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263:曹睿身上的根本问题在于“志向”
学习内容:【原文】是岁,徙长安钟簴、橐佗、铜人、承露盘于洛阳。盘折,声闻数十里。铜人重,不可致,留于霸城。大发铜铸铜人二,号曰翁仲,列坐于司马门外。又铸黄龙、凤皇各一,龙高四丈,凤高三丈余,置内殿前。起土山于芳林园西北陬,使公卿群僚皆负土,树松、竹、杂木、善草于其上,捕山禽杂兽致其中。司徒军议掾董寻上疏谏曰:“臣闻古之直士,尽言于国,不避死亡,故周昌比高祖于桀、纣,刘辅譬赵后于人婢。天生忠直,虽白刃沸汤,往而不顾者,诚为时主爱惜天下也。建安以来,野战死亡,或门殚户尽,虽有存者,遗孤老弱。若今宫室狭小,当广大之,犹宜随时,不妨农务,况乃作无益之物!黄龙、凤皇、九龙、承露盘,此皆圣明之所不兴也,其功三倍于殿舍。陛下既尊群臣,显以冠冕,被以文绣,载以华舆,所以异于小人;而使穿方举土,面目垢黑,沾体涂足,衣冠了鸟,毁国之光以崇无益,甚非谓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无忠无礼,国何以立!臣知言出必死,而臣自比于牛之一毛,生既无益,死亦何损!秉笔流涕,心与世辞。臣有八子,臣死之后,累陛下矣!”将奏,沐浴以待命。帝曰:“董寻不畏死邪!”主者奏收寻,有诏勿问。高堂隆上疏曰:“今世之小人,好说秦、汉之奢靡以荡圣心;求取亡国不度之器,劳役费损以伤德政。非所以兴礼乐之和,保神明之休也。”帝不听。隆又上疏曰:“昔洪水滔天二十二载,尧、舜君臣南面而已。今无若时之急,而使公卿大夫并与厮徒共供事役,闻之四夷,非嘉声也,垂之竹帛,非令名也。今吴、蜀二贼,非徒白地、小虏、聚邑之寇,乃僭号称帝,欲与中国争衡。今若有人来告:'权、禅并修德政,轻省租赋,动咨耆贤,事遵礼度。’陛下闻之,岂不惕然恶其如此,以为难卒讨灭而为国忧乎?若使告者曰:'彼二贼并为无道,崇侈无度,役其士民,重其赋敛,下不堪命,吁嗟日甚。’陛下闻之,岂不幸彼疲敝而取之不难乎?苟如此,则可易心而度,事义之数亦不远矣!亡国之主自谓不亡,然后至于亡;贤圣之君自谓亡,然后至于不亡。今天下雕敝,民无儋石之储,国无终年之蓄,外有强敌,六军暴边,内兴土功,州郡骚动,若有寇警,则臣惧版筑之士不能投命虏庭矣。又,将吏奉禄,稍见折减,方之于昔,五分居一,诸受休者又绝禀赐,不应输者今皆出半,此为官入兼多于旧,其所出与参少于昔。而度支经用,更每不足,牛肉小赋,前后相继。反而推之,凡此诸费,必有所在。且夫禄赐谷帛,人主所以惠养吏民而为之司命者也,若今有废,是夺其命矣。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怨之府也。”帝览之,谓中书监、令曰:“观隆此奏,使朕惧哉!”尚书卫觊上疏曰:“今议者多好悦耳:其言政治,则比陛下于尧、舜;其言征伐,则比二虏于狸鼠。臣以为不然。四海之内,分而为三,群士陈力,各为其主,是与六国分治无以为异也。当今千里无烟,遗民困苦。陛下不善留意,将遂雕敝,难可复振。武皇帝之时,后宫食不过一肉,衣不用锦绣,茵蓐不缘饰,器物无丹漆,用能平定天下,遗福子孙,此皆陛下之所览也。当今之务,宜君臣上下,计校府库,量入为出,犹恐不及;而工役不辍,侈靡日崇,帑藏日竭。昔汉武信神仙之道,谓当得云表之露以餐玉屑,故立仙掌以承高露,陛下通明,每所非笑。汉武有求于露而犹尚见非,陛下无求于露而空设之,不益于好而糜费功夫,诚皆圣虑所宜裁制也。”时有诏录夺士女前已嫁为吏民妻者,还以配士,听以生口自赎,又简选其有姿首者内之掖庭。太子舍人沛国张茂上书谏曰:“陛下,天之子也,百姓吏民,亦陛下子也,今夺彼以与此,亦无以异于夺兄之妻妻弟也,于父母之恩偏矣。又,诏书得以生口年纪、颜色与妻相当者自代,故富者则倾家尽产,贫者举假贷贳,贵买生口以赎其妻;县官以配士为名而实内之掖庭,其丑恶乃出与士。得妇者未必喜而失妻者必有忧,或穷或愁,皆不得志。夫君有天下而不得万姓之欢心者,鲜不危殆。且军师在外数十万人,一日之费非徒千金,举天下之赋以奉此役,犹将不给,况复有掖庭非员无录之女,椒房母后之家,赏赐横与,内外交引,其费半军。昔汉武帝掘地为海,封土为山,赖是时天下为一,莫敢与争者耳。自衰乱以来,四五十载,马不舍鞍,士不释甲,强寇在疆,图危魏室。陛下不战战业业,念崇节约,而乃奢靡是务,中尚方作玩弄之物,后园建承露之盘,斯诚快耳目之观,然亦足以骋寇仇之心矣!惜乎,舍尧、舜之节俭而为汉武帝之侈事,臣窃为陛下不取也。”帝不听。高堂隆疾笃,口占上疏曰:“曾子有言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寝疾有增无损,常恐奄忽,忠款不昭,臣之丹诚,愿陛下少垂省览!臣观三代之有天下,圣贤相承,历数百载,尺土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然癸、辛之徒,纵心极欲,皇天震怒,宗国为墟,纣枭白旗,桀放鸣条,天子之尊,汤、武有之。岂伊异人?皆明王之胄也。黄初之际,天兆其戒,异类之鸟,育长燕巢,口爪胸赤,此魏室之大异也。宜防鹰扬之臣于萧墙之内。可选诸王,使君国典兵,往往棋跱,镇抚皇畿,翼亮帝室。夫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咏德政,则延期过历;下有怨叹,则辍录授能。由此观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独陛下之天下也!”帝手诏深慰劳之。未几而卒。
【原文华译】这一年,皇上下令将长安的巨钟、铜骆驼、铜人、承露盘搬到洛阳,承露盘折断,响声传到数十里之外。铜人太重,无法运输,运到霸城,只好放弃。皇帝于是搜刮天下铜器,再铸两个铜人,命名为“翁仲”,列坐于司马门外。又铸黄龙、凤凰各一,龙高四丈,凤高三丈余,放在内殿之前。起土山于芳林园西北角,命公卿百官都去背土,在土山上种植松、竹、杂木与奇花异草,又搜捕山禽杂兽放养其中。司徒军议掾(掌议论军事)董寻上书进谏说:“臣听说,古代直言之士,为国家言无不尽,不避死亡。所以周昌将汉高祖比作桀、纣,刘辅将赵飞燕比作婢女,他们天性忠直,就算面对白刃和滚沸的大锅,也不顾自己的危险,是因为他们为君主爱惜天下。建安年间以来,野战死亡,多少家庭都绝户了,就算有幸存的,也是遗孤老弱。如果今天宫室狭小,必须扩建,也要照顾农时,不要耽误农业生产,更何况制作这些无益之物。黄龙、凤凰、九龙、承露盘,这都是圣明之主不会去兴建的,而且其工程量三倍于建筑宫殿。陛下既然尊荣群臣,让他们戴着显赫的冠帽,穿着纹绣的衣服,坐着华丽的马车,就是让他们与普通百姓不同。而今让他们去挖土方,运泥土,面目垢黑,衣冠不整,毁弃国家颜面,从事无益之劳,实在是不知所谓。孔子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无忠无礼,国何以立!臣知道,言出必死,而臣自比为牛身上的一根毛,生既无益于国家,死了又有什么损失呢!臣秉笔流涕,心中已经与世长辞。臣有八个儿子,臣死之后,给陛下添麻烦了!”奏书发出前夕,董寻沐浴待命。皇帝说:“董寻不怕死吗?”主管官员立即请示逮捕董寻。皇帝下诏,不予追究。高堂隆上疏说:“当世一些小人,喜欢述说秦、汉之奢靡,以激荡圣心,追求那些亡国之器,劳役费损以伤德政,这不是兴礼乐之和、保神明之吉的办法。”皇帝不听。高堂隆又上疏说:“当初洪水滔天二十二年,尧、舜君臣,也只是南面而坐而已。如今并没有什么救急的事,而让公卿大夫与工匠奴仆一起在工地上劳动,如果让四方蛮夷听说,不是什么好名声;记载在史书上,也没有什么美誉。如今吴、蜀二贼,并不是北方沙漠地带的乌桓、鲜卑之类小寇,也不是占据村落、劫掠城池的盗匪,而是僭号称帝,欲与中原争衡。今天如果有人来汇报,说:'孙权、刘禅并兴德政,轻减税赋,一举一动都向贤智长者咨询意见,每件事都遵守礼仪法度。’陛下听到了,岂不觉得厌恶,因为这样就很难将他们迅速讨灭了,所以为国担忧!假如来人汇报说:'二贼并为无道,奢侈无度,劳役其士民,加重其赋税,下不堪命,呼吁日甚。’陛下听到了,岂不是欣喜他们的疲敝,而认为攻取他们并不困难了。既然如此,换位思考,道理就很明白了。亡国之君,都自认为不会亡,结果亡了。贤圣之君,都自认为要亡国,结果没有亡。如今天下凋敝,民间没有一石米的存粮,国家没有能维持一年的积蓄,外有强敌,六军暴师于边野,而内兴土木,州郡骚动,如果有紧急军情,我担心工地上的战士不能马上投身于疆场。“另外,将士和官吏的俸禄薪资,逐渐减少,如今已经只有之前的五分之一;退休的官员,已经不再发给生活费用;以前免除的赋税,如今要缴纳一半;政府收入比以前增加两倍还多,支出比以前减少了三分之一;国库应该有盈余才对,但是每年财政预算反而不足,连牛肉都要抽税。反复推究下来,钱既然不在国用,一定用在了其他地方。俸禄、谷米、布帛,是国家供养官吏为国工作,是他们的生活来源,如今工资都没了,那就是要他们的命啊!这本是他们应得的,却又被夺走,怨恨自然生出。”皇帝看了奏章,说:“看了高堂隆的奏章,让我恐惧啊!”尚书卫觊上疏说:
“如今的大臣们喜欢说一些悦耳的话,他们说政治,就把陛下比作尧、舜;他们说军事,就把吴、蜀比作老鼠。臣认为不是这样。四海之内,分之为三,俊杰之士,各尽其力,各为其主,这与当初六国分治并没有什么区别。当今赤地千里,没有人烟,幸存下来的人民,生活困苦,如果陛下不能留意努力,国家将会凋敝,国势难以振作。武皇帝(曹操)的时候,后宫每餐不过一个肉菜,衣服不用锦绣,坐垫边缘不加任何修饰,器物不用朱砂油漆,所以能平定天下,遗福子孙,这都是陛下亲眼所见。当今之务,应该君臣上下,计校府库,量入为出,还担心不够,岂能工役不止,侈靡日甚,以致国库枯竭。当初汉武帝信神仙之道,说得到云端的露水,和着玉屑喝下去,就能长生不老,于是立起承露台,上面铸成神仙手掌,伸到天上去接露水。陛下通达圣明,每每嗤笑,认为他不对。汉武帝想求露水,尚且被非议。陛下根本就不想要那露水,还要去把承露台运来做空摆设,没有任何好处,白白靡费工夫,这都是陛下应该深思裁决的吧!”当时皇帝又下诏收夺民女,之前已经嫁给平民或低级官吏的女子,收回改嫁给朝廷的士人,允许他们用奴婢来赎回。又在其中简选有姿色的,充入后宫。太子舍人、沛国人张茂上书进谏说:“陛下是天子;百姓吏民,是陛下之子。如今夺取吏民的妻子,配给士人,无异于夺取哥哥的妻子,配给弟弟,作为父母来说,就是偏心了。又,诏书说可以以年纪、容貌与妻子相当的奴婢来赎回,那么富者将倾家荡产,贫者典当借债,高价购买奴婢来赎回自己的妻子。陛下以给士人征婚之名,而行自己充实后宫之实,那陛下的丑恶比士人更甚!得到妻子的人,未必高兴;而失去妻子的人,必有忧愁。或穷或愁,都不得志。有天下而不得万民之欢心者,很少有不危殆的。大军在外数十万人,一日之费不止千金,举天下之赋以供应军费,尚且不足,何况还有后宫那么多编制之外的女子!再加上皇后、嫔妃,以及太后家族,随意赏赐,内外交互引援,其费用已达到军费的一半!汉武帝挖掘人工湖,堆土为山,所幸是当时天下一统,没人敢与他争锋罢了。如今天下衰乱,已经四五十年,马不能卸下鞍,战士不能卸下盔甲,强寇环绕边疆,图谋倾危魏室。陛下不战战兢兢、兢兢业业,一心念着勤俭节约,反而以奢靡为务,让尚方(制办和掌管宫廷饮食器物的宫署)制作玩弄之物,后园建筑承露之盘,这些诚然可以快耳目之欲,但也足以鼓动敌寇大举侵犯之心。痛惜啊!舍弃尧、舜之节俭,而为汉武帝之侈靡,臣甚为陛下感到不可取!”皇帝不听。高堂隆病重,口述上疏说:“曾子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的病情,有增无减,常常恐怕突然去世,忠心无法表达,臣一片丹心至诚,希望陛下稍稍垂览!臣观察,夏、商、周三代之有天下,圣贤代代相传,历经数百年,普天之下,没有一尺土不是王土;率土之滨,没有一个人不是王臣。然而,夏桀、商纣两位昏君,纵心极欲,以致皇天震怒,宗庙国家,毁为废墟。周武王将商纣枭首,悬挂于太白旗之上;商汤打败夏桀,将他流放在鸣条。天子之尊,被商汤、周武王接替。难道夏桀、商纣是特殊的愚人吗?他们也是圣明君王的后代呀!黄初年间(曹魏建政之初),上天曾发出警告,燕巢中发现一只怪鸟,鸟嘴、鸟爪、胸前,全是赤色,这正是魏室大怪异之事。应该要防止鹰扬之臣,不要祸起萧墙之内。可以简选诸曹氏亲王,让他们在各自的封国设立军队,像棋子一样,分布全国,拱卫京师,辅佐皇室。皇天并不跟任何一姓更亲,只是辅助有德之人。百姓歌颂德政,政权寿命自然延长;如果百姓怨叹,则上天会收回福禄,再授给有才能的人。由此看来,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陛下的天下!”皇帝亲笔手诏回复,深切慰劳。不久,高堂隆去世。
【学以致用】01,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当你不能清醒的感知到自己的“欲望”在什么维度,是不是被“欲望”所绑架,那么,就会永无止境,直到“眼见他楼塌了”这一刻你对房子,对车子,对美色,美食等等,你欲望无止境,那么,多大的房子也不够住,多好的车子,多好的女人都不够,因为总会看到有人拥有更好的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志向你的志向如果放在自身(六根,六尘)的体验上,那么上面的,你都会想要,并且你的资源,实力看起来越雄厚,越疯狂就像某个地产的崩盘,是胆子大吗?那是欲望大,整个领导层的欲望大如果你的志向放在家庭,公司,员工,社会,国家上面,你自己穿什么,开什么车已经无所谓了,即便仅仅待在许昌,或者河南,依旧不妨碍这家企业领导人的大仁大爱曹睿的这种现象,个人认为是志向小了的缘故你看,曹睿在国家遇到事情的时候,临机决断作出的各项应对,都显得很聪明但是,以他目前的身份来讲,对面还有大的对手,并且其中一家对手的创始人孙权还在世,他怎么能够放松呢?当他没有一统天下的大志向,一闲下来,他这个“聪明”就开始变了,开始作“妖”了这个是人性规律之一不仅仅曹睿身上有,估计我们自己身上也有,所以,要如实观照一下自己。
02,亡国之君,都自认为不会亡,结果亡了。贤圣之君,都自认为要亡国,结果没有亡高堂隆这句话有意思,也是真相总觉得企业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临,离倒闭不远了,这样的公司反而一年年变得越做越好反而那些觉得自己企业非常好,内部资金,资源,管理等等都很OK的企业,反倒是突然崩盘了居安思危,领导人时常把思想,意识放在恶劣的环境中,这家企业反倒是能渡过一次次危机, 最怕的是,领导人的意识觉得满足了,危机感不强了,那么,这家企业的真正危机可能就要来了
03,“看了高堂隆的奏章,让我恐惧啊!”道理听懂了,也接收到了,该奖赏奖赏,该提拔提拔,然后呢?依旧该怎样还是怎样所以,有的时候,你不得不信 命我们看历史当中的那些末代皇帝,不是没有有政治远见的大臣提醒和建议但是呢,都没有用。哪个朝代都是如此。
04,关于收集民女这一事,不好说,或许是政治手段有时候为了防止士族门阀扩充的太厉害比如后期的晋武帝,后宫女子一万多人,但是他不怎么感兴趣,羊跑到哪里,就在哪里停下过夜。所以,背后还是治理机制的问题,讲究制衡,没有更好的治理手段,那么,很多很极端的招数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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