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姜维差句安,李歆一起领兵一万五千往雍州,随后沿着山势建造两城并分兵驻守,雍州刺史陈泰带兵包围两城并断了城中蜀军的水源和粮食,姜维闻言来助,出牛头山与陈泰对抗,旋即大败而走,两城也开门降魏。
司马黛听着阮咸一一说给她听的消息,微微点头,她躺在床上已经半年有余,自从阮籍带她回来陈留后,便一病不起,先前落下病根,被抽了一鞭后身体更弱,在躺了大半年后,身体虽好,却仍然体虚,稍遇着一点冷风,便又是一场病,因此阮籍便不让她下床,连个门也不让她出,司马黛闷的慌,便抓来阮咸陪她解闷。
进了阮府,到有不少人来看过,大概是稀奇一直性子冷淡的阮籍怎么带了女子回来,还护着跟宝贝似的,第一个来的便是阮咸,其后便是阮籍的兄嫂,后来就是街坊领居,七大姑八大姨,司马黛一一客客气气的寒暄,举手投足间既不疏远也不亲近,惹得日日来看望的人不少,最后阮籍不得不下了逐客令才把来看望的人都赶了回去。
阮籍的母亲非常的和气亲善,俨然已经把她当媳妇看待,见她身体不好,心疼的如掉肉一般。
“药罐子,你在想什么?”阮咸用手在她眼前一晃,讥笑道,“就你这副失魂落魄样,也能把叔叔勾引到手,我还真小看了你的魅力。”
司马黛伸手就往他身上招呼,阮咸反应快,跳到一边,又坐下笑道:“你这副样子,就算打到我,恐怕在我感觉来也是如棉花般软。所以你若想打我,趁早好起来。”
司马黛掀开被子想要去抓他,阮咸见状忙不迭的凑进来把她塞回去:“我的姑奶奶,你还是躺好,我不躲就是了,可千万别让叔叔看到你下床,否则我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黛得意洋洋的笑,她的拳头落到阮咸身上,疼的阮咸面容扭曲。
“你使诈!”阮咸疼的丝毫没有形象可言,他直嚷:“你这臭丫头,我定不会让叔叔娶你的!你休想进我们阮家的门!”
司马黛一愣,随后更猛力的打,冷哼一声:“是吗?那我让他入赘便好。”
“你要谁入赘?”阮籍不咸不淡的声线传进来,司马黛立刻讪笑,讨好的看着他:“老爷,你回来了?”
阮咸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逃开,却凑到阮籍后背,对着司马黛做了个鬼脸,司马黛恨恨的一瞪,阮咸立马逃离屋子。
阮籍眉梢带笑,脸却依旧沉静的很,司马黛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进,随后猛然蒙住头,闷声大喊:“我错了。”
“错哪了?”阮籍嘴角微微一动,手已经去拉被子,司马黛捂得更紧,在被子里直摇头,“我不该叫你入赘……”
“还有呢?”阮籍低声一咳。
“还有就是我不该半夜出去摘杏子吃,也不该唆使阮咸那小混球去勾引婢女……”司马黛心里一虚,把什么都招了,阮籍微微一皱眉后早已经掀开她的被子。
司马黛使劲抓住最后的一角被子,可怜巴巴的说道:“不要在打我屁股……”
话音刚落,阮籍的手已经落下,司马黛大叫一声,闭上眼睛等待阮籍打第二下,却见他手迟迟不落下。
“你还等什么……唔……”司马黛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被他吻住,阮籍的唇有点凉,带着一股纯纯的酒气,芳香中带着柔软,像城南的糯米糕。
“小馒头,三天后便成婚可好?”阮籍的眼睛都要滴出水来,带着九分宠溺,一分期待。
“那入赘?”司马黛不满刚才被他打的一下,故意又提了一遍。每当她微有动作,便已经被他知晓,如若做的不对,屁股便要被打。
“嗯?”阮籍凤眼微眯,挑眉一笑,“可以。”
司马黛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他竟然同意,她乖张的一笑,却在看到阮籍不沉不浅的眼神后,忽然讪笑:“开玩笑,开玩笑……”
阮籍轻轻搂住她,低喃:“纵使入赘又何妨。”
司马黛使劲摇摇头,随后把头埋在他怀里:“小馒头许你一生,永不相负。”
可是就在两人成婚的前一天,洛阳忽然传来消息,丞相司马懿薨了。皇帝已经下诏,全国一律戴孝,一年内不准婚嫁鼓乐。
司马懿很早以前便已病入膏肓,一直以来都是司马师在代他料理,如今薨了,司马师便直接承了司马懿的统,被皇帝封为大将军。所以如今这洛阳便已经完全在司马师控制之下。
闻言司马黛呆坐在地上,眼睛空洞的望着远处高空中浮着的白云,直到阮籍在她身边坐下,她才缓缓的转头看向阮籍。
阮籍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语气惆怅:“想哭就哭吧。”
司马黛使劲摇摇头,过了一会才把头埋在他怀里。
阮籍目光落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紧紧抱着身前双肩不断颤抖的人:“我还在这里。”
纵使司马家把她赶出来,可是司马懿从小到大都极其宠她,生怕她受到半点伤害,司马黛的眼中不断的浮现司马懿往日的影像,越想心越疼,恍如要憋死过去般难受。她哭够了,便哽咽着抽泣,阮籍一直抱着她,连动都没有动,过了一会,才长叹:“可要去看看?”
司马黛抬眼看他,却见阮籍目光沉静如水的看着他,黑黝黝的眼眸深处什么也看不清。
她摇摇头,幽幽的呼出一口气,把刚才胸中的哽咽气都一股脑儿的吐出来:“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闲杂人等罢了。”十一月,司马黛的身子便已经大好,她老毛病又犯,趁阮籍不在,又翻墙溜到外面的街市。已近冬天,自是冷的厉害,司马黛怀揣一袋五铢钱,打算买些布料和针线回去。隔壁家的婶子想她无聊,便经常来串门子,渐渐的开始交她针线。司马黛歪歪扭扭的给阮籍做了一件厚衣,却在收口时少了料子。
她大致逛了几家,买了便让人送回去,自己却四处溜,几个月来,睡的她浑身都疼,好不容易出来了,便就不想马上回去。
街市上来往的人多的很,司马黛忽然想起几年前也是在陈留街市看到嵇康和曹姬相持而过,可是如今物是人非,街市依旧如故,只是往事如烟飞,飘忽不存。
“这次你还想往哪里逃?”钟会阴沉沉的语气忽然从她后面转过来,司马黛浑身一抖,她头也没用回便跑,可是还没有等她跑远,忽然眼前一黑,便倒地不知所觉。
等她醒过来时,却是双手被缚,安躺在马车里,眼前裴秀清秀无双的眼睛正盯着她看,眼里露出一丝怜悯与无奈。
“你……”司马黛低喊出声,却见裴秀轻嘘一声,凑到她耳边:“装昏,他若知道你已经醒了,怕是会把你大卸八块。”
司马黛闻言一抖,把头一撇,听话的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车帘便被掀开,钟会跳上马车,把东西一放,便去看司马黛。
“你这是检查尸体吗?”裴秀出言讥讽,吊儿郎当的语气差点让司马黛笑出声来,她死死憋住,却感觉到钟会的手指重重的捏她的脸,随后便听他说道:“阮嗣宗倒是把她养的不错。”
“那你还不把她送回去,依我看,你还没有把她带回去。半途她就死了。”裴秀讥笑,可是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半倚着,一点也没有以前精神的样子。
钟会冷眼看了他一眼:“就算是死的,我也不会让给别人。”他语气中的那股冰冷让司马黛忍不住心酸。
裴秀若有所思的看了钟会一眼,随后笑道:“我看未必。你以为这天下都是你的不成?一山还比一山高。”最后一句话他故意拖的很长,纵使被钟会下了药,一点力气也没有。嘴上还是不肯多让。
“你觉得他说的可对?”钟会捏着司马黛脸上的手微微加劲,眼睛微眯,“听够了便睁眼吧。”
司马黛睁开眼,便看到钟会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她愠怒:“放开我!”
“放开你再让你逃走?”钟会眼里寒气微露,“当时我怎么跟你说的?偷钥匙逃走,亏那些羌人没有把你杀了!”
司马黛刚想反驳,却看到钟会后面的裴秀对她轻轻摇头,她撇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错了……”
却见钟会漠然不做声。
司马黛有低低的说道:“你当时没有跟我说清楚,监牢里又不好闻,所以……”
过了许久,钟会低叹一声,解开她的绳子:“什么时候你才能改掉你不听话的毛病?”
司马黛倚到他身上,闷声道:“你有你的随心所欲,我也有我的,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话?”她忍不住又说道,却感觉到钟会猛然一震。
“你说什么?”钟会阴骛气更甚,他抓住司马黛的手,满腔的怒气怎么也散不开去,纵使他心里的伤痛无以复加,可是那些柔弱的感觉一一被他压下,用怒气来表达他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