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诗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有我的小名?”
冯三娘,不,应该是冯莲娃忽然皱起眉头说道。
陈孤‘啊’了一声,这是贺铸的一首摊破浣溪沙中的一句,意思算是颇为浅显的。他在研究宋朝历史的过程中,也时常在空闲时泡一杯茶,消遣品鉴宋词中的词意。宋代诸位词家中,他也最喜欢贺铸,尤其是最早接触的一句‘楼角初销一缕魂,淡黄杨柳暗栖鸦’,更是令他终生难忘。
陈孤讶然道:“你怎么会听不懂?”
冯莲娃竟然不顾她脸上那自然天成的妩媚气质,抿着嘴显得心不甘情不愿,真好似那夏末时节枯荷深处的采莲小女孩般,恍然回眸,天真的疑道:“我为什么要听懂?”
“你不识字?”陈孤不动脑子张口疑道。
冯莲娃杏眼一瞪,微怒道:“你才不识字。我只不过是……”
“不懂琴曲诗词这些东西。”
“那你既然不懂这些,会不会洗衣做饭?”陈孤追问道。
冯莲娃脸色兀自一变,她先前便是顾虑自己的江湖生活终究和陈孤走不到一处。若是自己真成了陈孤的妻子,纵然陈孤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可却要自己洗衣做饭,针线女工……冯莲娃不敢想象这样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她看向陈孤的目光倏然失落了起来。
冯莲娃怅然若失的摇了摇头。
“好!”
陈孤却突然大喝一声!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三娘,你是侠骨柔情的江湖儿女。我往日只在电视……只在小说里见过你这样的绝妙人物。现在你却活生生的站在,哦不,是趴在我的面前。当你将我从关护法手下救下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你了。所以即便是豁出我的性命,我也愿意。”
冯莲娃猛地一怔,美目变作了荷叶下嬉闹的一对活鱼儿,既在欢欣鼓舞的游弋也在泛着水花,她看向陈孤的膝盖,轻哽道:“所以昨夜你就愿意……那般的救我?”
陈孤情不自禁的动情道:“三娘!我喜欢你,是喜欢你的侠骨柔情,喜欢到我自己的骨子里。在我活着的那个时代,不知有多少男人会喜欢这样的你。现在却让我捡到了便宜。如果让你放下武功,藏起侠骨柔情,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我宁愿这辈子也没有见过你。你只有活在江湖里,才是真正的你,才是我喜欢的你。”
“至于洗衣做饭这些琐事。不是我说大话。依我的能力,在你们大宋赚钱,简直是易如反掌。到时候,我就给你买两个婢女,一个给你弹琴唱曲,一个给你梳发穿衣。”
冯莲娃破涕为笑道:“那你想要娶我做什么?”
陈孤得意地笑道:“啥也不做,我就想着将你抱到床上,然后生孩子……最好生两个,一男一女……”
“呸!”
冯莲娃登时骂了一声,羞意禁不住涌上脸颊,怒绽红霞。
“那你还不如娶头母猪呢!”冯莲娃嗔怒道。
陈孤正色道:“就你这头最合我心意!”
冯莲娃见陈孤脸上虽一本正经,但心里恐怕早已经乐开了花,便忽然冷不丁的说道:“你就怕我岁数已大,再生不出孩子?”
陈孤一愣,旋即失笑道:“三娘,我的那个时代,三十岁结婚的女子比比皆是。你说我担心不担心?”
冯莲娃不甘心道:“那我可是比你大了两三岁。”
陈孤收起了笑容,紧紧地注视着冯莲娃道:“三娘,你莫要浪费口舌了。这辈子你已经注定是我的了。”
冯莲娃杏眼微颤,一颗芳心被陈孤霸道的话惊起了阵阵涟漪。
好半晌,她才缓过神,她的目光像是被沸水烫酥了般,轻声细语道:“那你愿意陪我浪迹江湖吗?你虽然不会武功,但我可以保护你。”
陈孤没想到这短短的时间内,冯莲娃已经主动开口示爱了!他本以为还需要用更多的手段,更多的诚意才能彻底打动这位妩媚女侠。
冯莲娃果然不愧为江湖儿女,敢爱敢恨!
陈孤按捺住心头的欢喜,他没有急着应允。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伍达通临终托付教主之位的事情。他原先是不打算当这个明教教主的。但他当时有这样的果决想法,除了觉得明教终究不是正途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他以为自己和冯三娘有缘无分,留在她的身边,只不过是痴心妄想。
可如今冯三娘却主动示爱,他何不就顺势为之,留在明教,当一当这个几乎和造反挂钩的明教教主,与冯莲娃成就一对江湖眷侣。
想通这些,陈孤看向冯莲娃的目光登时热切了起来。
———
第二日中午,冯莲娃已经勉强可以下床,只要不再剧烈运动,牵扯到后背的箭伤,基本及无大碍。
陈孤也被抬到了院中,横躺在竹椅上,身下是一层愈发坚硬的厚厚雪色,身上则沐浴着冬日暖阳,温和舒适。他深吸一口气,心情大为放松了下来。
冯莲娃则半慵半懒的坐在陈孤身旁的园墩上,一只手轻搭着竹椅,五根嫩白的手指缓缓出现在陈孤的眼角。她此刻穿着一件许英娘的水蓝袄裙,梳着半斜轻盈的堕马髻,一双红缎窄头鞋从百褶罗裙下悄悄钻出来,踩在被阳光晒得生硬的白雪上,显得娇小玲珑,可爱别致,叫人禁不住想要捉在掌中,轻轻按抚。女人脚小,确实美矣。难怪西门大官人欺负金莲姐姐的时候,先从裙下小脚动手。
不过,冯莲娃的玉足天生如此,并非裹足。而且她的娇小只是相当于大多数正常女性而言。陈孤的一只手掌绝无可能盛下的。
陈孤也略微知道一些裹足的这点破事。裹足大致起源于隋唐或五代时期。之所以难以断定真正的起源时间,一是因为后世在这方面的研究资料有限,只能凭借一些野集诗文推测。此外,冯莲娃这种天生小脚和裹足往往被混为一谈,也是一个原因。
但是,裹足兴起于两宋,发扬于元,变态在明清,这是毋庸置疑的!
大词人苏轼便有一首菩萨蛮专以咏足,可以说是开创先河。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不过,宋代的缠足绝非如明清时期那般变态。以至于到了伤筋错骨成为畸形的份上。
至于缠足为何兴起。并非是有人所说的禁防女人出门。因为在古代真正禁锢女人自由的是封建礼教,是思想文化,单凭缠足是很难做到的。
缠足兴起,更多的是因为自古中国男人的审美观倾向于纤巧绰约,而且缠足和古代男女间的鱼水之乐息息相关,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高跟鞋。最早经贵族阶级和文人追捧,最终蔓延开来。到了明清,竟至于,女子足大而难嫁好郎君,成为男方重要的择妻,择媳标准。
总之,缠足之风,耻而谈之。
冯莲娃并没有在看着陈孤,她面带微笑,认真打量着院子角落里,周玉郎和许英娘的小女儿‘湖儿’正在雪中玩耍,周玉郎和许英娘在一旁一左一右的护持着,生怕‘湖儿’栽倒在地上。
不过五岁的小湖儿也很争气!梳着双丫髻的她,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雪中忽左忽右的奔跑,脚步轻快,一身团花绿袄仿若是驰骋在郁郁白花中最灵动的一只小蝴蝶。
陈孤看着这一家三口,眼角有些湿润,他突然明白为何周玉郎绝口不提伍达通的死因了。
———
陈孤又看向冯莲娃,不禁轻声笑道:“莲娃,你在想什么?”
“叫我‘三娘’。”冯莲娃回过神,纠正陈孤道。
陈孤仿若未闻道:“莲娃,你可是在想你将来的孩子长得如何?”
冯莲娃心事被陈孤当面说破,脸上不禁红了起来。她今年已有二十四,待到除夕过后,就是二十五了。即便是江湖儿女,这样的年纪放在这个时代,也该寻觅郎君,婚嫁生子了。从生理上讲,她这个年龄也是母爱最热切的时候,对小孩子有着自然而然的莫大好感。
“若是自己和陈孤最终能厮守在一起,那自己的孩子岂不就是陈孤的孩子?”
心中想到此处,冯莲娃不禁情意荡漾,略微憧憬起来。
但冯莲娃脸上,却微露不悦,挑着眉头道:“我都说了。我比你大。我的小名你只需记在心里,不得喊出来。”
陈孤颔首道:“莲娃,我都听你的。”
冯莲娃摇了摇头,无奈道:“你真是嘴不饶人。”
陈孤忽然嘴角一扬,神秘的笑道:“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冯莲娃微微一怔,善解人意道:“若是不能说,你不必一切都告知我。”
陈孤期期艾艾道:“昨日我抱着你的时候,忍不住偷偷……”
“偷偷吻过你!”
冯莲娃脸色一变,她虽然已然将陈孤放在了心里,可这等男女亲昵之举,她终究不曾经历过。她的感情经历,除了对那位越州秦家大少爷曾心生爱慕之外,几乎是一片空白。对男女相处之道,也是摸着石头过河。陈孤几乎就相当于她在爱情上的第一个试验品。也就是传说中的初恋。
“你……我……”冯莲娃冷下脸,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陈孤担心道:“当时天寒地冻,你我嘴唇都是冰凉发硬,我虽吻了你一下,其实也没有……没有多大感觉……”
“要不我们再试一次?”陈孤恬不知耻的又说道。
冯莲娃不禁叹了口气,她虽比陈孤年纪大,可终究在情爱上,是处于弱势被动的。
陈孤也是看出了冯莲娃,所以如果他不轻佻一点,那么他和冯莲娃即使你情我愿,互相喜爱,相处起来估计也只能大眼瞪小眼。
冯莲娃转移话题道:“你觉得伍教主当真是将教主之位传于你了?”
陈孤神色一怔,微笑道:“怎么?你不想我当你们明教的教主?”
冯莲娃愣了愣,她虽然觉得陈孤不适合当明教教主,但她打心底却是希望的。因为一旦陈孤当上了明教教主,不仅成了真正的江湖之人,和她厮守在一起也会变得顺理成章。
冯莲娃犹豫了片刻,提醒道:“我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伍教主死的时候,虽然只有你一个人在身旁,但似乎也没必要将教主之位传与你……而且纵使伍教主是一片诚心,我只怕,你难以服众……”
陈孤蓦地一扭身子,伸手捉住冯莲娃搭在他眼角的素手,眼神坚定道:“你是明教护法。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我若不能当上这个明教教主,即便娶了你,也只怕是辱没了你。”
冯莲娃没有挣脱陈孤的抚握,她的神色渐渐变得格外柔和,杏眼含春道:“我不计较这些。英娘说的对,一个女人,在一个恰当的时机,遇到一个肯为自己豁出性命的好男人,这便是注定的姻缘。即便两个人本是陌路人,只要情意真挚,也能化去隔阂,相伴厮守到老。”
“我只是在担心,你当上了教主之后,会有人想要暗中加害于你!如果是这样,反不如我不再当这个明教护法,咱们能相伴飘零在江湖上也是好的。”冯莲娃又面露忧色道。
陈孤心头禁不住温暖了起来。
“莲娃,无论是为了你,还是我自己。这个教主,我当定了!”陈孤柔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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