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流域的主食是稻米。从朝鲜半岛、日本经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中南半岛到印度次大陆,是当今世界主要的食米地区,和季风区吻合。在这广大区域内,向来植物学家多主张印度是稻的最早栽培地,中国稻作是外来的,而今因为河姆渡第四文化层稻禾等标本之出土,知道7000年前我国已有稻米,比印度栽培稻还早。因此我们可以断然肯定稻在中国原生,经中国人驯育栽培,逐渐成为中国文化的重要成分。世界栽培稻可能有多处起源地,但中国部分则不必假借外求。
河姆渡两次发掘都出现稻谷遗存。据报告,发掘范围内普遍发现稻谷、谷壳、稻秆、稻叶和其他禾本科植物的堆积,平均厚度约40~50公分,以水稻各部分的遗物为主,局部地方几乎全是谷壳。谷壳和稻叶出土时尚不失原形,有的叶片色泽犹新,甚至有的稻谷稃毛还清晰可辨。出土遗物包括稻子的各部分,不可能是采集的野生稻;稻谷经鉴定,属于栽培的籼稻,而且同一层出土为数甚多、制作精美的骨耜,当系开辟稻田的工具也发现稻穗纹陶盆,刻稻穗一株居中,直立向上;另外二束,沉甸甸的谷粒分向两边下垂。稻子进入河姆渡人们艺术生活的领域,可以想见他们对于稻谷的栽培早已超过了初步认识的阶段。
江汉流域晚于河姆渡的新石器文化遗址多发现有稻谷的痕迹,长江下游及太湖流域如南京庙山、无锡仙蠡墩、上海松泽、吴县草鞋山、吴兴钱山漾、杭州水田畈。汉水下流如天门县石家河、武昌洪山放鹰台、京山朱家嘴与屈家岭。屈家岭稻壳谷标本经测定,属于粳稻,距今至少有4500年。
稻谷育作需要充足的水分、阳光和高温,江汉流域是它生长的好环境,与小米之适宜黄土高原者形成有趣的对比,《周礼》“职方氏”故云:东南扬州、正南荆州,“其谷宜稻”。然而稻之栽培新石器时代就逐渐北移了,瑞典考古家安特生(J。G。Anderson)在渑池县仰韶村仰韶文化晚期遗址发现一陶罐残片,充满稻谷印痕,经鉴定是人工栽培稻谷的外壳。而郑州白家庄早商遗址也有稻壳痕迹。甲骨卜辞的像稻的字是否可以隶定为“稻”,文字学上虽有不同的意见,但参证考古资料,商人知道有稻是不必怀疑的。周代文献涉及稻的就更多了。“周颂·丰年”曰:“多黍多余”,毛传余,稻也;“小雅·甫田”曰:“黍稷稻粱,农夫之广”。皆将稻壳与小米并称,这些稻米并非全从南方输入,北方也种稻,故“小雅·白华”曰:“池北流,浸彼稻田。”“幽风·七月”亦曰:“十月稻。”唯稻米受生长条件的限制,华北终究不宜于推广,因此它在北方文化中就变成一种珍品。先秦的记载多以稻之甘旨美食,与黍稷之粗粝对比。宰我反对三年之丧,孔子问他,“父母过世三年之内,食夫稻,衣夫锦,你能心安吗?”古代平民通称“布衣”因为穿不起丝锦,日常丰食是黍稷,吃不起稻粱的。稻粱和锦一样,都是奢侈品,即使吃得起,居丧期间也不忍食用。“礼记”、“曲礼”说:“年壳不登,大夫不食粱。”饥荒时贵族不食稻粱,也表示“食旨甘,闻乐不乐”,不敢放逸享受之意。可是在南方楚越之地,“饭稻羹鱼”是“无积聚而多贫”的一般民家日常的膳羞。
大体而言,我国北方吃小米,南方吃稻米,食的文明分成这两大系统早在公元前5000年就已确立。公历纪元后,小米在北方沦为杂粮,南方的稻米则依然一枝独秀。至于作为普通民家的丰食,二者则历数千年而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