你恋到什么程度，早上我一直往餐厅里看，谁知你一直没有来，我以为能看见你却没有看见你，心里好失落！”
我意外极了，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的眼睛是明亮的、温柔的、深情的，好像要把我整个人卷进去。可是，另一个声音在悄悄响起：“他会爱上你吗？你自己不是也曾经一度以为他对你有好感吗？可是他却突然冷淡起来！你不是曾经当面表达过你的爱恋吗？可是他当面拒绝了你！你、是一个多么平淡无奇的人！他、曾经有多名漂亮的女朋友！或许他现在是有一点动心了，可这只不过是在山庄里这样枯燥的生活中的一剂调味品罢了！他不可能真正爱上你的，即使现在爱，也只是一时，不可能长久的！不可能长久的！想想吧，想想他时而冷时而热就知道了！等到哪天他又突然冷淡下来，那时你就会跌得浑身碎骨！”我不禁寒颤了一下，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肯定会死掉的！想到这里，我刻意冷漠道：“你就不要再来招惹我了！我玩不起！”
“什么叫玩不起？”他直直地瞪着我：“你说的好像我是一个喜欢玩弄感情的人！我已经跟你说了这么多，好像对牛弹琴一样！”
我忽视他的愤怒，笑道：“好了，太阳越来越大了，好热！你快去开车过来吧！”
“我不去！”他吼道，吓了我一跳。只见他脸色发青，好像一头受伤的牛，这是他吗？一向温文而雅的他也会这样暴怒？！
我呆了呆，然后坦诚地、低低地说：“我已经没有这种自信了！我害怕！我只想成功不想失败！我曾经尝试过，可是你拒绝，然后我再也不敢奢望了！”
“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地看我！”他生气地说，“你觉得我在骗你！”
我辩解说：“我没有认为你在骗我，只是我自己的原因，一直要水喝没水喝，突然引一条河来灌你，你能接受吗？接受得起吗？”
说完我看见他不自觉地笑了。“你这个比喻有点意思！”然后他走过来拉起我的箱子说：“回去吧，我也热得受不了，我们回去说。”
“不，你开车过来！”
他一听停住了手，烦恼地叹了口气。“到了你面前我简直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我推心置腹地讲了半天，一点作用也没有！”他直视我的眼睛问：“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
“你让我看不懂！”我平实地说，“这么久了我也承认了一件事，我左右不了你。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突然变了。而且，你曾经有那么多漂亮的女朋友，我算什么呀！”
“什么那么多？”他错愕地睁大了眼睛，“谁说的？谁说我有过很多漂亮的女朋友？”
“你不可能没有谈过吧！”我嘲讽道。
“我是谈过两次。”他坦白说，“也就两次，都无疾而终了。你听谁说的说我这样来着？”
“不是那烧烤城的李老板吗？他当着你的面说的！”
“唉！”他苦笑不得地说，“他的话你也信？他在开玩笑呀！男人见了面还能有什么好话！再说他又从哪里知道？我知道大家都喜欢说我，我也很反感，可又不能辩解，怕越描越黑，可是这般人逮到些捕风捉影的事就到处传，我能怎么办！只有置之不理了！没想到你竟当了真！”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哪有那么花！”
我不由地笑起来，一直以来心里的一个死结打开了。他也笑了：“现在相信我了吗？害我在这马路边晒太阳！”
“是你说我们没有缘分！”
“唉！”他叹口气，“以前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可以吗？”
“你把我气死了！”
“那我补偿你。你说吧，怎么罚我？你说吧。”
“好的，罚你一天不吃饭！”我开心地说，“先饿你个半死再说！”
“好的，不吃饭就不吃饭！”他点头答应，马上又加上一句，“不吃饭我还可以吃面嘛！”
“面也不准吃，水也不准喝，凡是能吃的都不准吃，当然，还有一样东西可以吃，随便你吃。”
“什么东西？”
“泥巴！”
“你来报复我！”他想来捉我，我早跑开了。他拾起箱柄一面走一面朝我喊：“算了不抓你了，别跑到路中央晒太阳！”
我且行且住地走到路边的树阴下来。“我还有个疑问，丫头是怎么回事？”
“傻瓜！你又相信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你两眼发直地望着我，我就想故意和别人闹一闹，看着你吃干醋我好开心！”
“可恶！”我忍不住挥出一拳。
他差点捉到我的手，笑呤呤道：“别打！”
“你那样子分明就是捉弄别人，你就不怕人家伤心！”
“她有男朋友，只是在外地。”
“真的？”
“当然！别我每说一句话你都要加上一句——真的？我很少说谎的！”
“很少就说明有过！”
“难道你从来不说慌？你给我保证一下？”
“不敢！”
“那不就行了！”
我们回到宿舍时，都满头大汗。我拿了毛巾跑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志凌跟着进来，就用我的毛巾也洗了洗。洗过了还故意担忧地说：“你没有传染病吧？”
“你才有！”
“我没有！我是个爱干净的男人！”
我做了个恶心状，他笑道：“还不出去！”
我纳闷道：“干嘛？”
他奸笑道：“我要撒尿，憋了好一会儿了！”
“天哪！”我叫了一声赶紧跑掉。
没一会儿他回来了，见我正从箱子里拿出牙刷牙膏，就笑得好刺耳：“喏，我终于领教过你的厉害了，这招叫‘欲擒故纵’！”
我头也不抬地说：“你差点没有跪下来求我，我一时心软了！”
“我看你现在这么兴奋，简直怀疑你是故意的！”
“谁兴奋啦！”我放好东西，坐到床边吹风扇。志凌也坐下来，舒服地吹着风扇，倒想起空调来：“什么时候等我有空我给你这里装一台空调。”
“不劳费心！”
“哼，你以为我是为你呀，我是为我自己！”见我呆愣，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说：“以后我睡这来就不怕热了！”
“什么呀！”我惊吓地跳开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含笑望着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很龌龊？”
“是龌龊！”我说，“我今天才答应做你女朋友，你今天就想起这个事来！你和我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
“你想象中的我是怎么样的？”他感兴趣地问。
“温柔含蓄，老实正派。”
“我这样就不‘温柔含蓄，老实正派’了？”
“你让人害怕！”
“你要是个正常的男人，你就会认为再正常不过！”他拍拍床沿招呼道，“过来坐下，坐着吹风！”
“你先走开。”
“你以为我会怎么样！”他笑道，“我只是跟你说说，我觉得什么都可以跟你说，不用掩饰，好吗？”
我重新坐下，他果然规规矩矩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担忧地说：“你爸爸、严叔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他——会的！”
“你就这么肯定？”
“即使不同意，我也有办法让他同意，你信不信？因为我是他儿子，因为我真的真的很想有个家了！”
“家？”
“是的，一个我自己的家，家里有个好老婆，有孩子！”他望着我的脸，“我已经跟你说这个份上了，你是否还怀疑我？”
“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突然？大概是吧，但是我喜欢你由来已久了！”
“那么你为什么疏远我？拒绝我？”
“我有我的苦衷，那时候必须这样做，否则我以为我犯了大错。其实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忧郁、很消极，你来了我才高兴起来。”
“你为什么认为不疏远我不拒绝我就是犯了大错呢？”
“这个……”
“因为什么？因为严叔和穆姨反对吗？”
“你说对了！”
“这就证明你还不够爱我！要真的爱我不会管这么多的！”
“以前的事不要再提好吗？我们只管以后好不好？以后你帮我好好做生意，帮我好好理家，生对龙凤双胞胎，悠闲自在地过日子……”
“扯太远了吧？我嫁不嫁你还不一定呢！”
“哼，到时候我若不要你你又要哭鼻子了！是谁在我面前哭着要做我女朋友的？”
“你就闭上你的嘴巴吧！”我又羞又恼，被他一拥入怀：“哈哈！嘴巴翘得能挂开水壶了！不知亲一口能否将它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