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疑案凶影
现在顾清茗正站在冶云陶居的后花园里,昨日,他已经替明启渲号过了脉。天尊贡芽之毒,,剧毒,那是千机药的同宗之毒,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中此毒之人,全身的肌肉都会萎缩,绝活不过十二个时辰,但这明启渲似乎……他微微眯起眼,看这一片花园。
这花园中种的具是吊兰,虎皮兰狗尾巴草之类,含有大量罕见的结缕草。虽是罕见,但却是低贱的草,播下种子便会遍地横生,他不由的一笑,“如此富贵的庄园,怎么种的竟然只是这些呢?”
“啊!那是公子中毒后,小姐命人换的,”说话的小丫头十五六岁,扎着双髻,还是活脱脱天真可爱的样子,“小姐说了,富贵的花草只能用来摆设,看了让人心里徒增烦恼。种上这些生气的花草,也是希望公子爷尽快好起来吧。现在,只有公子常去的芝兰阁院才种少许的兰花。那里是明雪山庄的藏书阁,因为皆是特殊的红土,十分适宜兰花生长呢!”
顾清茗忙点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甚好,节俭。”这丫头是叫商儿。便是那日,明雪鸢身边的紫衣丫头,他依稀记得的。
“神医公子,”商儿惴惴地问:“公子爷能治好吗?您昨日都号了那么长时间的脉。”
神医公子?顾清茗眼角微舒,“自然是能治好的,小可虽然不才,可是,你家公子的内力精纯,一般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真的?”商儿的眼睛亮了一下,开心的摘了一颗狗尾巴草,递给他,“送给你!少爷小姐对商儿好,犹如再生父母,少爷能好,我真的好开心!”
“啊?”顾清茗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这株狗尾巴草,第一次有人送花,送的居然是狗尾巴草……果然是生机盎然的样子,“商儿啊,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明雪山庄的呢?”
商儿歪了歪头,“商儿是一个月前被商儿的爹卖给小姐当丫头的。小姐是个好人,公子也是好人!”
顾清茗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表情却很纯粹,“那明雪山庄的那些客人是随公子一起回到明雪山庄的吗?”
“自然是的。一个星期前,他们随公子来庄中小住。公子为人大方豪气,邀同道友人来家中做客本就是常事。哪知道,他们来了不到三天,公子便中毒了。其实在我们庄里,小姐是一向不见外客的,一切的外务都由宫儿姐姐料理,小姐自小时候起,身子就很不好,老爷少爷都爱护她,小姐几乎是足不出户的。所以少爷出了这等大事,小姐都快要虚脱了。”顿了顿,她蓦然一声惊叫,吓得顾清茗手中的狗尾巴草差点掉在地上,只见她杏眼圆睁,“神医公子的意思是……他们谋害了公子?谋害了公子,好取得剑会的胜利?”这个传言,在明雪山庄的下人中早已经传开了。商儿也就这么毫无心机的问了出来。
顾清茗吓了一跳,惊讶的扬起眉毛,“我并未这么说啊,要说起来,公子中毒之时,明二老爷尚在幽州……”
“他本就是个窝囊废,开了一间什么劳什子的君越坊,卖的是胭脂水粉。表面上风光,其实,他早在外欠了一身的赌债,老爷活着的时候,他就指着老爷,老爷死了,他照样赖着明雪山庄作威作福!”商儿一撇嘴,很是不屑。突地又道:“当然,若说他有谋害公子之心,那也是可能的。毕竟小姐也莫名其妙的差点送命好几次了!”
顾清茗不住地点点头,“送命?不好,不好……”
商儿跟着点点头,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身去,“神医公子,依你看,是不是那三个人毒害了公子爷?”
“我碧晚霞岂会做下这等卑鄙无耻之事?小丫头莫要胡说八道。”
顾清茗和商儿“啊”了一声,两人齐齐回头。花园那头,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缓缓走来。身材很好,修长的双腿缓缓移动,一步一个姿态,高傲的好似独自开在悬崖边的蔷薇,这人便是碧晚霞了。商儿吐了吐舌头。碧晚霞很高,走过来的时候,连眼角都没有瞄她一眼,“我当是谁,原来是顾公子。”她却是径自忽略了商儿,但她的眼神很萧条,似乎有索然无味的感觉。
顾清茗满脸讶然和茫然,他今天穿一件灰色布衫,虽不至于落魄到打着补丁,那也是极其寒酸的尤其是手里还攥着一颗狗尾巴草,被碧晚霞挑了一眼也只作不见,“我倒是不知,碧姑娘竟会出现在冶云陶居,真是失礼!”
碧晚霞微微一颤,却控制的很好,抬眼直视顾清茗,“神医以为,明公子之毒源自何人之手?”
突然被这么一问,顾清茗一滞,哑口无言的看了她半晌,才无奈地道:“这,自然不是碧姑娘,您侠名远播,怎么会做下这等不齿之事?”
“哦?”碧晚霞眼眸一动,本是要发怒,却是嘴角勾了一下,“很好,神医如此想便是再好不过。但,晚霞仍要多嘴提醒一句,那日,就是明公子中毒那日,我看见曲宁剑鬼鬼祟祟的自明公子房内……”她做了一个动作,“跳窗而出,而且,他似乎抱恙在身。”
顾清茗愕然的看着他,“这,这是何解?”碧晚霞深深地看着他,似乎是想将他整个人看穿,许久,才一佛衣袖,“与我何干?”语毕便转身离去,背影如天上孤月。
顾清茗敬畏的缩了缩脖子,商儿自语道:“她的意思是——曲宁剑佛口蛇心?就是他毒害了少爷?”
待顾清茗回到他暂住的见云居时,已有人在此等候多时。“落大侠?”那人宽厚稳重,肩线很宽,正是曲宁剑落封。看见来人,他拱手做礼,“顾神医,在下身体欠安,故特来求药。”
他忙不迭的招呼,“请坐,请坐。”
一炷香后——
“大侠似是有内伤,却不打紧,服几帖药也就没事了。”
落封却是不动,定定地盯着顾清茗,看的他发毛,“落,落大侠?”落封移开目光,沉声道:“有些事放在心里,却不知该给谁说。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能信任。”
“大侠是说?”
“碧晚霞,明秋义,郎少狐。”顾清茗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此话怎讲?”
落封压低了声音,“神医是我信得过之人。自启渲出事后,我不止一次看见碧晚霞在启渲寝室外偷窥。那郎少狐,素来嫉妒启渲才华,对他,只是表面功夫,还有那个明秋义,那****也听见了,我看,他是巴不得的将明家三兄妹处之而后快。那明二小姐上个月差点被贼人掠去,还有,去寺庙还神,爬山的时候,居然有巨石落下,幸而为我所救。”
“啊?如此,如何是好?”顾清茗吓了一跳,一只手扶着胸口。
落封沉静下来,“总之,在下言尽于此,看来公子的朋友来了,在下就先告辞。”他这句话说完,李承芳便进来了,二人微微一颔首,落封便步下生风的走了出去。
李承芳一进屋便一脚踩上一只雕花椅子。一身夸张的青衣居然绣满了金线和银线,顾清茗着实被他闪了这么一下。他一进来便一手抄起顾清茗放在桌上的碗,一口送进嘴里,再毫无形象的狂喷而出,“庸医,你给老子喝的什么?”顾清茗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那个杯子,慢吞吞地道:“啊,方才,落大侠找我看病来着,那是我给他的药。癞蛤蟆的皮,蜥蜴的粉末,风干的青虫,这是治内伤的良药……”他话未说完,李承芳已经面色发青的到一边吐去了。
待他吐完坐下,顾清茗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怎么,我不是让你在冶云陶居,寸步不离的看着明大公子吗?找我何事?”他方才说的自然是瞎编胡说的。看好友吐得连娘也不认识,他却依旧老神在在,甚至在暗地里偷笑几回,几乎和方才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判若两人。
李承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留了那个看门的小厮看着他了。那小子虽然狗眼看人低,但你不也说过他忠心可用么?而且你也说为明公子抓药必定要亲力亲为。先别说这个,你知道之前我在临春巷里碰见谁了吗?”
“谁?你的老相好?是琼州万丹奴姑娘还是锦州苏心语姑娘?”
“啊!呸!”那两个女子却是他此生少数害怕的人之一,想起来心下犯悸,“我看见明秋义了。他在永不多里赌钱,一掷千金!前些日子,他们不是说他还欠下大笔的赌债吗?怎么一下子竟然富态起来了呢?”
“永不多?”顾清茗干笑了一下,这位赌坊的老板倒也有趣,“如此却也有些可疑。”
“本大爷也这么想,启渲一倒下,明雪鸢显然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他就立马接管了明家的几间铺子,手里攥着实权,钱也就手到擒来。怎么样?这个老头子有嫌疑!”
顾清茗点点头,站起了身,“不错,那就有劳李公子好好调查一下了。”
李承芳微怔,“你不感兴趣?”
“我是神医,不是神捕。”顾清茗娴雅的笑笑,“况且,此事危险的很,若不小心丢了小命,那是万万的不好。我还没有赚够钱,我还没有娶到老婆。”
李承芳咬牙切齿的闭起眼,“一口价,查到真相的话本公子付你一千两白银!”
“啊……”顾清茗突然很狐媚的笑了一下,“一口价,我要你私扣下的那套翠云山的茶具。”
李承芳噎了一口,那茶具是翠玉制成,出手生温价值不菲。那是贡品,是送给他老子的,却被他私扣了下来,想不到,居然给这小子知道:“真是劳您惦念了这么久,好,就这么约定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顾清茗立刻坐了下来,“一定,一定。”突然扬眉,“不过,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想了许久,李承芳道:“只是很欣赏明启渲。他是条汉子。”
顾清茗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李承芳素来狂傲,但对朋友,一向是不错的。但想了想,心思便又转到那套翠云山的茶具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