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娜像我辅导的大多数少年一样,问题很严重,也许正因为如此,才拉响了警铃。我不喜欢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仿佛这次见面会很不妙。我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远处的城郊夜幕下有一些生活的迹象——房子里有灯光、电视机在闪烁,也可能是电脑显示屏,车库门是打开的。但这条死胡同里却什么都没有,听不到一点声音,看不到一丝动静,到处黑沉沉、静悄悄的。
我的手机振动起来,吓得我差点灵魂出窍。我还以为是希娜打来的。但不是,是我的前妻詹娜。我按下接听键。“嗨。”
“能帮个忙吗?”她问。
“我现在有点忙。”
“我需要找个人明天晚上帮我照看孩子。如果你愿意,可以把谢莉带来。”
“谢莉和我在闹矛盾。”我说。
“又闹矛盾了?但她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很适合你。”
“我总是守不住非常好的女人。”
“我还不了解你吗。”
我可爱的前妻詹娜已经再婚八年了,新丈夫叫诺埃尔?惠勒,是个备受尊重的外科医生。诺埃尔在那个青少年活动中心帮我从事志愿者工作。我喜欢诺埃尔,他也喜欢我。他和其前妻有一个女儿,和詹娜有一个六岁的女儿叫卡丽,我是卡丽的教父。两个孩子都叫我丹叔叔,我经常照看她们。
我知道,这些听上去都很文明,仿佛我是个盲目乐观的人,但事实确实如此,我的生活很简单。我没有其他亲人,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因此我最亲的亲人就是前妻了。我辅导的那些孩子就是我的生命,我为他们辩护,试图帮助和保护他们。可是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起了一丁点儿作用。
詹娜说:“丹,怎么样?”
“我会去的。”我对她说。
“六点半,你是最棒的。”
詹娜在话筒中吻了我一下,就把电话挂断了。我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回想起我们结婚那天。我结婚是错误的。或许我与人太接近都是错误的,但我无法自持。有人认为爱情是场闹剧,我也可以像哲学家那样说,即使爱过又失败,也比从来没爱过要好。但我不认为这适合于我的状况。人类天生就喜欢犯同样的错误,即使在我们变得更明智之后也同样如此。我的情况就是这样,一个可怜的孤儿,含辛茹苦成为一所美国常春藤联盟大学的尖子生,但从来没有真正摆脱过自卑。我情感脆弱,但也想让自己生活中有一个人。可惜,那不是我的命运。我是个命中注定要孤独一生的人。
“丹,我们是进化的垃圾……”
这是我最喜欢的寄养“父亲”教我的。他是个大学教授,喜欢进行哲学辩论。
“丹,你想想,在整个人类历史中,最强壮最聪明的人都做过什么?他们打仗。这种情况到上个世纪才结束。在那以前,我们把绝对顶呱呱的人送上前线。因此,当最优秀的人在遥远的战场上送命的时候,谁留在后方生存繁衍?是瘸子、老弱病残、胆小鬼。简而言之,是最不重要的人。所以,丹,我们都是进化的副产品。数千年来这种进化已经将最辉煌的东西全部除掉,剩下的都是废料。所以,我们都是垃圾,是数个世纪不良繁殖的最差残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