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恨意
悠然安静的坐在小楼里，手里的针线如流水般上下翻飞。面前的绣品已经接近尾声了，连一旁的丫鬟若云都赞叹她的手艺。
当最后一针收尾，她又不觉得发起了呆。想到昨夜里，自己在凉亭里一脸失意的看星星，想着瑶儿嫁过去后的情景，那应该是她的婚礼，却成为了自己妹妹的婚礼！想来可悲又可叹。
就在这时候，林夫人一脸担忧的走了来，这一阵子的事情让她愁的脸上苍老了好些，却仍担心着这个乖乖女儿。
“悠然，娘知道你的心事，可是过去的就放开手吧！让自己也好过些。宽恕别人的错误就是宽带自己的心，放你的心走出牢笼吧？”林夫人苦劝着。
看到娘一脸的憔悴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她才惊觉自己的伤心同时伤害了自己的亲人。心里一热，她首次在发生那件事情之后，露出了一个微笑。决定要把自己的心放开，不要绑住关在牢笼里了。“娘，女儿知道了。谢谢您！”
瑶儿是那种城府很深的女人，对她来讲，打败悠然胜过一切，自然也包括了亲情与爱情。这种心态让她完全可以用假面具去对待身边的人。却不会轻易露出真实面目。产生这种心态，一个是父母的管教太严格，另一个则是本身心胸狭隘。看到了父母对姐姐的疼爱，她认为那是应该属于她的，而不是那个哪里都不如她的姐姐。就因为早她两年出生，就夺走了她的爱，她要报复，要让所有忽略过她的人得到报应！还有那个她恨死了的姐姐！
归宁之日，瑶儿见到了恢复以往笑靥的悠然，心里的魔鬼又再次复苏。她嫉妒的心在燃烧。她不要她那么快就像没事人一样，她要的是看到她的伤心欲绝！
奶妈牵着悠然上街。为的就是让她不去注意到瑶儿他们夫妻。开始时，悠然还不想去，最后还是没打消奶娘的死缠烂打。
换了一身紫罗裙，一头柔发披散着，只在左边戴了一支珍珠的发卡，让她的人看去优雅清秀，把她静仪的性格散发得淋漓尽致。
走在街上，悠然只注意小摊位上的绣线和一些书籍。
“大小姐，你应该经常外出走走的，老是闷在府里好人也会么坏的。”尤其那些三姑六婆的嘴，只会扭曲事实。竟然说他们善良的大小姐傲慢任性，是个丑八怪才不敢出府。连二姑爷也是见了大小姐受不了她的臭脸和坏脾气才改娶了那个瑶儿小姐？！任她怎么辟谣，都没人信她，简直气死她了！
都说瑶儿小姐聪颖过人，又有谁知道，悠然只是不愿与人争夺，才显得平凡无奇。
倏地，一匹黑色高大的马飞奔一般跑来，眼看就要丧命蹄下的悠然整个人震惊得无法动弹。那一刹那，她心里想的不是瑶儿也不是萧承炫，而是父母亲的伤心。就在那时候，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宽恕他们对自己的背叛！
就在不到两步远，马儿硬生生被主人勒住。扬起的前蹄落在她的右边，掀起一阵尘土。
“姑娘，你没受伤吧？”马上的男子——苏羲恩问道。脸上的焦急显而易见，为了证实真相，他连夜快马加鞭，没想到刚进城，就差点出了人命。
“没……没事！”惊出一身冷汗，她摇摇头，扶着惊吓的心儿，慢慢抬头看马上的人。仅是一眼，她因惊吓而狂跳的心，霎时停顿了两拍。
他是个长相俊挺的男子，眉眼间有着豪迈之气，尤其那飞扬入鬓的眉，显得他更为洒脱英朗。可惜他那双精厉的漆黑眸子如今充满了忧伤与愤怒。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让他整个人看来严厉，不易接近。
颀长的身形高高在上。虽骑在马上，却也看得出他真的很高。
看样子二十七八岁。身上穿素白色的长内衫，外罩藏蓝的绣紫边的长袍，长袍上以苏绣绣着花饰。腰围紫色的腰带，腰带环扣上是一个银质的蟒蛇腰扣。脚上是一双以黑线刺绣的黑长靴，不仔细看是看不到花纹图形的。
整体看去是个商家的打扮。
奶妈看着刚刚那一幕，险些背过气去。一把抱住悠然，放心的嘘了口气。“小姐，你吓死奶娘了。没事吧？哪里伤到了吗？”
“奶娘，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她收回眼神，尴尬的红了两颊。
奶娘还是不放心的看了又看，见真的没事，牵着她躲到路边。马上的苏羲恩道了歉，才又驾马而去！
为了给她压惊，奶娘也不再领着她散心了，赶快回府给她熬压惊汤压压惊。
苏羲恩快马加鞭赶到萧府，一阵擂门，开门的是府里多年的老管家——正福伯。一见到门前的高昂男子，正福伯激动的两眼含泪。不过估计到府里的主母会不悦见到他，立刻拉住他的手来到不引人瞩目的一角。
“少爷，您回来了！福伯可想死你了。”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想到这个主子的长子一直流落府外，他就心疼。但是，碍于主母不承认他的存在，无法名正言顺的接他回府。
“福伯，我问你，请你老实回答。”他对这个萧府根本没兴趣，人家忌惮他回来抢夺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他可以理解。毕竟他的母亲未婚生子，他是私生子的污名永远也不可能洗去。是长子又能如何？他无法正光明正大的踏进这里！
再加上他与萧承炫在意所属原就读，几年的兄弟感情也抹杀了那段不光明的过去。
他本无意再打进这里一步，只怪天不从人愿，他什么女人不好招惹，偏偏娶了他的女人？！
“萧承炫是不是与城里的林府小小姐成婚了？”他严肃的样子充满了愤慨。
“是啊！少爷，您怎么知道的。我还没倒出空闲来通知您呢！”这一阵子忙着府里的婚事，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写信告知。
“可恶！我为你，萧承炫人在府里吗”
“呃……少夫人今日归宁，他们去了林府。”政府管家没有心机的回禀，还没明白他那一脸的凶狠为了何事！
没有撂下任何话，他又快步上马一阵风似的不见了人影。
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看他的脸色铁青，不是很高兴？他与萧少爷的感情还算不错，应该开心他娶妻了才对啊？！
苏羲恩敲开了林府大门。门内的小仆人打量了一下他，看他穿着富丽，随风尘仆仆，却不减其英姿，恭敬地施礼。
“这位公子有事吗？“
“这里可住着一位林瑶儿小姐？“他问。没去理他的不解表情。
“是的。您找我家瑶儿小姐吗？”
“不！我找她的夫婿，萧承炫。你去通禀一声，就说他的大哥来见他，给他道喜！”他说的几近咬牙切齿，眼里的杀气吓坏了吓人。
“这……这位公子，我……我家瑶儿小姐……和新姑爷……去逛街了！不……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好可怕的眼光，好似要杀人一样可怖！他真怀疑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了！
“那我等他们。”他立在门前，心里的怒火已经高涨了，只怕见到人会控制不住要宰了他。
“嗯……”来者是客，他还是通报一声老爷，看要不要请他进来好了。
悠然喝完压惊汤，奶娘才算放心的走了。
独自一人的她坐在床头，出神得想起骑马差点踏过她的那个男子。让她不经意的想起，是那双带着愤怒、伤心与绝望的眸子。什么会让一个英伟男子那么的伤心难过？那里的忧伤，让她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她想上去用自己的手，拂去他眉眼间的伤痛。想用自己的手抚上他的唇角，让他露出微笑。想要看到他眉眼带笑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猛地……天哪！天哪！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发神经的为一个陌生人失魂落魄。惊觉自己的思想超过了女子应有的矜持，她摇着头，摇去那不该有的想法。
她的心应该在表哥身上才对，就算他最后选择了妹妹，她也不可以这么水性杨花的忘记他啊！？何况，每次看到他和妹妹成双入队的甜蜜模样，她的心不是还会隐隐作痛吗？那么，她又怎么可以为了个一面之缘的男子这么的不知所措，神魂不安啊？！
当当叩门的声音，若云端着夫人让送来的芙蓉燕窝走了进来。
“小姐，到你的进补时间了。”她带着点调侃。亲手为她盛出燕窝来。
“又来了。我才喝下了奶娘的压惊汤，可不可以不喝？”她真的是怕了。再补下去，她会撑死。
“您说呢？这几天夫人刚对您放下心来，您好意思让夫人为您茶饭不思吗？”看得出来，大小姐在尽力忘却伤心，对于瑶儿小姐回们来，她也是进退有加。对姑爷也是有礼有度，总算不安的心可以放下来了。
无法违背娘亲的好意，她只好一勺一勺的慢慢送进嘴里。
“小姐，刚才我路径大厅，看到有个人来拜访姑爷。不过，听小厮说，那人第一句问的不是姑爷，是瑶儿小姐。拜访哪有访到人家娘家的？还提瑶儿小姐的名字？”怪透了！我看，这里一定有文章。
“瑶儿？”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与瑶儿有什么关系？”
“瑶儿小姐婚前的行为……不说也罢！你想想，一个男人来这里会有什么目的？他表面上是来见姑爷，与老爷谈话提起的却是瑶儿小姐。我看着人来者不善。”
招蜂引蝶也就罢了，把人招到家里来，就太过分了！
“不会的。瑶儿任性是任性了些，可我相信她不会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
是啊，是啊！你就是太善良了，不会把人想坏，人家却根本拿不在乎。不然也不会把你的未婚夫抢走。
这些话她含在嘴里绕了一圈，又咽了下去，怕会惹得她伤心流泪，她可就罪过了！
“瑶儿还没回来？”她还真担心瑶儿外边闯了祸，人家追到家里来就糟了！
“没那！”她看到她想往外走，硬是拉回她按坐在椅子上。“您想干嘛？不会是去通知她吧？”
见她还真的点了头，她真的差点无力的昏过去。
“我的大小姐就别好心了。您去了，是一片好心，人家可不一定领情。到时候反过来怪你多管闲事，您何苦呢？不管，若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的。”
“我……我只是去……提醒一下瑶儿。不会有……”事的！
“不准。这次坚决不可以。就算您说破大天，也不准你去。”大小姐吃了瑶儿小姐那么多的闷亏，她不能再看着大小姐挨欺负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瑶儿小姐是萧家人了，她更不能看着大小姐被“外人”欺凌啰！
看到若云真的把住了门口，她只好做乖宝宝了！若云对她是忠心的，她也不好意思为难她。
疲倦的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她躺上床小憩。
客厅里，林老爷招待客人。端着手里的龙井，他暗中打量着苏羲恩。心里直嘀咕。他来这里有快两个时辰了，始终一脸沉静，暗里却波涛汹涌。眼睛里的狂躁是瞒不过他的。他来这里究竟意欲何为呢？
“呃……你是承炫的结义兄长，怎么婚礼没见你呢？”林老爷子回想婚礼时，确实没见过。也没听女婿说起有什么结义兄弟！？
“我那时有急事在身，没有接到消息。等我知道，他以完婚。所以我特地从镇江府赶来。”结义兄弟只是个说法，他没打算让他们这些外人知道萧府的一些秘辛！
“原来如此。”没话找话，总比冷场要好。“苏公子是镇江人士吗？”
怎么面对一个小辈，他总是觉得不舒服？这年轻人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我住在京城。是做买卖才来镇江府的。”有些不耐烦了，他喝口茶掩饰自己的烦躁。
“苏公子是做什么买卖的？”瞧他的打扮，应该是个富家子弟。
“赚钱的都做。”他含糊的话语让人不明的一怔。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嬉笑声。萧承炫和瑶儿回来了。
“讨厌啦，你就会欺负人家。我不干啦！”瑶儿撒娇的声音听在某些人耳里有些刺耳。
“好了，我知道错了。这样吧，等回萧府，我会好好补偿你。”有些暧昧的话带着宠溺。那是发自真心的话，他还真是爱惨了！
“哼！才不要呢，就会哄人开心。”瑶儿故意的对他又嗲又黏。至少要让她恨得人看了伤心！
当一迈进大厅，瑶儿本来想干嘛，在看到客厅的人时，全吓得忘光光了！
反而是萧承炫在震惊之后，是一脸的喜悦与不敢置信。他跑过去一把搂住苏羲恩，开心的拍拍他的背。
“大哥，你怎么会来？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管家告诉你的吗？我本来是要发喜帖给你的，不过，我知道你与我娘一向不对盘，就作罢了。不过，我打算要另请你一顿，这回你来了，该日不如撞日，兄弟为你接风，见请你喝喜酒。”他开心的拉拉杂杂一大堆。
他对这个兄长有着崇拜心理，并不是单单为他是他的哥哥，是他的经历与本事让他佩服。从一贫如洗，到如今的富甲一方，白手起家令人折服。他这个继承祖业的三世祖永远无法做到。
“好啊，你的喜酒我倒要喝喝看是什么滋味。”他一双如冰箭的眸光射向僵化一动不动的瑶儿。语调冷得让人寒心。
乐昏头的萧承炫并未注意。却没有瞒过多吃两碗饭的林老爷子！
有事，一定有事！他好似要杀了瑶儿的样子，瑶儿苍白的脸和心虚的表情，他有不好的预感，一场风波要展开了！
晚上，萧承炫做东宴请苏羲恩。本来是要出去酒楼，瑶儿却一反常态的不肯去，硬是要他们在家里吃喝就好。他对她的宠爱让他听从了。
瑶儿是怕出去不在她是势力范围，苏羲恩会把他们以前的关系说出来。她可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一盘好棋被打破，只好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方便她的监控。
该死的，不是说他会被关上好久嘛？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还找来了家里！可恶的是她根本想不出什么借口能为自己脱罪。她不想离开萧承炫让悠然快乐，也不想让苏羲恩离开自己，她太爱他的，该怎么办呢？
还好，酒宴上没出状况，只是也让她提心吊胆的不好受。
悠然远远看到他们在高高的凉亭里喝酒，本来没在意的要绕开，苏羲恩这时往窗外看什么，她惊见他的脸，居然就是差点撞到她的那个男子！
“他就是爹娘说的那个客人？那个表哥的兄弟？”悠然自言自语。
陪在一边的若云以为她是在问自己，立刻回答：“是的，他就是今天下午来的那位客人。叫……哦，叫苏羲恩！老爷还让我去给他倒茶呢！“当时她忙着端补品给大小姐，把这件事交给了其他丫鬟。
“我就是说他认识瑶儿小姐，要是你见了下午瑶儿小姐坐立不安的样子就知道了。可惜，姑爷没看到。”她咋咋舌，还真难为瑶儿小姐能周旋在两个男人身边了！不过，她可是一点都不会同情她，还会暗笑在心里。别以为她坏的没心没肝，谁让她抢了大小姐的幸福呢！
悠然默然无语，对若云的话她心里有个想法在形成。
哦……不要，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那样子的话，对她，对瑶儿，对萧承炫，还有那个有可能牵连在内的苏公子太不公平，也太狠了！瑶儿，我宁愿相信你是真的爱着表哥，也不要……对不起我们每个人！
夜更深了，瑶儿坐在卧室里，已经换下了一身外衣，只着内衬，她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又长又密的头发。房里只有她与丫鬟翡翠。萧承炫与爹爹在对弈，苏羲恩也回客房去了。
“翡翠，他来这里了。真是可恶透了！你说我现在怎么办？他们可以说都是我最重要的男人，我一个都不想舍弃。”一个是她的最爱，一个是她用来得到快乐满足感的棋子，她何从选择呢？
“瑶儿小姐，您的心眼比奴婢多，其实早有了主意，又何必问奴婢呢？”叠上主子脱下来的衣物，她回道。
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又岂会一点都猜不透她的心呢？只是这鱼与熊掌，真的可以兼得吗？
“你这鬼丫头，还是你最懂我的心。”她看着铜镜中露出邪笑的女子，眸中深藏城府。
不错，她要把这一切都推到悠然身上。抵死不承认是自己要嫁去萧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