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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心思

第 75 章 心思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喜宴也是如此,不过对于新婚夫妻来讲,喜宴只是他们生活的开端,即使宴会热闹的成一锅粥,以后也会慢慢静下来,成为平淡的白开水,柴米油盐,养家生娃,个中滋味,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朦胧月色下的官道,连个鬼影都不见,却有两匹骏马并辔而行,息昔和赤槿都是仰面躺在马背上,松着缰绳,任由坐骑迈着小碎步前行。喜宴结束前刚刚下过一场微雨,此时风恬浪尽,雨至云开,再强的困意也被清凉的夜风驱散,两人辞别新郎官李不鸣,驱马赶夜路,奔赴下一个任务。

她们酒后微醺,不敢御剑飞行,须知酒后飞行危险极大,迷糊中从法器跌下,或者撞上山崖的倒霉蛋是前有古人,后又来者。更不幸的是如果撞上其他飞行的修行之人或者妖族,不管受伤与否,醉酒之人都要被罚银币百枚,扣在囚牢反省十天,禁飞三月,若造成伤人事故,肇事之人要赔付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等名目的费用。就是手里有金山的财富,也能让当事人赔得勒紧裤腰带的一天。

息昔和赤槿都是执法者,自然不能知法犯法,干脆在马背上胡乱躺上一夜,反正慢慢溜达着第二天早上也能到目的地玉遥山。

“息昔,从婚宴离开后,我一直有个疑问,如果说出来呢,会大煞风景,如果不说,又觉得憋得慌。”赤槿看着在云层中穿行的月亮,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良久都不见对方有回应,便叹了口气,“这样你都睡着,真是太厉害了。”

“醒着呢,就是酒劲上来,头晕,不想说话而已。”息昔轻飘飘的说,“有话就说,我的耳朵还是很清醒的。”

“我是在想,李不鸣是只鸡,绻绻是只家犬,他们生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样子呢?”赤槿一吐为快。

噗——。

息昔长吐一口气,松了松肩膀,“我还以为只有自己会想到那么古怪的问题,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人族再怎么生也只是男女的悬念,他们族类不同,也不知会生出什么模样的宝宝。”

“今晚的肘子有两种,一个是红烧,一个是酱爆,你喜欢那个?”赤槿突然话锋一转,抛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酱爆。”息昔迟疑片刻,“怎么了?莫非你明天要请客吃饭?”

赤槿紧接着一句,“瓜子要五香还是原味?”

“五香。”

“提子还是葡萄?”赤槿继续她的菜单。

“提子。”

“鲍鱼还是熊掌?”

“鲍鱼。”

……

“令狐晞还是谢行远?”这一句才是赤槿真正想问的。

“厄……。”息昔警觉的从马背上弹起,坐得笔直,轻挽缰绳,坐骑开始小跑着前进。

“你可以逃避五年,也可以当今晚我什么都没有问你,可你一定要明白自己的心思,你到底爱谁?若没了方向,你的马跑的再快,再不知疲倦,也永远到不了你想去的地方,或者越来越远。”赤槿追上息昔,扯住她的缰绳,两匹马又开始并辔而行。

“我们是朋友,我不想看到你参加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婚宴,就是没有你自己的,天知道我多么想把百年好合这句祝福送给你,可你这样纠结在令狐晞和谢行远之间五年,感情是一锅沸水不是浑水,浑水可以等它平静下来再看,可是沸水你就是在等十年,还是见不到底,直到最后一丝留恋都被蒸干,剩下的一口破锅焦裂成灰,这又是何必?”

“干脆跳进沸水里,潜到锅底看清自己——过程当然很痛苦,可是总比继续纠结的要好些,令狐晞还是谢行远?”

月色朦胧迷离,息昔交叉紧握缰绳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发白,眼帘低垂,呼吸急促,沉默良久,才艰涩说道:“你知道我前世最后的心愿是什么吗?阎小玉说我愿意舍弃人界爱恋,妖界痴缠,换来一世的逍遥。”

“那又如何?当时你骤然得知自己两段婚姻都惨淡收场,换成谁都不愿意接受,希望下一世过随性逍遥日子很正常啊。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这一世一定要小姑独处,你的心被爱恋囚禁,别说是走到人界天涯海角,你就是跑到冥界、天界、甚至是魔界,你都是个囚徒,一个不愿直面自己内心的囚徒。你向来懂得变通,甚至说奸诈也不为过,怎地在情字上就糊涂了呢。”

“不要背着前世的包袱压抑自己。每个人只有一世的缘分,我只是个路人,不知道令狐晞和谢行远在前两世和你有怎样剪不断理还乱的虐缘,他们和你也许都有错,也许都没错,但那毕竟都是过去,你活在当下,过去的美好也罢,伤痛也罢,你不要频频回头看,因为看的越多就迷茫,当一个人对过去的关注超过了未来,她还会有多少未来可言?”

“换句话来讲,我赤槿上辈子也许和某个人举案齐眉,最后寿终正寝进了棺材,身前也可能许诺下辈子还做夫妻,可是这一世我遇到了狐帏。”说道这里,赤槿脸颊微微一红,“如果现在上辈子的老公来寻我,我肯定会不认账,拉着狐帏就走。因为姻缘这个东西只能在当世有效,过期作废。爱恋这个东西不是你说舍弃,她就嗖的一声消失不存在。这一世,你只需要确认自己爱的是谁,令狐晞?谢行远?亦或是其他人?如果你没有爱上任何人,一世逍遥也未尝不可,但只是万万不要再往后看,唉,朋友一场,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过的那么累。”

赤槿的话语一句句迸进息昔心里,每句话都直中要害,激起层层思绪,想躲都躲不了。似梅子黄时雨,即使顶着清湖八字桥老实舒家做的八十四骨紫竹柄的油布伞,也难以避免沾湿衣衫,这五年来,每天她都顶着一副淡然的表情,其实下面掩藏的是伤痛和迷惘。过去的甜蜜,一小滴都是甘醇;过去的苦痛,即使午夜梦回的浮光掠影也能刺痛得她久久不能入睡。

她何尝不明白过去的终究不能重来,再美的花也会长埋尘土。情缘断后不能续,最好是付之一笑放眼尘世外——只是,明白并不意味着她从此不再回头看,冷雨敲窗的夜里,喧嚣的集市,甚至给猫儿喂饭的时候,她都会时不时的想到过去,她也尝试着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意识这个东西不能像拴只狗那样,牵一根绳子就能解决。

令狐晞看她的目光总带着些悲悯,他如今是天界芳主,这个职位管辖着所有花朵,可他的内心早已荒芜,连杂草都不生吧。谢行远抱着猫儿这个女儿时,看她的目光都带着些许愧疚,尽管他总是谈笑自若,想尽办法,甚至派出猫儿这个小间谍探听她的喜好,每句话,每件事都做到她的心坎上,可是他还是掩藏不住内心的落寞。徘徊在如此沉重的爱恋之中,她迷失的太久……。

接下来就是沉默,两人各怀心思,只闻得马蹄和秋虫对唱,过了半夜,夜凉如水,息昔从包裹里抽出两件披风,一件递给赤槿,另一件自己披上,夸张的打了个呵欠,故作轻松道:“这次行动谁是队长?你居然只能担上个副职,此人来头不小吧。”

赤槿恨铁不成钢的接过披风胡乱缠在身上,锤了锤发木的腿,半天才瞥出一句,“玉遥山,夜正凉。”

“诶,你什么时候说话那么文绉绉的,夜正凉?不就是天冷了吗。”

“你就继续装傻吧,是叶正良,树叶的也,良心的良。”酝酿许久的一番苦口婆心般的劝解无果,赤槿不知道该怨息昔呢还是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