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体育运动课外雅致生活-对弈再望,围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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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围棋的历史发展(5)

父亲见儿子与己同好,甚是欢喜,惟恐儿子和自己一样不成气候,当下带儿子拜乡里名手郭唐镇和张良臣为师,棋艺日见长进。不久两位老师的棋力都不及他了。父亲又送他拜山阴著名棋手俞长侯为师,俞长侯棋居三品。有这位名师指点,范西屏长进更快,十二岁时就与俞长侯齐名了。三年后,西屏竟已受先与先生下了。他与先生下了十局,先生完全不能招架学生的凌厉攻势,均败在学生手下。从此,俞长侯不再和他下棋。他十六岁时,便成为闻名天下的国手。

范西屏学成时,正值雍正、乾隆年间。他和俞长侯同住松江,受到棋艺家钱长泽的盛情招待。十余年后,范西屏再访松江,帮助钱长泽,“晨夕参研”成《残局类选》。

范西屏出名之时,天下太平,大官们多闲聊无事,他们争着拿银子请强手与范西屏较量,以此为乐。当时棋林高手梁魏今、程兰如、韩学之、黄及侣都纷纷败在范西屏手中。棋手胡兆麟,人称“胡铁头”,棋力甚凶猛,也常是范西屏手下败将。

当时能与范西屏抗衡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四大家之一的施襄夏。不过,据各种史料记载来看,施襄夏思路不如范西屏敏捷灵活,两人对弈,施襄夏常锁眉沉思,半天下不了一子,范西屏却轻松得很,似乎全不把棋局放在心上,甚至应子之后便去睡觉。有一回对局,范西屏全局危急,观棋的人,都认为他毫无得胜希望了,必输无疑。范西屏仍不以为然,隔了一会儿,他打一劫,果然柳暗花明,七十二路棋死而复生,观棋者无不惊叹。

范西屏和施襄夏本是同乡,年龄又相仿,未出名前,两人常在一起下棋。后来他们相继成为国手,便分道扬镳,各奔前程,相聚时便不多了。据《国弈初刊·序》引胡敬夫的话,范、施雍正未,乾隆初曾在京师对弈十局,可惜这十局棋的记录现已无处找寻。以后,乾隆四年时,范、施二人受当湖(又名平湖)张永年邀请,前往授弈。张永年请二位名手对局以为示范,范、施二人就此下了著名的“当湖十局”。原本十三局,现存十一局,“当湖十局”下得惊心动魄,是范西屏、施襄夏一生中最精妙的杰作,也是我国古代对局中登峰造极之局。同代棋手对其评价很高。钱保塘说:“昔抱朴子言,善围棋者,世谓之棋圣。若两先生者,真无愧棋圣之名。虽寥寥十局,妙绝千古。”邓元穗认为这十局是棋中“至当”。

在当湖,范、施除对弈外,主要是教张永年和他的儿子张世仁、张世昌下棋。张氏父于都能文工弈,棋达三品,有“三张”之称、范、施教其间,与三张受子对局,后选出了精彩的二十八局,刻成《三张弈谱》一书。

范西屏和施襄夏棋力远在众多棋手之上,能与他们对子者寥若晨星,一般棋手者如张氏父子,受子后方可开局。当时受棋者从二子到十一子不等。凡让子者,均称指导棋,是当时培养后进的一种较为实际有效的方法。除此之外,范、施二人都亲自面授了不少门徒,为发展围棋事业做了很大贡献。

范西屏棋名已闻达四海,他的学生毕沅曾写了一首长诗《秋学对弈歌》,其中有这样一句:“君今海内推棋圣”。那时,范西屏还不到四十岁。

范西屏晚年客居扬州,当时,扬州是围棋的中心之一。范西屏居此期间,学生卞文恒携来施襄夏的新著《弈理指归》,向范西屏请教。(卞也是施的学生),范据书中棋局,参以新意,写成棋谱二卷。扬州盐运史高恒,为了附冀名彰,特以官署古井“桃花泉”名之,并用署中公款代印此书。这就是《桃花泉弈谱》。范西屏在扬州还写了其他围棋著作。

范西屏晚年并未完全放弃围棋实践,《墨余录》记载:嘉庆初年,范西屏前往上海。当时上海最优秀的棋手是倪克让,其次是宫加录等人。倪克让不屑与他人对弈,富加录等人则在豫园设棋局与四方棋手下棋赌钱。范西屏一日来到豫园,见有人对弈便站下了。看了一会见客方将输,便给他出主意,旁边人不高兴了,对范说:“这是赌博,旁观者不能多话。你既然会下棋,为什么不自己来决一胜负呢?”范西屏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大锭银子,对欢人说:“这就是我的赌注。”看到这么多银子,所有的人都眼红了,纷纷争着要和范对弈。范接着说:“我下棋于不怕别人说话,你们可以合在一起和我对局。”棋没下到一半,对手们已经手足无措,一筹莫展了。于是有人赶紧去报告富加录。富加录赶到,范西屏坦然自若,先受先三子与他下了一局,富加录输了。范西屏再让,富加录还是输了。大家傻了眼。不得不去搬来最后的援兵倪克让。倪克让闻风而至,一见面,二话没说,伸手弄乱了棋盘,告诉众人:“这是范先生,你们哪是他的对手!”这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上海的富豪们纷纷请他教棋。范西屏在西仓桥潘家受先四子与倪克让下了棋,观棋者把对局情况记录下来,编成《四子谱》一书。

范西屏卒年不详,大文学家袁玫曾写过一篇《范西屏墓志铭》,其中卒年、岁数和葬处均未说明,只写了“以某月日卒,葬”。袁玫亡故于1797年,事实上此后史料上还有范赴沪对弈一事的详细记载。估计袁改写墓志铭时,范西屏并未去世,是所谓“生用生祭”,当然这是推测而已。

范西屏为人耿直朴实,他不求下棋之外的生财之道。有了钱财,也将一半分给同乡中的困难人家。袁枚对他的为人盛赞不已,说:“余不嗜弈而嗜西屏”。他认为那些“尊官文儒”都不及范西屏人品高尚。

范西屏的棋风,前人有不少总结。棋手李步青曾对任渭南说:“君等于弈只一面,余尚有两面,若西屏先生则四面受敌者也。”这是说范西屏全局观念特别强。李松石在《受子谱·序》中谈得更为详细,他说:范西屏“能以弃为取,以屈为伸,失西隅补以东隅,屈于此即伸于彼,时时转换,每出意表,盖局中之妙。”范西屏不很注重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更多地从全局着眼。具体手法就是“时时转换,每出意表”。这种手法不少棋手都有领教,评价甚高。施襄夏说:“范西屏以遒劲胜者也。”邓元穗说:“西屏奇妙高远,如神龙变化,莫测首尾”。“西屏崇山峻岭,抱负高奇。”毕沉在《秋堂对弈歌》中,也这样描述了范西屏的棋风:“淮阴将兵信指挥,巨鹿破楚操神机。鏖战昆阴雷雨击,虎豹股粟瓦尾飞。乌道偏师方折挫,余子纷纷尽袒左。忽讶奇兵天上下,当食不食全局破。”

清代棋艺家李汝珍谈到四大家时曾说:“此四子者,皆新奇独造,高出往古。而范尤以出神入化,想入非非。”对范西屏如此高的评价并非偶然,他不仅汲取了前人的全部经验,而且有所创见,有所发展。这从他写的《桃花泉弈谱·序》中,可以看出,在这篇《序》里,他先谈到下围棋“实用心之事”,他自己“自髫年爱习前贤之谱,罔不究心。”接着,他谈到了明代棋坛的情况:“有明作者,皆浑而不举,言先后,言虚实,言向背而已,”这是棋谱家的缺点,也是棋手的缺点。他又谈到清朝初年的棋手:“国初弈乐园诸公冥心孤诣,直造单微,于先后之中生先后,虚实之中生虚实,向背之中生向背,各就英分所极,自成一家。堂堂正正,怪怪奇奇,突过前人。”然后,他又谈到了他这一代棋手:“至三十年来,国手则不然,较大小于毫厘,决存亡于官冥。交易变易,时时存一片灵机;隔二隔三,处处用通盘打算。数至此,尽心至此,”范西屏认为,围棋之所以这样不断向前发展,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其不坐困千古也”。这充分说明范西屏不迷信前人的创新精神。李松石还说过这么句话:“范于弈道,如将中之武穆公,不循古法,战无不胜。”范西屏的可贵之处,还在于他并不认为围棋发展到自己这几就停止了。他认为围棋的发展是无穷无尽的。他说:“以心制数数无穷头,以数写心心无尽日。勋生今之时,为今之弈,后此者又安知其不愈出愈奇?”可见这位围棋大师的胸襟是很宽阔的,对围棋事业的发展也是充满信心的。

范西屏的《桃花泉弈谱》二卷,也是我国历史上最有影响,价值最大的古谱之一,这本书,“戛戛独造,不袭前贤”,内容异常丰富、全面,精辟地记载了范西屏对于围棋的独特见解。此书则一出版,便轰动棋坛,风行一时,以后重刻版本很多,二百年来影响了无数棋手。

清代棋坛另一高峰当推施襄夏了。施襄夏名绍暗,号定庵。生于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卒于乾隆三十五年(1771年)。他也是浙江海宁人,与范西屏是同乡。《扬州画肪录》上说,范、施二人系同母异父兄弟,此说未必真实。施襄夏在为《弈理指归》写的自序中较详实地记载了他的生平。

施襄夏从小就读于私塾,是个老实、文静的孩子。他父亲是位雅士,擅长诗文书法,也画些兰竹之类。晚年退隐家中,常焚香抚琴,或陪客下棋。施襄夏念完功课,便坐在父亲身边,看他抚琴下棋。渐渐地,他对这棋艺发生了兴趣,开始向父询问其中的道理。父亲对他说:“学琴需要‘淡雅’,而不能‘繁枝’,学棋需要‘灵益’,而不能‘沾滞’。你瘦弱多病,学琴好些。”于是施襄夏开始学琴了。不过没过多久,父亲发现儿子对围棋的喜爱甚于琴。当时,比施襄夏年长一岁的范西屏从师俞长侯学棋,到十二岁时,已与老师齐名,这使施襄夏十分羡慕。父亲便也把他送到了俞长侯门下。

施襄夏不甘久居人下,他在俞长侯那儿,先生受先三子教了他一年,他便能与范西屏争个高下了,其间,老棋手徐星友也曾受先三于与施襄夏下过棋。老棋手慧眼识真珠,非常看重这位少年棋手,把自己的棋著《兼山堂弈谱》赠给他。施襄夏也果然不负厚望,对这本名著认真钻研数年,受益很大。

施襄夏二十一岁时,在湖州遇见了四大家中的梁魏今和程兰如,两位长者都受先与他下了几局棋,施襄夏从中又悟出不少道理。两年以后,施襄夏又遇梁魏今,他们同游砚山,见山下流水淙淙,都很兴奋。梁魏今对施说:“你的棋已经下得不错了,但你真的领会了其中奥妙了吗?下棋时该走的就得走,该停的就得停,要听其自然而不要强行,这才是下棋的道理。你虽然刻意追求,然而有‘过犹不及’的毛病,所以三年来你仍未脱一先的水平。”施襄夏细细体会了这番深刻的议论,意识到自己以前好高骛远,走了弯路。从此,施襄夏一变往日棋风,终于成为一代名师。

此后三十年间,他游历吴楚各地,与众多名手对弈,交流棋艺,五十岁以后,和范西屏一样,也客居扬州,教授学生,为培养下一代花了不少心血,他的学生很多,但他始终很谦逊。晚年在扬州,他还写了不少围棋著作,为后来棋手留下了宝贵的遗产。

施襄夏是在前人的基础上,以自己独特的面貌出现在棋史上的。在《弈理指归·序》中,施襄夏对前辈和同辈棋手有十分精粹的论述:“圣朝以来,名流辈出,卓越超贤。如周东侯之新颖,周懒予之绵密,汪汉年之超轶,黄龙士之幽远,其以醇正胜者徐星友,清敏胜者娄子恩,细静胜者吴来仪,夺巧胜者梁魏今,至程兰如又以浑厚胜,而范西屏以遭劲胜者也。”正是基于对其他棋手如此深刻的研究分析,施襄夏集各家之长,成为中华民族文化史上一颗闪烁异彩的明星。

邓元穗说:“定庵如大海巨浸,含蓄深远”,“定庵邃密精严,如老骥驰骋,不失步骤。深谋远虑,稳扎稳打就是施襄夏棋风的主要特点。施襄夏自己也说过:”盖穷向背之由于无形,而决胜负之源于布局也。他在《自题诗》中写道:“弗思而应诚多败,信手频挥更鲜谋,不向静中参妙理,纵然颖悟也虚浮。”施襄夏特别强调这个“静”,他在《凡遇要处总诀》中说:“静能制动劳输逸,实本攻虚柔克刚。”这和他说的“化机流行,无所迹向,百工造极,咸出自然”,“棋之止于中止”,是一个意思。“静”即是“自然”,即是“止于中止”,也就是当年梁魏今对施襄夏说的“行乎当行”,“止乎当止”。这并不是提倡被动。施襄夏一向重视争取主动,他曾说:“逸劳互易忙须夺,彼此均先路必争。”这与“静”是不矛盾的。“行乎当行,止乎当止”,关键还在“行”和“止”都必须是主动的,这样才可能以静制动,以逸待劳,以实攻虚,以柔克刚,这正是施襄夏棋风的奥妙所在。

施襄夏在理论上也贡献很大,他是在认真总结了前人棋著的得失之后,写出自己的著作的,他十分推崇《兼山堂弈谱》和《晚香亭弈谱》,但也大胆、尖锐地指出了它们的缺陷,他在自己的《弈理指归·序》中说:“徐著《兼山堂弈谱》诚弈学大宗,所论正兵大意皆可法,惟短兵相接处,或有未尽然者。程著《晚香亭弈谱》惜语简而少,凡评通当然之着,或收功于百十着之后,或较胜于千百变之间,义理深隐,总难断详,未人室者仍属望洋犹叹。二谱守经之法未全,行权之义未成也。”这种科学态度是难能可贵的,这使得施襄夏的著作较前人有了很大发展。他的《弈理指归》二卷,是我国古棋谱的典范,是施襄夏一生心血的结晶,可与《桃花泉弈谱》媲美。因此书原文是文言口诀,字句深奥,图势较少,钱长泽为之增订,配以图势,集成《弈理指归图》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