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庄凶影
转瞬过去四日，明启渲的病大有好转，却也不见醒来。山庄内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势下了几天不见停。这才稍稍放晴一会。顾清茗尚留在冶云陶居之中。这几日来，庄中仍人人自危，他闲暇时会和明雪鸢焚香弹琴，要么就是喝茶论诗，倒可能是山庄中最悠闲的一个了。明雪鸢胆子小，或许也不是很聪明，但凡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多是如此。李承芳是万般的看不惯，却决计想不通为什么顾清茗能和她相处的融洽。
“啊，你得承认，她的确很美。”刚替明启渲量完脉搏，顾清茗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道。
“很美？”李承芳翻了个白眼，“江湖美人何其多？你会是那种看中姿色的庸俗之人吗？”
顾清茗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啊，我也是个很正常的男人。欣赏美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何不可？”
“哼！可惜明家小姐徒有姿色。”李承芳难得正经的说两句，“我喜欢的女子，必定是要能够一笑了然于江湖，与我骑马纵横于沙漠草原，并肩看天地的女子。”
顾清茗很文雅的笑，“你找的那是保镖，不是老婆。”
李承芳瞪了他一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正在他们胡说之际，于此不过二十里之外，竹影小亭。有人在弹琴。弹的是诗经中的《蒹葭》。弹的并不如何好，但弹琴之人素手纤纤，一身敞的极开的绿色襦裙，使之平淡的相貌多出了好几分的娇媚，竟然也别有风情。这个女子是明家的二等丫头，名字叫绿茵。正在她弹琴的时候，身后的草丛动了动，似是被人拨开，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听见了，嘴角只是稍稍翘起，小指弹下最后一音。慢慢吟了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反复吟了好几遍，似在回味，这才慢慢转过身去，朝面前黑衣人千娇百媚的一笑，“你来了？”
来人并不回答，一把将绿茵拉入怀中，便是印下一个重重的吻。绿茵也不怵，轻笑一下，“为何我们每次见面，都要这样的鬼祟？”她将身子拱起，贴向那人，来人闷哼一声，细碎而略带粗暴的吻沿着美好的颈项一直探到胸前，他三两下除了绿茵的亵衣，将台上的古琴移开，把她抱了上去……
冶云陶居——
“怎么？他还需要再服几帖药？你个庸医治了那么久，偏不见他醒。”
顾清茗慢吞吞整理好散落在外面的瓶瓶罐罐，“快了，快了。”他收好了药箱，温吞的抬头一笑，“我现下要去云水禅心，你可要去？”
“又去找那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你不会被她迷住了吧？动不动就往那里跑，这成何体统？”
“明大公子已无大碍了。”他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答了一句，李承芳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且听他接着道：“这几日实在凶险，凶手第一次行凶不成，必定会再犯。你一定要保护好明公子。”
李承芳正色，“那是自然！”
云水禅心——
“明姑娘，令兄的病其实无大碍，在令兄毒发伊始，便有人推功过气，将明公子的毒练去一二。”
明雪鸢明眸微睁，“是何人所为？雪鸢感激不尽！”叹了叹道：“只是，明家始终树大招风，实在比不得寻常人家清粥冷菜来的安稳舒服。再说那武林风云，雪鸢不在其中，却也深知其中道理，大哥虽然无事，但难保这不是最后一次，雪鸢始终是觉得如履薄冰。”
顾清茗笑笑，“世事累人，只怕不能事事都如人心愿。就像这明雪山庄，上上下下几十人的生计，现时全在小姐身上，如何取舍，那便要看小姐了。”
“顾公子的话，雪鸢听得懂。”现在，明雪鸢改口叫他公子，原因是顾清茗嫌神医二字太过别扭。纤指端起茶杯，她却望着远处出神。
“姐姐！”正在各人胡思乱想之际，已经有人撞门进来可，明雪鸢被吓了一跳，看着撞门进来的人，“商儿，发生什么事了？”
撞门进来的正是商儿，看见顾清茗，微微一愣，声音已带着哭腔，“姐姐，姐姐，绿茵姐姐死了！”
阳光刺目，尤其，地上还躺着一具不过二十的尸体。整整齐齐的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她的周身围绕了一群好事之人，其中不乏生前的好友，此刻，她们的脸上，居然只有深深的惶恐，偶尔显露的悲伤，似乎也被衬托的那么卑微。李承芳抱剑而立，他是没看见尸体，只是冷冷注视那一堆围观的人群。当中有衙门官兵，有同为下人的。冶云陶居离竹影小亭很近，他也很难不被惊动，看见顾清茗一行人匆匆过来，凑过去在顾清茗耳边说了什么，然后顾清茗了然的微微一笑。他告诉顾清茗，他封了明启渲两个时辰的气穴，在他周身布满了瘴气。当然，这种旁门左道的功夫必然，决然是顾清茗教的。
明雪鸢惨白着脸，在商儿的搀扶下分开了人群。站在人群最里面的，是一个不过身长五尺的中年男子。那是临安知府坐下总捕头，大名吴用，为人刚愎自用，不可一世，平生最恨别人叫他全名。他身后那些捕快，虽身长七尺，可看其人抬头挺胸，只觉他整整高出这些人一个半头。明雪鸢是认识他的。含泪微微一福，“吴大人……”
明雪鸢的确是会让大多数人怜香惜玉的美人，吴用也不觉得放轻了语调，“小姐，山庄接连出事，实属不详，不过此事落在本捕头身上，您大可放心，这凶手必定是瓮中之鳖，想逃！”他一声冷笑，做了了手到擒来的手势，“也叫他无路可逃！”
李承芳不由讪笑一声，凶手的影子还没有，他居然就想着瓮中捉鳖了……他要捉什么？“真的拿只乌龟充数吗？”他朝顾清茗一声冷笑。
明雪鸢却欠了欠身，“真是劳烦大人了。”她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此刻差点摇摇欲坠，幸而得商儿搀扶，不然必定跌落在地。
此刻，吴用扬声道：“全部的人都集中到这里来，我要一一问话！”
他话未说完，已经有一个人很不给面子的道：“我说小矮子，你最好给本大爷有点效率。方才，老子已经查过了，明雪山庄上下五十口，除了在此的明秋义，落封，碧晚霞，刀疤男，这两个个丫头，其余的都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吴用一愣，这趾高气扬说话的正是李承芳，此刻他手指着宫儿再点点商儿，便是他口中的两个丫头，而所谓的刀疤男，就是久云刀郎少狐。听李承芳报来，既不说名号，也没有敬称，反倒像是吆喝，他话一出口，几人脸上齐齐变色。
最先开口的是脾气最冲的郎少狐，“李公子所言何意？你的意思是我等居然有莫大嫌疑？”
李承芳面不改色，“老子实话实说而已。那些下人婆子们要么聚在一起准备今天的中饭，要么在忙自己的活计，都有一个或两个以上的证人。老子一天都和看门的阿罗呆在明启渲的房内，那庸医和明家小姐在喝茶，所以，从这点上来看，你们的嫌疑最大也是事实！”
“我一直在房中打坐！”
“可有证人？”
“你……”郎少狐话未说完，便被人挤到一边，原来是吴用。
“小子，你方才说的却也有点道理。”吴用阴阳怪气的扫了他一眼，刚才那句“小矮子”他却是消化了半天，才明白说的是自己，当下怒火中烧。“只是，你虽然和……和那个门房小厮在一起，却也不能说明你完全没有犯案的机会。你们可能是共犯。你就是主谋！”吴用伸出一根食指恶狠狠地指着他。
李承芳瞪了他好一会，才慢慢道：“我说你真是没有愧对你妈给你起的这个名字！无用到家了！”
“你说什么？******！”吴用气的哇哇直叫，“这小子出言不逊有莫大嫌疑给本捕头铐起来！”
“昏庸狗官！******全府的下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难道他们都是串通一气？”李承芳出生到现在何时受过这等闲气？当下不客气的回了过去。他向来听说官府有人横行霸道，仗着山高皇帝远便逞凶行恶，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现在他是明白了！
“抓起来抓起来！”吴用尖声叫道。
“现在是未时了。”正当这个时候，有个很文雅的声音响起。循声探去，却是个身着布衫的年轻人蹲在尸体旁边，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一脸敬畏害怕的表情。周围的捕快一愣，居然忘了绑人。
“你是何人？未有许可怎好擅自接近尸体？”那人自然是顾清茗。吴用大腹便便，踱到他身边，很不屑他说出那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过不屑管不屑，看这年轻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句尸体，他也有些发毛，这不会是个有恋尸癖的变态吧？
顾清茗站起来，歉意的笑笑，“啊，小民只是个江湖郎中，不懂诸多规矩。依小人愚见，这位姑娘应是在午时左右遇害，在那段时间内未有不在场证明的，都有可能是凶手。”
吴用斜睨他一眼，“小小郎中，用不着多言，本捕头难道需要你的提点？”
顾清茗立刻点头哈腰，唯唯诺诺，“自然自然，吴用大人英明。”
吴用眉头一跳，“谁准许你叫我吴用大人的？”
“啊？”顾清茗一脸错愕，“方才看大人如此神武，小民是外地人，便询问了大人的名讳事迹，怎么大人竟不是吴用大人？难道是小人认错了人吗？还是这临安城内尚有另一位吴用大人？”
吴用的脸开始由青转白，尤其是看见众人一脸憋笑的场景就尤为的恼火，不由得拎住了顾清茗的领子，“不许叫我吴用大人！”顾清茗被他拎的脸色发紫，却也不忘立刻点头称是，吴用这才放下他，整了整衣服，回头朝身后捕快道：“把那小子给我抓回去严加拷问！”
顾清茗稍稍往前站了一步，冲着李承芳耳语，“看来，你便是那只被捉去充数的乌龟了？”不理会李承芳愤怒的目光，顾清茗微微一笑，继续说了些什么。接着便看见李承芳面露凶光的瞪了他一眼，居然也不反抗，这么跟着吴用回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