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王夫人等一边忙着吃斋念佛,又请了和尚、道士作法事,一边又忙着让贾琏在外头打探消息。探春姐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在贾母这里陪伴,听候消息。
贾赦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和贾珍道:“你看看那府里,成日仗着有个贵妃娘娘在宫里,倒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下可好了,出了这样的事,我看他们可怎么办。”贾珍陪笑着道:“可不是吗,过去我时常劝二老爷,也该去走走忠顺王的路子,可他总不信,他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胳膊还能扭得过大腿去?这下元妃是倒了,还有谁把他放在眼里,这时候就算是要去找人,旁人也不搭理你了。”二人在说得起劲,正巧贾琏进来,本想来这和他们商议商议的,虽不好说什么,心中却在想:到底是一家子,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即便不能出些力,也犯不上这样幸灾乐祸。因贾赦也在这里倒不好立刻便走,只得随意搭了几名腔,也就走了。
不多时,宫内却又传出元妃降为元嫔的消息来,一时间贾府上下人等乱乱纷纷,各怀心思。
这日宝钗回去看望薛姨妈,正好夏金桂也回了娘家,因此娘俩才得以清清净净的说会子话。薛姨妈问道:“现如今宝玉待你可好?”宝钗道:“还不就是这样,他原是个贪多嚼不烂的,原先房里就有个袭人。现在倒是不提林妹妹了,却又盯上了莺儿。”薛姨妈道:“莺儿是你从小使唤的,既是看上她,倒不如索性将她给了宝玉倒也便宜,你也好多个臂膀。”
宝钗心中烦闷,不愿多提宝玉,便道:“妈妈,我们先不说他。哥哥如今可好?”薛姨妈道:“哎,现如今生意越来越难做。你也是知道的,自从你哥哥被革去皇商的头衔,我们家的生意就日渐艰难起来。前些日子又因为给林姑娘作媒的事得罪了忠顺王爷,这些日子竟一日难似一日了。再加上你哥哥又不长进,只知道呼朋喝友的,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不少铺子就该关门了。我原指望着你婆家能帮衬一二,哪知道又出了娘娘这事。”
宝钗皱眉道:“妈妈竟不要指望他们了。”薛姨妈闻言,知道其中必有缘故,连忙追问:“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宝钗看了看四周,只莺儿在侧,并无旁人,便让莺儿到门口看着,这才说道:“妈妈不知道,那府里原也只剩下个空壳了。如今越发连老太太的东西都当了不少。原来便只指着娘娘在宫里能关照关照。现在娘娘出了事,连朝上好些大人们都不怎么和那里往来了。只有至亲的几家还来看看罢了”
薛姨妈大惊:“这可如何是好?”宝钗道:“妈妈还是让哥哥早些另寻靠山为妙。依我看来忠顺王府就不错。虽说上次哥哥被责罚了,到底里面还是有些关系。再者如今朝中以忠顺王权势最大,听说我们家娘娘就是得罪了那府里的宸妃娘娘才落得现在下场的。如今要紧的是再搭上这条线,先弄清楚王爷最爱什么,我们再投其所好,也不怕王爷不另眼看待我们薛家的。”
薛姨妈大喜,连连称是,又叹道:“可惜你不是个男儿家,要不我们家哪会落到如今这样,想当初我们也是和贾家并称为四大家族的,哪里就要这样依附他人了。”宝钗道:“妈妈快别怨天尤人了,还是快想想要送王爷些什么才是。”
薛姨妈道:“听说这忠顺王除好女色外,最喜的就是古董字画了。”宝钗听了,想了想道:“一时我们也没地去寻个天姿国色的女子去,倒是这古董,我看贾府里倒还有些。过些日子我找个机会带些子出来给王爷送去倒也便宜。”
薛姨妈听了也说:“这样甚好。也省得我们另花钱再去淘些东西。只是你哥哥再不敢去见王爷了,这可如何是好?”宝钗气道:“哥哥也太没胆色了吧!被打了一回就吓成这样。”薛姨妈道:“可不是吗,虽有你兄弟,却也不是这其中之人。况且现在也不在京里。”宝钗想了想道:“蝌兄弟到底和我们不是一个父亲的,况且现在也成了家自立了门户,我们也不好太过麻烦他。”薛姨妈急道:“那可如何是好?你又是个年轻媳妇,也不好抛头露面。”
宝钗想了想说道:“其实也没什么难办的,若我是个男子不就简单了吗。”薛姨妈不解,忙问道:“可是你就是个女子,怎么变过来呢。宝玉却也不象是会做这事的人啊。”
宝钗胸有成竹的笑了笑道:“妈妈也急了不是,若是我穿上男装,谁知道我是女儿身?”薛姨妈有些担心的说:“这样可使得?万一被看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你婆婆她们万一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宝钗笑道:“妈妈太过虑了。我原不是总养在闺中的娇小姐,父亲在时也总带我出去的。更何况这些年家里铺子也多是我在打理的。到时我再小心些,再不会出事的。妈妈就请放心吧。至于贾府那边,我只说是回妈妈这里便是了。只要我们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薛姨妈听了,倒也觉得有道理,再说也没有别的法子,便只得同意了。宝钗便道:“如今要紧的是回去挑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妈妈这里再让哥哥问清楚些王爷的喜好。”薛姨妈道:“那是自然。”
吃过饭,宝钗便自回家去了。到晚间,薛姨妈便把宝钗的话告诉了薛蟠。薛蟠听了,却大为反对。说道:“你们是不知道那个王爷有多厉害。妹妹这点主意必定瞒不过他的。到时被他看穿可就糟了。”
薛姨妈听了,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如果不是你不敢去,但凡你有点用,你妹妹至于去冒险吗。”
薛蟠气道:“我劝你们你们只不听,又拉扯上我来。闹出事来只别怪我就好。”说着便赌气又出去了。只留下薛姨妈在这里长吁短叹。
却说宝钗回到贾府,便到王夫人这里来。王夫人知道她从薛姨妈那里来,便问道:“你妈妈可好?她也有阵子没过来了,我这里又不得空,总没过去看她。”宝钗道:“妈妈还好。她还让我问老太太、太太好。近来也因为家里事多,总念叨着过来看太太,却也总让事给绊住了,所以竟没过来。”
王夫人叹了口气道:“哎,这些日子我们两家都让人闹心。你妈妈那里有你那个嫂子,倒添了多少事来。我们这里呢,偏又碰上娘娘这档子事。我原想着我统共生了三个孩子,一个早早就离我去了。一个进了宫,享了福,原指望她能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不但她自己有靠,就连我们也有了依傍。谁曾想好容易怀上一个,偏又掉了。”
王夫人说着停了停,又道:“宝玉近来倒是肯读书了,娶了你也是好的,偏当时娘娘又下了旨,竟让你为次妻。将来若是再娶个厉害的岂不是害了你,况且也太委屈你了。”宝钗心中暗暗冷笑,却笑着道:“看太太说的,只要能侍候太太,我再不管什么名份的。再说只要二爷好,便是我们的福分了。”王夫人听了,心中倒颇感欣慰。
宝钗一时又道:“如今我们这里打探消息竟要不少花费,再加上娘娘在宫里也是要花销的,前日我看了帐本,竟是有些不够使了。我们紧着些倒不打紧,只是别委曲了娘娘和老太太。如今一时也不知往哪里挪出这一项银子来,前些时我看那边阁楼上还有些旧家伙,我想着,好些现下也用不着,倒不如拿出些来,或卖或当,筹出这些银子来倒好。太太看可使得。”
王夫人道:“我的儿,亏得你想到了。我竟是老了,都没想到这些。既是这样,你明日带了人去取了些去才好。只是这些原是老祖宗留下的,虽是一时钱不凑手,却也别作了死当,另外也别告诉了老太太才是。她上了年纪的人,听了倒是伤心。”
宝钗心中暗喜,连忙答应了。第二日,宝钗便带了人去搬了好些古董来。又偷偷将其中好的留下,只把余下的拿去当了。又寻个时机偷运了回去预备着。
薛姨妈又逼着薛蟠打听清楚忠顺王这日要去古董行里淘些好东西,便忙命人告诉了宝钗。宝钗于是赶忙回了王夫人,只说是要回去看看,王夫人便也同意了。
宝钗便只带了莺儿一个,坐了薛家派来的车便出去了。却不回薛家,径直到古董街上自家的一个铺子里。薛蟠早在那里等着了,见了宝钗,便道:“妹妹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宝钗也不理他,只是问道:“东西你可带齐了?”薛蟠只得回答道:“都带来了。”说着拿出一个包袱来,里面装的是一套男人的衣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