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农日用杂字》解读（九）

杂字原文：

一时贪秋忙，没到菜园边，葱蒜芥末韭，卷心白都干。秦椒茄子瓠，王瓜老了酸；生菜曲曲芽，莙荙不稀罕。萝卜栽畦脊，茼蒿最怕干。芹菜得早种，辣菜喜晚天。菠菜共芫荽，窨着过年餐。扁豆爬箔幛，萆麻在园边。金针续根菜，椿芽年年扳。蔓菁秋肯长，苔菜春里鲜。园边栽些菊，黄白不一般，挪在盆子里，开来色色鲜，摆列条几上，屋里也壮观。

释义：

芥末（jiè mò ）：通常指芥菜的成熟种子碾磨成的一种粉状调料。在这里指的是芥菜。

（芥菜）

卷心白：白菜（大白菜）。

秦椒（qín jiāo）：是辣椒中的佳品，素有“椒中之王”的美称。主要产于关中八百里秦川。具有颜色鲜红，辣味浓郁，体形纤长，肉厚油大，表面皱纹均匀等特点。

（陕西秦椒）

瓠（hù）：即瓠子，又叫瓠瓜。嫩的可做菜吃。瓠子与葫芦瓜出自一宗，葫芦瓜是它的一个变种，因此名称相混。

（瓠子）

王瓜：黄瓜。这里应与医学中的“王瓜”相区别，医学上的“王瓜”是一种草药，多年生攀援性草本植物。

生菜：叶用莴苣的俗称。为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原产欧洲地中海沿岸，由野生种驯化而来。古希腊人、罗马人最早食用。生菜传入我国的历史较悠久，目前已成为我国发展较快的绿叶生菜。

（生菜）

曲曲芽：也叫曲曲菜，有的地方叫苣荬菜，多为野生，也有园栽。

曲曲菜（苣卖菜）

莙荙(jūn dá)：别名牛皮菜、厚皮皮菜、光菜、猪乸菜、猪麻菜。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叶有长柄，花绿色。叶子嫩时可做蔬菜。

（莙荙菜）

茼蒿（tónghāo）：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叶互生，长形羽状分裂，花黄色或白色，瘦果有棱，高二三尺，茎叶嫩时可食，亦可入药。亦称“蓬蒿”。

（茼蒿）

辣菜（là cài）：是芥菜的一个变种，属于块茎芥菜。其根茎又称芥菜头、芥菜疙瘩、辣菜疙瘩或辣疙瘩，可腌制咸菜。

（辣菜疙瘩）

芫荽（yán sui）：一年生或两年生草本植物，通称“香菜”。张骞出使西域时引进，故又名胡荽。

（芫荽）

窨（yìn）：即地窨子，平地掏出的地下室，也叫地窖子，此处指窨藏。冬季把蔬菜放在地窨子里以便保存。

扁豆：是豆科扁豆属多年生缠绕藤本植物，品种很多，但在旧时的山东，最常见的是又宽又扁的绿扁豆。

箔障（bó zhàng）：或作箔幛、薄障、薄幛，即篱笆，篱笆墙，用高梁杆、竹木或树枝编成的围墙、屏障。

萆麻（bì má）：即蓖麻。一年生或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大、掌状。种子叫蓖麻子，榨的油叫蓖麻油，医药上做泻药，工业上做润滑油。光绪文本写做“萆麻”；民国文本写做“草麻”，是“萆麻”的误写。

（蓖麻）

金针：金针菜。有萱草、黄花菜、红萱、黄花等种。因其花蕾黄色，形似金针，故名。可供观赏。花蕾蒸熟晒干，可作蔬菜。金针续根菜，是指金针是多年生宿根菜。

金针（黄花菜）

续根菜：或称宿根菜，是指可以连续收获多次叶或嫩茎的蔬菜，而无需重新种植，如黄花菜、韭菜、百合、芦笋等，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在这里是说金针（黄花菜）是一种宿根菜。

椿芽（chūn yá）：香椿树的嫩芽，可炒可腌，味道鲜美。

（香椿芽）

扳（bān）：掰、摘的意思。

蔓菁（mán jing）：也叫芜菁，和根芥菜是同属十字花科的植物，根茎可食。

（蔓菁）

苔菜（tái cài ）：并非生长在中潮带石沼中的藻类植物苔菜。这里所说的苔菜是一种在菜园里生长的蔬菜，主要有圆叶苔菜和花叶苔菜两个品种，是北方初春上市最早的一种蔬菜。

（苔菜）

摆列：有顺序的摆放。

条几：农村房子正厅内靠后墙放置的长条形几案，是中国古代传统家具的一种，流行于明朝时期，主要用于摆放装饰品。

（条几）

解读：

鲁中地区以山地和丘陵居多，区内湖泊很少，有限的几条河流又多为季节性河流。这一自然环境决定了当地人们吃水产品很少，鱼虾之类是难得的奢侈品。普通农民的菜肴以日常蔬菜为主。而蔬菜基本上是农民在自家菜园里种的，供自己食用，几乎不出卖。农民习惯于春、秋两季在菜园里种越夏和越冬蔬菜，由此使得其吃菜的季节性差别和淡旺季差别表现得十分突出。根据康熙年间淄川蒲松龄编撰的《日用俗字》和马益著编撰的《日用杂字》所记蔬菜不下五六十种，主要有豆角、方瓜(南瓜)、韭菜、白菜（卷心白）、辣椒（秦椒）、茄子、瓠、王瓜(黄瓜)、生菜、莙荙、萝卜、茼蒿、芹菜、辣菜、菠菜、芫荽、扁豆、金针、椿芽、蔓菁、曲曲芽、苔菜、灰苔、薤 （xiè ）、地环、银丝菜、芽白菜、葫芦、蚕豆、东瓜（冬瓜）、北瓜、丝瓜、莴苣、蘑菇、香蕈 （xùn ）、竹笋、木耳、驴驹嘴（学名桃叶鸦葱）等。

鲁中一带居民口味较重，调味品较为丰富，盐、酱油、醋、酱、葱、蒜、芥末、姜、麻汁、茴香、花椒等一应俱全。人们吃豆腐时习惯“烫来蘸酱不加盐”(《日用俗字·庄农章》)，吃煎饼时习惯夹上葱，吃荞麦角或饺子及其他菜肴时喜欢用“芥末或蒜”(《日用俗字·庄农章》)为佐料，或“蘸着蒜糜餐”(《日用杂字》)。

为了让大家便于掌握家常蔬菜的生产规律，也便于理解《日用杂字》中列举的有关蔬菜情况，请看下面的农谚：

“正月菠菜刚发青，二月栽的羊角葱，三月芥菜离了地，四月莴笋出了泥，五月黄瓜大街卖，六月葫芦弯似弓，七月茄子头朝下，八月辣椒满树红，九月柿子红似火，十月萝卜上秤称，冬月白菜家家有，腊月蒜苗绿茵茵”。还有一段与上面的说法大同小异：“正月菠菜满地青，二月闪上羊角葱，三月韭菜街上卖，四月莴苣赛小松，五月黄瓜抬上架，六月瓠子拧成弓，七月茄子一包子，八月南瓜秋后生，九月白菜担上卖，十月萝卜上秤称，十一月蔓菁满地滚，十二月韭黄拿粪壅”。

在北方，大葱、大蒜和韭菜，可说都是家常菜。特别是葱和蒜，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只是在塑料薄膜出现之前，冬天的韭菜非常难得。春节时的韭黄比猪肉还贵。以前菜农为了春节期间得到韭黄，在秋季就不再割韭菜，以利于韭菜屯根储备营养。天冷后在菜畦北面扎好暖帐，白天用太阳晒土，傍晚把晒的温暖的土盖在韭菜芽上，再苫上用芦花、旧棉絮等做成的铺盖。次日上午待天暖和了后，再揭开菜地上的苫盖物，扒开韭黄上的盖土晒太阳，如此日复一日，既费时又费力，到时候所产韭黄有限，难怪异常珍贵，市场要价比猪肉还高。

在“葱蒜芥末韭”中，葱和韭属多年生草本植物，蒜和芥菜为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除韭菜外，其他一般都是当年种植当年收。当然，也有把葱留在地里过冬，次年春天刨来吃的。

在《日用杂字》中所记述的蔬菜，有些我们很熟悉，有些虽然吃过，但未必有深入了解。下面就几种蔬菜逐一详细介绍。

芥菜，是一种十字花科芸苔属一年生草本植物。明《广群芳谱》说芥菜“其气味辛辣，有介然之义”，所以称为“芥菜”。其主要变种有七个：雪里蕻（雪里红、雪菜）、榨菜、大头菜、油芥菜、大叶芥菜、皱叶芥菜和水东芥菜。

（芥菜）

芥末是芥菜的成熟种子碾磨成的一种粉状调料，辛辣芳香，味道独特，有的人喜欢吃，有的人不喜欢。芥末粉润湿后有香气喷出，对味觉、嗅觉均有刺激作用，可用作凉拌菜的调味品。

芥末可用沸水调制，搅拌均匀后，把盛芥末的容器浸泡在凉水里，凉后辛辣钻鼻。芥末也可用凉水调制，一是搅拌均匀后，把盛芥末的容器放在蒸锅里蒸10分钟后晾凉即可；二是搅拌均匀后，把盛芥末的容器放在炉盘上（火炉旁）烘烤加热，再晾凉即可；三是搅拌均匀后，把盛芥末的容器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再晾凉即可。

在现代国人餐桌上，除常见的国产黄芥末外，还能见到一种由山葵块茎制作的绿芥末。山葵（块茎山萮菜）根状茎磨成粉，会产生特殊芳香的辛辣味，具有强烈的杀菌和助消化功能，还能促进淀粉性食物的消化及稳定肠胃中维生素C的功能，在日本及东南亚，是鲜食生鱼片等海鲜不可缺少的高级调味品，并被广泛用于食品加工。

山葵（块茎山萮菜）

综上所述，黄芥末源于中国，是芥菜的种子研磨而成，多用于凉拌菜；绿芥末（青芥辣）源于欧洲，用辣根（马萝卜）制造，添加色素后呈绿色，其辛辣气味强于黄芥末，且有一种独特的香气，是食用生猛海鲜的常用调味品。

黄瓜，原名“胡瓜”，现一般认为因西汉时期由西域传入中原地区而得名。明李时珍《本草纲目》第28卷《菜部三·胡瓜》载：“张骞使西域得种，故名胡瓜。”

黄瓜是绿色的，为什么叫黄瓜？一种说法是始于后赵。后赵王朝的建立者石勒，本是入塞的羯族人。他在襄国（今河北邢台）登基做皇帝后，对自己国家的人称呼羯族人为胡人大为恼火。石勒制定了一条法令：无论说话写文章，一律严禁出现“胡”字，违者问斩不赦。有一天，石勒在单于庭召见地方官员，当他看到襄国郡守樊坦穿着打了补丁的破衣服来见他时，很不满意。他劈头就问：“樊坦，你为何衣冠不整就来朝见？”樊坦慌乱之中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随口答道：“这都怪胡人没道义，把衣物都抢掠去了，害得我只好褴褛来朝。” 他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犯了禁，急忙叩头请罪；石勒见他知罪，也就不再指责。等到召见后例行“御赐午膳”时，石勒又指着一盘胡瓜问樊坦：“卿知此物何名？”樊坦看出这是石勒故意在考问他，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紫案佳肴，银杯绿茶，金樽甘露，玉盘黄瓜。”石勒听后，满意地笑了。自此以后，胡瓜就被称做黄瓜，在朝野之中传开了。到了唐朝时，黄瓜已成为南北常见的蔬菜。现在黄瓜的种类很多，大致分为春黄瓜、架黄瓜和旱黄瓜。而闻名全国的品种乃是外形美观、皮薄肉厚、瓤小的北京刺瓜和宁阳刺瓜。

实际上关于“胡瓜”改“黄瓜”的确切年代应该在隋代，隋炀帝杨广的母亲独孤氏是鲜卑人，因此隋炀帝有一半的胡人血统，但是他本人却十分崇尚华夏蔑视胡夷，根据唐代吴兢的《贞观政要》第6卷《慎所好》载：“隋炀帝性好猜防，专信邪道，大忌胡人，乃至谓胡床为交床，胡瓜为黄瓜，筑长城以避胡。”另有唐代杜宝的《大业杂记》载：大业四年“九月，（炀帝）自幕北还至东都，改胡床为交床，胡瓜为白露黄瓜，改茄子为昆仑紫瓜。”

平时我们吃的都是还未真正熟的黄瓜，真正熟的黄瓜是黄色的皮，里头的籽也很硬，略带酸味，即《日用杂字》所说的“王瓜老了酸”。当年樊坦看着的一盘黄瓜是真正熟了的黄瓜，皮呈黄色，口感较老，但后人发现黄瓜生（指未长成熟）吃更脆更好吃，所以就在绿的时候摘下来。

（老黄瓜）

古代没有塑料大棚，北方人在春节时能吃上当地的新鲜黄瓜吗？这在别的地方肯定不可能，但据说寿光人能做的到。我曾听人说过，有人在末伏栽白菜时，同时在白菜地里栽黄瓜，到时候将刚结出的小黄瓜放入开始卷心的白菜中生长，待后来白菜叶就将黄瓜包裹的严严实实，到过年时一层层扒开白菜叶，就见到新鲜黄瓜了。这事会不会是真的，就很难说了。不过自古来寿光人种菜的智慧，还是无与伦比的。

曲曲芽，也叫曲曲菜，是苦菜的一种。苦菜随地域的差异，所指植物不同。一般是指菊科、苦苣菜属一类植物。该属据资料记载有九种，分别是：苦苣菜、苣荬菜、花叶滇苦菜、短裂苦苣菜、长裂苦苣菜、南苦荬菜、全叶苦苣菜、续断菊、沼生苦苣菜。《本草纲目》记载：“苦菜，即苦荬也。家栽者呼为苦苣，实一物也。春初生苗，有赤茎、白茎二种，其茎中空而肥，折之有白汁出。叶似花萝卜菜叶，而色绿带碧，上叶抱茎，梢叶似鹤嘴，每叶分叉，撺挺如穿叶状。开黄花，如初绽野菊。一花结子一丛，如茼蒿子及鹤虱子，花罢则收敛。子上有白毛茸茸，随风飘扬，落处即生。”

曲曲芽即苦菜一类的苣荬菜属中的长裂苦苣菜，是一种可食用野菜，每年的春季是采挖曲曲芽的最好季节，曲曲芽刚生出两个嫩叶时最好吃，可以做菜黏粥、菜饼子，味道稍苦。有人喜欢用鲜嫩的曲曲芽沾着酱生吃。较老一点的曲曲芽可以拌上面蒸着吃。

据说朱元璋当年打天下时，在一个村庄吃到一个农夫送给他的曲曲芽，自从进入皇宫山珍海味吃腻了，总是感到没有曲曲芽好吃，这使他想起了送野菜的那个农夫。特派人员四处寻找，找到后并叫这个农夫采点曲曲芽送到京城。后来这个农夫运气好终于被找到，只因一点曲曲芽受到皇恩浩荡，被封官爵赐予金银财宝。

在山东北部，有一种跟曲曲菜很相似的野菜，学名“乳苣”，当地人叫“大曲曲菜”、野曲曲菜、苦煞驴，这两种野菜如同臭椿与香椿，外表上不仔细看很难区分。稍有不同的是，乳苣茎叶绿中透白，开花白中透紫；而曲曲菜茎叶绿中透紫，开花金黄。乳苣比曲曲菜苦的多，少有人吃。

（乳苣）

茼蒿又称“皇帝菜” 。在古代，茼蒿为宫廷佳肴，所以又叫皇帝菜。皇帝菜的茎和叶可以同食，清气甘香，鲜香嫩脆，一般的营养成份无所不备，尤其胡萝卜素的含量极高，是黄瓜、茄子含量的20～30倍。有“天然保健品，植物营养素”之美称。其中含有特殊香味的挥发油，有助于宽中理气，消食开胃，增加食欲。丰富的粗纤维有助肠道蠕动。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且气味芬芳，可以养心安神，稳定情绪，降压补脑，防止记忆力减退。

历史传说：杜甫一生流离颠沛，疾病相袭，他在四川夔州时，肺病严重，眼花耳聋，生活无着，于是在56岁时抱病离开夔州，到湖北公安，当地人做了一种菜给心力交瘁的杜甫食用，用茼蒿、菠菜、腊肉、糯米粉等制成。杜甫食后赞不绝口。为纪念这位伟大诗人，后人便称此食为“杜甫菜。”

（茼蒿）

辣菜，是一种块茎芥菜，品种有两大类：一是毛辣菜，二是光辣菜。毛辣菜品质优于光辣菜，光辣菜产量高于毛辣菜。主要代表品种有济南辣疙瘩、青岛二道眉、淄博辣疙瘩、诸城大辣菜等品种。

辣菜喜冷凉气候。山东一般采用育苗移栽栽培，育苗在8月中、下旬进行，立秋后定植，霜降前后采收，从播种到采收50天左右。故《日用杂字》说“辣菜喜晚天”。辣菜疙瘩成熟后直径有10到20几公分大小。其叶子也可食，像雪里蕻。叶子从辣疙瘩上切下来即可像雪里蕻那样腌成咸菜，也可以将其晒干了留到冬天当干菜吃。腌出的咸菜虽没有雪里蕻特有的香味，但却比雪里蕻口感好，吃上去很脆。

辣疙瘩去了叶子以后，将下面的须根去掉洗净，然后放到缸里去腌就行。辣疙瘩要腌一两年才渐渐地由白色变棕色，辣味也会消失而变香。旧时山东几乎每家都有一个大咸菜缸用来腌咸菜。腌一次，可以吃几年。用的盐不用太讲究，但最好是渤海湾的海水晒出的海盐，大大的颗粒，里面还有碘等人所必需的元素。咸菜里最好放些花椒(或花椒叶子)、生姜等佐料，待咸菜腌成了会特别的香。在所有吃过的咸菜中，最难忘的是家乡寿光出的“羊口老咸菜”，是用虾酱油腌制的辣疙瘩，像五十多度的酱香酒，越陈越香。

（辣疙瘩咸菜）

蔓菁，有的地方叫“芜菁”，在我国栽培历史悠久。李时珍《本草纲目》云：“蔓菁根长而白，其味立苦而短，茎粗，叶大而厚广阔。夏初起台，开黄花，四出如芥。结角亦如芥，其子均园，亦似芥而紫赤色。六月种者，根大而叶蠹，八月种者，叶美而根小。惟七月初种者根叶俱良。……削净为菹，甚佳。今燕京人以瓶腌藏，谓之'闭瓮菜’。”

蔓菁个头娇小带着鲜艳的皮，类似萝卜圆润，根细无筋，辛辣味浓，质地脆嫩，口嚼无渣，所以古时蔓菁还曾被用来当作主食。《吕氏春秋·本味篇》中就称蔓菁为“菜之美肴”。《后汉书·桓帝纪》记载：“永兴二年六月（公元一五四年）蝗灾为害，诏令所伤郡国种芜菁以助人食。”因为蔓菁的纤维比较萝卜粗而绵软，故更可疗饥。《广群芳谱·蔬谱》说：“人久食蔬，无谷气即有菜色，食蔓菁者独否。四时皆有，四时可食。春食苗；初夏食心，亦谓之台；秋食茎；秋冬食根。数口之家，能莳百本，亦可终岁足蔬。子可打油，燃灯甚明。每亩根叶可得五十石，每三石可当米一石，是一亩可得米十五、六石，则三人卒岁之需也。”

蔓菁原产地中海沿岸、及阿富汗、巴基斯坦、外高加索等地，中世纪古埃及、希腊、罗马已普遍栽培，美洲栽培的蔓菁由欧洲引入。中国华北、西北栽培蔓菁历史悠久，曾流传有诸葛亮发动军民广种蔓菁的故事。诸葛亮对曹操作战，几出祁山，都因军粮接济困难而失败，后来实行了屯垦政策，军民广种蔓菁，为打仗出了大力，至今在我国西南地区还把蔓菁叫做诸葛菜。蔓菁营养丰富，含糖和淀粉比萝卜多，还含有大量的维生素。蔓菁榨珍是儿童的一种保健食品，营养价值高，还有治咳嗽的功效。

蔓菁或蒸或煮做熟后有一种难以表述的独特味道，现代人们多不喜欢，加之经济价值不高，故这种作物种植越来越少，说不定哪天就会绝种。

（蔓菁）

纵观马益著老先生的《日用杂字》，虽然列举蔬菜不少，也仅仅是局限在菜园里的，且有些大路菜还未在其中，苤蓝（擘蓝）就没有。为了让大家对山东菜种有个深入了解，特附上蒲松龄的《日用俗字》菜蔬章抄本，以飨读者。

（上图为蒲松龄之孙蒲立德抄本节选，原件存山东博物馆）

仔细研读《日用杂字》中所记菜园事项，倍感马益著先生并非“农不识谷”，而是通晓园艺的行家里手。如：“萝卜栽畦脊，茼蒿最怕干；芹菜得早种，辣菜喜晚天” 、“蔓菁秋肯长，苔菜春里鲜”。这些都包含着蔬菜栽培的规律和要领，至今仍有很强的指导意义。

在《日用杂字》所记述的蔬菜中，葱蒜芥末韭都是相对耐旱的植物，而白菜、黄瓜、生菜、茼蒿、芹菜等，是不能缺水的，特别是白菜和茼蒿。不仅“茼蒿最怕干”，就是稍微长一点时间没给白菜浇水，“卷心白都干”。

在《日用杂字》中有句说到“菠菜共芫荽，窨着过年餐”，其中的“窨”字，是指农家在冬天为了储存新鲜蔬菜，一般都在自家院子内开挖一个两米左右深的长方形地坑，上面横放一两根木棒作为支撑，用高粱秸或玉米秸盖顶，再把取出的土盖在上面，就成了一个简易地下室，农家叫做“地窨子”。在地窨子一角留一个加盖的入口，以便于人进出存取蔬菜。这种地窨子既可以保温保湿，又可以长时期保鲜，不仅能保存菠菜芫荽，其他蔬菜如芹菜、萝卜等，都一样保存。地窨子在春天就可以平掉，恢复地面原貌，不耽误在上面种瓜种豆，入冬后再重新开挖。开挖地窨子的事情，笔者不仅见过，还曾连续多年干过。

当年生产队时期，蔬菜也很丰富，不仅自留地里可根据需要种植，生产队里也有各色菜园子。当时有篇一年级语文课文《菜园歌》是这样说的：“队队有菜园， 社员很方便， 菠菜韭菜藕 ，黄瓜葱地蛋 ，茄子豆角姜 ，白菜萝卜蒜 ，辣椒西红柿，样样都齐全， 饭菜调剂好， 优粮大节俭 ，储粮好备战 ，战胜帝修反！”在我的记忆中，多数生产队在夏秋季节即开始种植些“大路菜”，如白萝卜、胡萝卜、大葱、大白菜等，分给社员冬天食用。而菠菜、芫荽、芹菜等细路菜，生产队也有种植，但数量较少。当年有很多瓜、菜都出自社员的自留地或自家菜园子，用不完的赶集卖掉。

旧时北方在冬季不像现在可以随时吃到新鲜的反季节菜，所有青菜萝卜都要设法储存越冬，如《日用杂字》中所说的“菠菜共芫荽，窨着过年餐。”在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平地开挖的地窨子，由于湿度太大，不是什么蔬菜都能长期储存的。实践经验证明，能在地窨子保鲜到春节后的蔬菜，除杂字中所说的菠菜、芫荽外，还有芹菜、胡萝卜等，而大葱、大白菜和白萝卜是不能长时间窨着储存的。在笔者的家乡寿光，旧时冬天都将大葱、白菜稍加遮盖存放在室外，而将白萝卜（实际是绿皮大萝卜）挖坑用湿土密闭保存，这样可以长期保鲜。

综观《日用杂字》所列举的在园内和园边种植的蔬菜和其他作物、花卉，几乎每句都是采取的前后对比形式，在排列上可谓匠心独具。葱蒜芥末韭相对抗旱能力强，而卷心白根本不耐旱；秦椒是老的好，黄瓜是嫩的香；生菜曲曲芽产量有限，莙荙随便种植即产量很高；萝卜栽畦脊为了防涝，茼蒿种平地还最怕干；芹菜种晚了耽误生长，辣菜种早了影响产量；扁豆必须上架，蓖麻有地就长；金针不用年年种，春芽却要年年扳；蔓菁秋晚才肯长，苔菜早春就出园；即便园边栽些菊，还见黄白不一般。

还有一点让我们佩服的是，《日用杂字》作者在记述园内蔬菜的品种时，在归类上既考虑到蔬菜的特性，又注意到蔬菜的种植结构，同时还想到蔬菜的收获早晚。如“葱蒜芥末韭”，都属带有调味性质菜类，并且在种植后比较好管理。而秦椒、茄子，长势都差不多，并排种植比较合适。瓠子和黄瓜，两者都需要扎架顺爬。生菜、曲曲芽、茼蒿种在菜畦内，萝卜不用单独拿地种，在菜畦脊上就长的很好。莙荙很好生长，不须占用好地。芹菜、辣菜、菠菜和芫荽，都是晚秋蔬菜，天气越凉爽长势越好。大凡一个好菜农，在安排什么地方种什么菜合适时，既要考虑到什么菜收获后接着种什么菜，还要顾及到浇水方便与否。如越冬大葱和大蒜，都是在春夏季节最早收获，这两样蔬菜相近种植最好，以便于收获后再种别的。菠菜和芫荽都是到冬天差不多一起收获，准备“窨着过年餐”，所以这两样蔬菜相近种植较好。还有如白菜、生菜、芹菜和黄瓜这些需要经常浇水的作物，一般都安排相近种植。

在上面的这段《日用杂字》中，说到在园边上的植物有两样，如：“蓖麻在园边”、“园边栽些菊”，虽然都是园边，但位置却不一样。秋菊是栽在篱笆墙内菜地旁边，蓖麻是种在篱笆墙外靠近箔幛。

透过这段杂字，我们似乎看到农家那处菜园内各种蔬菜茁壮生长，菜园边蓖麻、菊花更显旺盛。即便是那篱笆墙，也爬满了扁豆秧，好一派生机勃勃的田园景象。

透过这段杂字，我们还似乎看到，那些从园边“挪在盆子里，开来色色鲜”的菊花，把一个家庭装扮的分外温馨和美观。庄户人家也爱美，从这里可见一斑。

现如今，在冬季面对超市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各色瓜果蔬菜，我们不知是应为古人庆幸，还是为古人感到惋惜。那时没有化肥、农药，所种蔬菜虽然产量很低，但人们吃的都是纯天然食品，不受农药残留的影响。那时还没有塑料大棚，在低温寒冷时节只能吃易于储存的白菜萝卜，根本享受不到各式各样的新鲜蔬菜，但人们吃的都是应时蔬菜，从不担忧受反季节菜的潜在危害。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只有认识到事物的两面性，才能顺势而为，随遇而安，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

最后，让我们记住由蔬菜而产生的三句歇后语：猪鼻子插葱——装象；水仙不开花——装蒜；老黄瓜刷绿漆——装嫩。这些话细一琢磨，还是挺有意思的。会装，既是人的自我保护意识，也能一时满足人的表现欲，只是程度不同，人性使然，无可厚非。

（作者：王守照 多数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