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古典与现代(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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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爵士时代的幻梦(2)

小说在1925年出版,在商业上并不成功,首印的两万册都没有卖完,可是却赢得了批评界的高度赞誉,艾略特立刻称之为“美国小说自从亨利·詹姆斯以来迈出的第一步”。他的朋友爱德蒙·威尔逊也认为,这本书在某些方面是菲茨杰拉德干得最漂亮的一手,而在两年前他还不留情面地批评过菲茨杰拉德的小说。九年之后,菲茨杰拉德艰难地推出了他的又一部长篇小说《夜色温柔》,如果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还留有某种朦胧的希望,这部小说则是以梦幻破灭、人生颓败为主题,小说的基调是颓靡和绝望的。《夜色温柔》的结构更为复杂,从而被那个时代的批评家攻击为“支离破碎、结构混乱”。就连海明威也是在数年之后重读该小说时,才有了新的感觉,发现这是一部极优秀的小说,并通过他们曾经共同的编辑伯金斯转告了菲茨杰拉德他的这种感觉,因为当时两人曾经的亲密关系已经不再。

在创作长篇小说的同时,菲茨杰拉德还写了160余篇短篇小说,翻译成中文的有22篇。虽然他的短篇小说成就不如长篇,但这些短篇小说为他赚得更高的稿酬。海明威在《不固定的圣节》中对此有过记述:

他(指菲茨杰拉德)曾在丁香园咖啡馆告诉我他是怎样写出那些他自以为是很好的短篇小说的,此后他把这些小说改写成投寄给杂志的稿件,完全懂得该如何运用诀窍把它们改写成容易出手的杂志故事。这使我震惊,我说我觉得这无异于卖淫,他说正是卖淫,他要先从杂志赚到了钱才能进一步去写像样的作品。

也许这些小说在流行杂志上曾经红极一时,也许在今天的评论家看来,这些小说无论社会意义还是文学价值都不大,可我们能确定,菲茨杰拉德心目中有一个美妙的追求,他渴望写出像样的、优秀的作品。他的确在这么做,虽然我们很难用他的标准去衡量他是否做到了“像样”,但至少有一点很清楚——菲茨杰拉德毕生都在追逐着他幻梦中美轮美奂的倒影,一个属于爵士时代的倒影罢。(此文有删节,编者)00/那些花儿00/古典与现代那些花儿李文粹在我所能回忆起来的全部童年记忆里,那朵花永远印象深刻。每当心情沮丧,我就会在脑海中狂热地勾勒起一幅画:美妙的花瓣、圆润的花盘、泛着那金子般的色泽,绚烂地、高贵地、毫不畏惧地朝着太阳的方向仰望……啊!那是属于我的花,陪我走过困惑、走过坎坷的就是她——金色的葵花!我心中那满满的敬畏情愫原来为的恰是她……一我曾经是个倔强的孩子。深秋的月亮门,寒冷的月光下,我喜欢坐在家门口的青石板上畅想未来,也许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未来”这个词语过于充满浪漫气质,以至于常常让人面对差距无所适从。不合群的人往往不是真的不合群,大部分情况下,他倒是觉得自己被排挤在外。我一个人在四合院的花圃里采摘牵牛花,然后插在自己的麻花辫里,想引起那群哄闹的人注意我吗?其实他们忙得没空理我,他们在“打仗”——你知道的,一方扮演好人,一方扮演坏人,你追我打,吵吵嚷嚷。很傻是吗?我觉得傻到老家了,可是他们不亦乐乎,甚至没有注意到我麻花辫里的牵牛花随着日落已经慢慢枯萎了。秋天真是个可爱的季节,因为有风,不断吹来的风,整个院子都是风的影子。我仍旧坐在家门口的青石板上,看着一阵风刮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子满院子飞舞,在地上、在天上、又回到地上,很轻盈,可是很混乱……我突然感伤起来,觉得那个白色的塑料袋子太可怜,风到哪,它就得到哪吗?我思忖着是否要“解救”它,余光使我看到了月亮门之外的一小片天,是昏黄的。于是我很快忘记了白色的塑料袋子,我开始思考关于天空的颜色。天空和四合院一样方,那么应该和月亮门一样是青色的,等我画完你一定觉得很不错。我拿着一支想象中的灌满青色墨水的笔,学着幼儿园老师画画的样子,修正着我头顶那昏黄的天空。刚开始画,我就听到了女孩的惨叫声,我费劲地放下手中那支颇长的画笔,然后寻声望去。如果说人生是悲剧,那也只是因为有一秒钟是悲剧,所以一生都是悲剧。女孩的眼睛里扎着一根细长的竹竿,我不知道男孩们什么时候把厕所旁立着的竹扫把改装成了“打仗”时的弓箭。我看着鲜艳的血在干净的脸上留下了足迹,混乱的脚和声音把天空的颜色搅和得莫名其妙,如同一个漩涡,吸走了昏黄,也吞噬了青蓝。当天空的颜色再次清晰起来,我发现秋天已经离开这个院子去远方了。屋檐上有厚白的雪,乌黑的瓦片给雪镀上一层晶亮。干冷的空气里是安静的美丽,我突然想起了一张干净的脸,似乎她也离开了,大概和秋天一起去了远方。

鞭炮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响起,比如除夕,我想倾听雪落下的声音,噼噼啪啪声此起彼伏,我看着雪急促地下落,就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腊月和正月的界限其实很不清晰,大约都是在火炉的旁边。你看到了吗?铝壶的嘴喷出了朵朵急促又湿润的云雾,很着急吧,别急。壶被拿起时,你快看呀!火红火红的煤炭,多漂亮啊!它们曾经被埋在地下,都说是黑不溜秋的丑样子。可是你看它现在多美,我愿意记下它现在这样子。我们隔壁那位爷爷一个人住,他挺高的,有一张又窄又长的脸。我经常去他屋里玩,只我一个人玩,他总在忙。我很害怕去他屋子的套间,有点黑。我不怕黑,只怕当我进去了再出来时,外面的屋子变得空荡荡。可还是有那么一天,屋子突然变得空荡荡了。印象中,爷爷的中山装实在笔挺,可他的脸确实有点长。我挺喜欢他的,他疼我,虽然他也没有和我说过几句话,可他偶尔会温柔地看着我一个人蹲在地上玩。月亮门在冬天的笼罩下变得朦胧起来,地上墙上全是静止的雪,银白的世界里,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驻足聆听,我似乎听到天空有飘落的音符,划过天际,在白茫茫中飞舞,雪花都踮起了脚尖。于是我也踮起了脚尖。当舞蹈结束睁开双眼,我恰好站在一株从下水道里长出来的小草面前。不太高,但是够绿。

下水道不远处有一棵高大的苹果树,记忆中,那棵树是结果子的,不过苹果都是青绿的时候就下了肚,它赶不及变红。在1991年的某一天,我们全家站在那棵苹果树下,离月亮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门外停着装满家具的卡车。她们把礼物硬塞到我手里。我不是很喜欢那盒积木,能摆出的造型有点少。我也不喜欢那些谜语书,因为没有几个能难得住我。我当时极度渴望的是被这个院子里的人迅速忘记,请尽快忘记!忘记我在你们眼中的那个蠢样子。搬家并不意味着新开始,但我确实迅速地把四合院里的人和事给忘记了。关于那一年,我的记忆里更多的则是粉红或粉白的杏花。花瓣撒落满山满地,整个森林公园远远望去,是一抹淡淡迷离的粉红。长大后很多人告诉我,他们没有见过杏花,我觉得无比遗憾。我喜欢杏花胜过桃花,没什么原因。后来发现县城东山的杏树多半野生野长,生命力实在强大。于是我疯狂地爱上了那座山,日出、日落,我经常一个人站在山顶静静欣赏。山下有几眼泉,泉水供山脚下三五户人家饮用。泉水丝丝冰凉,甘甜绵软,下山走得太热,除了捧口水喝,我还必须洗把脸。若要确切表达那种感觉,我觉得人类语言在这个时刻真有点匮乏。噢,对了。有一个秘密哦,那泉水深洼里有成群结对的小蝌蚪喔。滑溜溜的小黑点簇拥成一团,可爱的小家伙们不停地摇头摆尾,好笑的是,他们确实只有头和尾可以摇摆啊。呵呵。

我不知道这个习惯算不算怪异,我喜欢在雨中散步。只是我印象中的雨大都是濛濛细雨罢了。老家的雨下起来淅淅沥沥,鞋子都似乎难被湿透。直到来南方读大学,才知道原来天上真的会下“小猫小狗”,雨是真的可以大到“倾盆”的状态。可在我的回忆中,下着小雨、不打伞、在风景葱绿的小径上独自漫步,别有一番韵味啊。雨丝从肌肤轻轻滑落时,你嘴角会不自觉微微地翘起,就像睡梦之中婴孩的笑一样甜美。雨中的空气有一股淡淡的泥土的腥味。我也喜欢这种味道,唤起我曾经在外婆家掰玉米时那泥土散发出某种香气的记忆。下雨时我出去走走,天晴时我也出去走走,边爬山边欣赏沿路风景。回想起来,没有比小学和初中生活更美妙的了。那时我十四岁,还算懵懂的季节,可已经隐约明白,有些东西迟早都得面对,逃不掉的,比如孤独,所以我享受它。有时雨会稍微大点,我也欣喜得很。虽不方便出门,可待在屋子里一样能看雨。我就坐在窗前看对面的山,那山上的树由墨绿变得翠绿起来,变得莹润起来,变得饱满起来,难道你不为眼前一幅新丽的画而快乐吗?我会,并用我心中的笔墨在日记中临摹勾勒,渴望留住一点珍贵的感触。

天晴了,泥土中的水汽又开始向上蒸腾,轰轰烈烈地运动着的,是生命。

当我在沿途的风景中发现一朵淡紫色的小花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时,我几乎能被她感动得鼻子都酸了。我不觉得自己矫情,我觉得我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并且珍惜那些给我感动的自然生命,哪怕一株草、一朵花、一片云……三其实我不经常提起我的葵花。

我的葵花第一次走进我的视线,应该是在马路边的山崖上。我从外婆家回县城,蹲在马路边上等车。因为当时拉肚子的缘故,身体有点虚弱。时值正午,盛夏。阳光有点刺眼,远处茂密的森林传来知了疲乏的鸣叫,一阵一阵的,我走累了,蹲着。当我抬头看见那片湛蓝的天空时,我同时发现湛蓝之下那一盘盘散发着金子般光芒的葵花,那金色实在是漂亮得有些让人不敢看。我的内心突然动了一下,天哪!她们真是美极了……回来的路上,我满眼都是那颜色。肚子的疼痛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我给遗忘了,那整齐的花盘在我心中转动着,八音盒的音符与金色的光芒跳着圆圈舞。我不敢确定,是葵花医治了我的疼痛吗?可是奇怪,从那以后,只要我的身体需要承受疼痛,我心中的葵花必定帮我分忧,使我不至于被疼痛压垮。去年在飞机上翻看一本杂志,某篇文章说,橘子罐头可以治疗感冒。甚至跟橘子有关的什么橘子汁、橘子味的糖果都可以缓解作者感冒引起的不适。那位作者的解释是这样,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里,生病时最大的渴望是:看望者的网兜里有瓶橘子罐头。时间一久,每当头疼感冒就开始期待那瓶每每按时到达的橘子罐头,就像在期待医生的良药。以至于作者现在感冒发烧时不吃药不打针,只要那瓶橘子罐头就能挺过去。我觉得好玩又神奇,可我突然就想起了我的葵花。她跟随了我这么多年,每当我遇到挺不过去的坎,她那金子般的光芒就会比平时多出万倍焦耳的能量穿越一切阻碍,直到完全笼罩了我那正在发抖的心。然后我会变得平静,然后我会站起来继续我的路。我不太清楚那盆花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大的能量,其他人心中有这盘花吗?可能人生需要奇遇,在我最无助的年纪,我遇到了她,我抓住了她,因为我知道我需要她……很多年前,湛蓝的天空下,那个渴望单纯的孩子遇到了她,于是想起童话里仙女说过的话:善良的人,上帝会赐予天使在旁边保护你。葵花,应该就是你吧?孩子已经慢慢成熟长大,有时她会想,如果再回到月亮门后的那个秋天,天空还是昏黄的天空吗?

时光流逝,不论去哪里,走多远,葵花扎根在我心里。

其实我不经常提起我的葵花,因为她确实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