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庄共舞——大大小小贵在道【《逍遥游》4】
让自己舒服的,便是人间最好之道。
【原文】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 汤问棘曰:“上下四方有极乎?”棘曰:“无极之外,复无极也。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译文】
寒蝉与小鸠嘲笑大鹏说:“我猛地起飞,力图到达榆树和檀树的树枝,有时飞不到,也就落在地上而已,为什么要到九万里的高空再而向南飞呢?”到近郊去的人,晚餐前就可以返回,肚子还没饿,不需要干粮;到百里之外去,晚上就要准备第二天的干粮;到千里之外去,就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粮食。寒蝉和灰雀这两只虫鸟又哪里懂得这些道理呢?
小智不能匹比大智,寿命短的理解不了寿命长的。为什么这样说呢?朝菌不知道有月初月末,寒蝉不知道有春天和秋天,这是活的短的。楚国南边有一种叫冥灵的大龟,五百年为春,五百年为秋;上古有一种叫大椿的树,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这就是长寿。八百岁的彭祖是一直以来所传闻的寿星,众人皆想比附他,岂不是可悲吗?
商汤问棘也有过这样的话。商汤问棘说:“上下天地四方,有没有极限呢?”棘曰:“无极之外,还是无极。在那草木不生的北方,有一个很深的大海,那就是'天池’。那里有一种鱼,宽有好几千里,没有人知道它有多长,名字叫鲲。有一只鸟,名字叫鹏,它的脊背像座大山,那展开的双翅就像云垂天边。借着旋风盘旋而上九万里,超越云层,背负青天,然后向南飞翔,去往南方的大海。小泽里的麻雀讥笑鹏说:“它打算飞到哪儿去?我奋力起飞,不过几丈高就落下来,盘旋于蓬蒿丛中,这也是我飞翔的极限了。它打算飞到哪儿去?”这就是大和小的分别。
【悟读】
求道,即便失败,也是优雅的倒下。
大鹏扶摇而上九万里,大气磅礴,谁不仰慕其大?寒蝉与小鸠吱吱一笑:飞那么高干嘛?我们飞过篱笆墙就算了,飞不到就往地上趴着歇一会儿呗,又有什么“大”不了。在此,庄子绝没有丝毫的讥笑之意,其深层涵义是对于道之解悟和探求。
大亦一是非,小亦一是非。既然如此,大小高下之分何必认真?因其所大而大之,物莫不大,故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圣人明白此中之辩证法,所以终不为大。
大鹏和小鸟各得其乐,一个乐在四海,一个乐在尺塘。明乎此小大之辩者,方可与语大小焉。
故庄子非言大就一定好,或言小就一定不好,重要的是找到自己适合的生存之道。井底之蛙生活在水井里,本身也很快乐,人贵在“自得其乐”,如果一定要去嘲笑别人,就是强行把自我和万物区分开来了,这样的后果要么是和斥鴳一样自负,认为自己的就是最好的;要么就是陷入自我之情绪中出不来,而导致心思郁结。
大大小小贵在道。“小大之辩”的“辩”是区分之意,忘记这种区别,不要老是看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才能向着“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走近一步。
东晋高僧支遁在注解《逍遥篇》时,与众不同,另有新意。他提出了“鹏以营生之路旷,故失适于体外;鷃以在近而笑远,有矜伐于心内”的观点,应该是最符合庄子之本意。
在此,高僧支遁对两种生物皆加以否定,认为此二生物之逍遥境界分别丢失在外部和内心,两种生物皆认为自己可以利用好当前环境,得到逍遥,但鹏和鷃皆有所待,有所凭借,故会有失去,也就难以达到真正的逍遥。
明道悟道,难在行道。真正的生命智者,不会以“我”为中心,不会高高在上,不会小鸡肚肠,用博大之胸怀来理解和包容这个不完美的世界,故可真正的做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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