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朝年间的故事。当时,开封府有个捕头,名叫韩光召。
韩光召当了十几年的捕头,第一次为破案子、抓囚犯以外的事操够了心。想不到,在这天子脚下的开封府里,还有让自己这位名捕头几乎无法办到的事。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事情是打衙门要换十匹坐骑开的头。捕快们办案时要用的牲口年岁大了,必须换年岁小一点的,跑得快的。韩光召按惯例呈报过府尹,从师爷那儿得了批条,从府库里支了银两,便要自己门下那位姓张的捕快去马市上买马匹。谁知张捕快瞅了瞅桌上放着的一堆银子,满脸苦笑地回禀:“头,你那几两银子,让小的去买上五匹,还弄不准能不能挑到上等牲口呢。你想买十匹?”他摇着脑袋瓜,不肯再说下去了。
韩捕头听了这话,一肚子的高兴化作飞灰。他本以为自己替手下办的是件好事,张捕快该眉飞色舞才对,不料他却迎面泼来这么盆凉水,捕头的脸禁不住沉了下来:“小张,这些银两足足可买十二匹马了,我给你的是肥缺,你怎么……”
那张捕快打断了捕头的话:“您可别抬举我了,头!现今的马贩子,心要多黑便多黑。看到咱官府里去买牲口的,要的价成倍往上翻。他们以为,不赚白不赚,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钱,多要点谁也不心疼。只要肯花冤枉钱,他巴不得往你口袋里面塞孝敬。我可不想要这昧心钱。头,你招呼别人去买吧!”
听了这一席话,韩捕头恨不得立即去马市上抓几个贩子来,看他们敢不敢漫天要价。再一想,这样做不是有点仗势欺人吗?哼,我就不信买不到公平交易的好牲口,你小张不干,我自己干。就这样,韩捕头开始天天跑起集市来。
第一天,韩捕头跑的是狗市,这可把那些卖肉狗的、卖狼犬的吓了一大跳。这开封名捕怎么来啦?准是咱们兄弟中间有哪个犯了事,韩头这是摸底来了。可是没过多久,忐忑不安的贩子们放下心来,韩头这次居然是来打听犬价的,哪种狗要多少银子,他一一问来,临了还开玩笑一般问了句:“我可有一匹好马空着,你拿几条狗来换?你这小子可不能宰我一刀,我知道了跟你没完。”
吓得那人赌咒发誓,抹脖子瞪眼,一五一十把价儿报明白,临了还愿孝敬韩头一条看门犬。好在韩光召也不是真心要买狗,跟他打了个哈哈离开了犬市。
第二天、第三天,韩头又逛了羊市、牛市,打听的事儿差不多,说的话也一样,弄得卖狗的、养羊的、贩牛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人人都在猜这六扇门里边的大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又过了几日,正当做买卖的开始忘了韩捕头闯羊市、牛市这件事的时候,韩捕头却一身便服,只带着同样没穿捕快衣衫的小张,一下子闯进了开封城外最大的那处马市,当起牲口的采办来。
一到马市,韩光召立即在熙熙攘攘的集市里看到了自己中意的马匹。在最抢眼的地段,有一群高头大马,马贩子背着双手,趾高气扬地在四周踱步。大约是马好、价格高的缘故,生意并不好。韩捕头朝小张使了个眼色,两人相偕一同朝那群马走去。
“哟,韩头!”马贩子看两人走上前来,眼睛里立即闪出光来,“今个儿哪阵风把您老给吹来了,请,请!”马贩子们当然最爱跟官府这些大主顾来往,在他心里,早把一笔可观的买卖记到自己的账上了。
事情果然不出马贩子的意料,韩光召一开口便提出,官府里要换十匹坐骑,看上了这群高大的牲口,他要马贩子挑岁数不大,能奔善跑的报上来。
“大人好眼力,”马贩子心里乐开了花,“我这批牲口是真正的西口良驹,运来京城途中,小的确实花了点功夫,你看这膘长得多好,全马市哪一家有这么好的牲口!”马贩子一心要抬高自己的要价。
可是,他的胃口很快便消失殆尽。当韩捕头跟他在衣袖里拉起手来讨价还价的时候,马贩子一脸的笑容立即凝结了,迅速变成了苦笑:“韩头,这怎么行?小的求您老赏口饭吃吃,买卖成了,小的理当孝敬您老人家。官库里的银子,您老又何必认真。”说着话,他已经想把手缩回来,放弃这笔买卖了。韩头哪里肯放他!便一把拽住他的右手,依然笑眯眯地说:“你别以为我只会抓贼。老子每次抓贼前总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这次买马也一样。”说着,他在衣袖里迅速跟马贩子交换着手势:“狗是这个价,你那马能换这几头狗;羊是这个价,牛是这个价,你那马是不是能换这么多?这笔账不要我细算了吧?今天我每匹马多出这个数,你也赚着了,怎么样?”
马贩子的手被韩头铁箍般的手抓着,他的一切伎俩都被识破,他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让发财的美梦彻底地破灭。从此以后,整个开封的生意人都懂得了一点:跟府衙里那位韩捕头打交道,你别想占点便宜,他干什么事儿都比最老到的行家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