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的门生、明末降臣谢三宾：从国之栋梁到无耻败类

写乎2023-08-06 18:08:290阅

作者：齐云轲

谢三宾，浙江省鄞县（今浙江宁波）人，少有大志，一心要做管仲、乐毅之类的贤才以匡济天下。为了实现远大梦想，他刻苦攻读，但好事多磨，直至天启五年（1625年）才举进士，这年他已三十三岁。不久，他被任命为嘉定知县，开始了仕途生涯。

一、利民知县，平叛功臣

到了嘉定县，谢三宾有了得以施展平生抱负的平台。他结合当地实际，适当调整徭役时段、次数，以有利于农时，很好地将农业生产和工役区分开，做到了两不误。他还发动民众疏通了吴淞江，使土地旱涝保收，让当地百姓获利多年，由此深得民心。由于政绩突出，不久他被擢升为陕西道御史。崇祯五年（1632），叛将李九成、孔有德等人带兵围困莱州，朝廷命令山东巡抚朱大典、巡按谢三宾督军前去剿灭叛军。下属均认为此行凶多吉少，劝谢三宾还是找个借口不去了，但他认为：“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皆避危求安，国家事其谁任之？”毅然决然换上戎衣，上了沙场。还未到莱州，他遇上了畏敌潜逃的两员大将王洪、刘国柱，十分气愤，当即上书朝廷请斩这俩战场逃兵以正军纪。崇祯皇帝见此，下令将二人逮治回京严肃处理。兵部尚书熊明遇主张招抚叛军归来从轻发落，谢三宾则旗帜鲜明地要求坚决镇压，对叛军不能心慈手软。朝廷上主战派渐渐占了上风，熊明遇被免职。就这样，谢三宾尚未正式出战，就在皇帝那留下了好印象。一路上，叛贼所至之处，皆烧杀抢掠，从蓬莱到昌邑，四百里间哀鸿遍野。到了城里，敌人的红夷大炮日夜轰鸣，炮弹常从头上飞过，令人心惊胆战，有人若不幸中炮则顷刻间化为齑粉。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中坚持作战，谢三宾枕戈待旦衣不卸甲，一有敌情马上出战。奋战几个月后，官军擒杀李九成，孔有德等人率领叛军退去，最后投降了后金。第二年，谢三宾因功进太仆少卿，成为京官。四十岁的他正要在仕途上蒸蒸日上时，家里传来亲人的噩耗，被迫丁忧回去守孝。

二、文采卓然，情场失意

在家守孝闲居期间，谢三宾和董其昌、李流芳、程嘉燧等画坛名家切磋技艺，大有长进，下笔常自创新意，不落窠臼，虽然作品不多，但均为上品，为人所重。他利用手上的闲钱大置田园家产，老家谢家巷建有别墅“天赐园”，藏有万卷图书，杭州西湖之滨买下一处风水宝地，修建别墅“燕子庄”，宁波延庆寺旁也有他的别墅“寄园”。产业多了，加之闲时间也多，谢三宾就开始极力追求自己的爱好了。文人一般有俩爱好：书画和女色。他也不例外，出钱购买古董字画，尤其是古版图书，哪怕一掷千金也要搞到手。他花钱收罗一群色艺双修的美女放在家里或外面的别墅里，处处留情。但最令他倾心仰慕的则是柳如是，曾作诗抒情：“香袂风前举，朱颜花下行。还将团扇掩，一笑自含情。”因此，将其诗集命名《一笑堂诗集》。可惜的是，尽管谢三宾百般追求，最后柳如是还是嫁给了他的老师钱谦益。正因如此，成为情敌的师徒二人从此不共戴天。情场失意的他，还为柳如是写了一首《柳》：“曾赐隋堤姓，犹怀汉苑眠。白门藏宿鸟，玄灞拂离筵。一曲春湖畔，双眉晓镜前。不愁秋色老，所感别经年。”表达了求而不得难以忘怀的痴念。后来，在朋友们的劝说下，钱谦益和谢三宾的关系有所缓和，但谢三宾始终不忘“夺妻之恨”，伺机报复。有一次，钱谦益要盖别墅，没有钱，知道谢三宾手上不差钱，就提出向学生借钱。钱是同意借了，但谢三宾讲了一个条件：将你家的宝贝宋版《汉书》抵押给我；否则，一枚铜钱也别想从我这借走。钱谦益想骂人：这厮是趁火打劫呀！可是，回头想想没钱不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答应了，尽管也明白这书一旦送出，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三、出卖成瘾，晚节不保

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率军入北京，崇祯皇帝自杀，谢三宾的儿子谢于宣被大顺军俘虏后，不肯投降而殉国。与儿子死社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谢三宾在满清军队杀向江南时非但没有奋起抵抗，还可耻的做了叛徒。弘光元年（1645）闰六月，宁波府秀才董志宁与孙嘉绩、林时对、沈延佳等人，想要反清复明，并且已经联系并得到驻扎于宁波的军队（降清的明军）支持。他们认为，由谢三宾牵头最合适：一是他家里有钱，可以拿出一部分充作办事经费，再则他曾经率军平乱，有军事斗争经验，三是他的儿子在北京城殉国名声好，决定劝他一同起事。但是，当大家满怀希望来找他商议时，他吓坏了：“现在势如累卵，你们不怕死吗？”死活不同意。众人失望而去，又去找原明朝刑部员外郎钱肃乐，钱肃乐一口应允，并想方设法联络已经降清的总兵王之仁，劝其基于民族大义反正归明。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钱肃乐派出的使者才到，谢三宾暗地里派的人也到了，区别是钱肃乐的人来劝王之仁反正，谢三宾的人则是来劝王之仁出兵剿灭钱肃乐等反清的“乱民”，稳定清王朝在宁波一带的统治秩序。王之仁心里是倾向于反正的，但为了安抚谢三宾别闹事，表面上答应了他。因此，谢三宾有恃无恐起来，坐等看钱肃乐等人厄运降临。到了约定那天，王之仁果然带军来了，召集民众议事，谢三宾特意往前靠，想看笑话。可是，王之仁竟然当众将谢三宾送给他的信从靴子里取出来，大声读起来。见此，谢三宾大惊失色，赶紧上前要将自己写的信给夺回来，王之仁让部下将谢三宾拿下，征求钱肃乐的意见：“杀此老贼祭旗吧？”一听要杀自己，谢三宾赶紧跪下磕头大哭：“饶命啊！我愿意出万两银子充作军饷！”钱肃乐心一软，答应了他。

鲁王朱以海建立监国政权后，谢三宾靠送礼走了国舅张国俊的门路，当上了大学士。既然官职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就职后肯定会想方设法捞回来，不断地纳贿收钱。隆武二年（1646）六月，清军占领绍兴，监国鲁王逃走，谢三宾等人屈膝降清。本以为主动率众降清，清朝会安排一个肥差给他，但谢三宾再次打错了算盘，不仅没有得到肥差，还被废弃不用。不知道他买官的钱挣回来没有，就这样被清王朝抛弃了。永历元年（1647）冬，宁波府华夏、董志宁、王家勤等人联合四明山中的抗清义军王翊、李长祥和舟山群岛抗清的南明肃虏侯黄斌卿，还在宁波清军中发展了内应，计划趁清军主力远去福建的机会，光复绍兴、宁波一带，壮大抗清复明的声势。抗清军队约定在十二月初四这天一齐动手，但谢三宾不知从哪获得了消息，立即向清分守宁绍台道陈谟告密。得到情报后，清军立即调来附近驻军大举进攻四明山区抗清义军，击败王翊等人，并查获了华夏等人写的密信，随即根据密信内容和谢三宾告发的参与起事人员名单进行抓人。十二月初四，黄斌卿派出的水师按时到达约定地点，却不知四明山区抗清义军已经被击败，城里准备接应的人有的被抓、有的兵力有限不敢轻举妄动。做好迎敌准备的清军发起进攻，南明水师与之交战打到傍晚，还等不来接应的援军，无奈之下只好返航。清军派出战船追击，发炮弹击沉南明数十艘战船，致使南明水师损失惨重。谢三宾为满清立下了大功，理应被重赏，正在憧憬着升官发财呢，好运未到，霉运却来了。清朝巡海道孙枝秀，觊觎谢三宾的丰厚家产，想利用这次机会将他打成反清复明者，遂把他投入监狱。审讯中，他丑态毕露，跪在地上为满清朝廷歌功颂德，希望孙枝秀饶过他。孙枝秀认为华夏等人被谢三宾告密出卖，肯定恨死他了，就希望华夏出面攀咬谢三宾是他的同党，以实现吞没其家财的目的。华夏却在大堂上怒吼：“谢三宾乃是寡廉鲜耻之辈，崇祯皇帝殉国，他在家依然声色犬马，没有悲戚之色；弘光皇帝蒙尘，他居然投降胡虏；刑部钱肃乐大人起事，他不齿之言犹在耳；鲁王监国遇险，他还在买妾行乐。如此猪狗不如之徒，怎会参与抗清复明的大义之事！今天我与他同狱，是奇耻大辱！”听见华夏如此骂自己，谢三宾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长者，是好人啊！”因此一骂，谢三宾竟然奇迹般地化险为夷，捡回了一条命。此后，声名狼藉的谢三宾消停了许多，直至康熙十一年（1672）去世，但他的子孙却深以其为耻，愧于和别人交往。他一个老乡评道：“吾乡所最不齿者，无如故太仆谢三宾，其反复无行，构杀故国忠义之士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