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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方山夜话戏剧梦(3)

丁亥年仲秋,大批新鲜人相继到来,方山下的人潮达到历史高峰。一系列迎新活动中,方自京城载誉归来的《夜色中的大提琴》亦名列其中,公演两场。演出场地为南广大讲堂,首演之夕,张灯结彩,焕然一新,肃穆庄严的讲堂乃改装易调为先锋前卫的剧场。观众爆满,门庭若市,一票难求,儿郎喜上眉梢,雀跃万分。即至曲终人散,剧组解散,学子依情难舍,唏嘘回首。导演凄然道:“人生无常,阴晴圆缺。离散方始重逢,相聚还复死别,汝等识而悟之也。”顿时之间,男儿哑然失声,女子泪流满面,良久不能自已。隆冬岁暮,再掀高潮,动画系推出时尚话剧《有多少爱可以胡来》,初始剧本轻浮浅薄,刻意讨巧拨弄,追求口腹情欲。后经导演重新修订演剧风格,消弭浪漫情境,探索爱恋心弦,并且利用DV现场直播的舞台手法,予人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受。演出之夜,演员王月、高倩、匡越等人情真意切,表演生动,直逼专业演员,更获全场佳评。主任张慧临叹道:“习画学子亦能奔情若是,余始所未料也。”媒体管理系主任韩骏伟亦道:“戏剧艺术乃属素质教育,学子从中获益匪浅,我系该当仿而效之矣。”

戊子年初夏,第二届“校园实验剧展”如斯登场,再推五个剧目:《旧时光》、《女仆》、《一碗馄饨》、《情人》、《我们是南广人》,学子们自编自导自演,才艺纵横。演出场地依然是南广大讲堂,剧务张蓉临场调度有序,成效斐然。老爷子兵马倥偬之际,亦拨冗前来观赏,剧组全体深受鼓舞。演出之夕,蚊虫横行,演员观众,倍遭肆虐,人皆自危。施旭升调侃道:“莫非方山蚊蝇,亦晓观赏演剧乎?”旁人接道:“蕞尔鼠辈,窃据仓廪,耳濡目染,早识艺术热血,分外营养也。”闻者哄然,调笑不止。斯年暑假,京城承办国际奥运盛典,客似云涌,熙来攘往,不宜外地晋京演剧。逢此特令,方山戏剧自是高挂免战牌,暂且休兵一季。学子闻之,扼腕叹息,亦属无奈。有诗叹云:

南当鼎食北封侯,男子生平志当酬。

铁马夜嘶秋月晓,玄猿暮啸彤云稠。

只须道统求真迹,却喜书剑作话头。

千古艺术聚方山,落花啼鸟总关愁。

山雨欲来风满楼!京城奥运彻底熄灭方山戏剧第三次晋京的愿望,剧组儿郎何去何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长江前浪引后浪一代旧人领新人

话说戊子年秋,斗转星移,送往迎来,方才话别毕业生,却又盼来新鲜人。经历四年的辛勤努力,校园建设颇具规模,展眼望去,比檞林立,已蔚然成为方山脚下的一道风景线。门楣之间,聚拢生活的黑车、摊贩、骗子无计其数,此起彼伏,良莠不齐,经常为蝇头小利,纷争不休。每逢假日,庭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然而,亮丽外表之下,却已暗潮汹涌,危机四伏,首当其冲者,即金融风暴之来临也!经费预算大幅缩减,直接影响校园戏剧的兴衰,若欲维持演剧,势必自力更生。为此,施旭升愁眉深锁,唤来周月亮与蒋泽金二人商量对策,周月亮道:“学子DV作品盖已收集,当即评选,万不可讶然止之。”施旭升道:“该当若是!昔人一诺千金,吾等为人师表,焉可言而无信哉?周君无虑也。”蒋泽金接口道:“前景如斯,自当知所进退。即请偃旗息鼓,以应变局也。”三人对望无语。有道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尽管如此,面对学子的激情,校园戏剧的发展,似乎依然必须进行。

即以当时,尚有两剧正值排练中,一为《物理学家》,一为《默剧》。前者原拟前往台湾交流演出,后者则为校园内部演剧。而《默剧》已届紧锣密鼓整排阶段,导演特此召集剧组,明示情况,委婉说道:“变局已成,情非得已,无可奈何也。”剧务娄林峰愤道:“剧组日夜企盼,学子情何以堪?”导演无言以对,斟酌再三,改行四下募集善款,每人廿银两,充当演剧经费,共收纹银八百。与此同时,学校部门,三令五申,禁止学子使用南广大讲堂进行戏剧演出活动。果然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

戊子年隆冬,历经浴火重生、百般磨难的《默剧》终于勉力推出。《默剧》乃属高难度实验戏剧,前卫探索的个性,溢于言表,全剧通使肢体动作,刻意舍弃对话精神。一如既往,演出之夜,高朋满堂,座无虚席。戊时方至,施旭升陪同老爷子悄然入座。全剧共分五幕,情趣各异,却又百花争艳,浑然一体。学生演员,淋漓全身,汗如雨下,台下观众,掌声不断,喝彩未绝。幕落之后,即宣布《默剧》剧组解散,男女涕然。是夜,施旭升邀约好友,同赴东山,共聚夜宵,席间乃告知行将北归,派令早达。众皆讶然,不知所云,纷纷举杯为敬。有诗以记:

弦歌有记韵长存,强颜欢笑举金樽。

恋梦无痕春已澜,空留遗恨向黄昏。

又诗为证: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未久,南广学院首届DV影片颁奖典礼盛大举行。学生参赛作品五十有余,秉持公平、公正、公开之原则,由蒋泽金、周月亮任评选主委,历经数度波折,终乃竟成。颁奖之夜,悉心规划犹胜奥斯卡金像奖,现场只见杯影晃动,贵客云集,香风丽影,衣冠缤纷。施旭升坐镇现场,率众美女亲迎嘉宾。人群深处,蒋导演西装革履,披挂登场,众皆哗笑,戏称之“强盗扮书生、婊子装淑女”。幕启时分,刘姥姥莅临观赏,全体热切鼓掌欢迎。颁奖过程,精彩万分,高潮迭起,最终乃由刘姥姥颁发“教师成就奖”。至此,施旭升、蒋泽金、杜彩通力合作的四年校园戏剧,终而告一段落,圆满的画上一记休止符。究竟后续发展如何,自有继任者经营规划之。词寄《浣溪沙》,单题别意:

握手临期话别难,山林景物正阑珊,壮怀寂寞客囊殚。

旅次愁来魂欲断,邮亭宿处铗空弹,独怜长夜苦漫漫。

己丑年春,时值南广学院五年校庆在即,李有兵老师嘱余作文以记方山戏剧发展始末,余以才疏学浅,婉拒再三未果,乃纵笔史言,文中所及之人时地物,皆有所据,悉为事实。恐有得罪之失,尚望看官见谅为荷。余自弱冠以来,机缘巧合,不慎踏入剧场舞台之范畴,至今卅余年矣!尚未退却。常思二心,然而娇妻幼子,倚门以待,苦无他途谋生,辗转至今,乃栖身杏坛,以致创作未止,实非得已耳。

子有明示“述而不作”,其意乃指士人当一意传述先贤古籍、伦理道统为职志,万不可鱼目混珠,因利势导,舍本逐末,另立旁说。若以此精神反观艺术实践,自当“作而不述”,其意乃为实践者该当戮力创作,多做少说,成败得失,留待后世评价。可叹今日之研究者与实践者,恰巧违背原则,倒行逆施,研究者泰半“作而不述”,实践者大多“作而述之”。余自始以此警惕,绝不着墨自己的舞台作品,以免贻笑大方,落人话柄。因此,本文概述既往始末,绝不论断功过是非,尚望同仁有以教之。

乙酉年伊始,因缘际会,承蒙老爷子的抬举,得而全程参与南广校园戏剧之发展,至今四年有余矣!余自当年之客卿,转而成为今日之在职,经年南北往还授课,堪称辛劳。无可否认,南广校园演剧曾经辉煌,四年之间的成就,已使许多名牌大学望尘莫及。然而常思:地球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止旋转。校园戏剧之原动力,乃在学子们自身之憧憬与追求,绝非为师者所能左右,吾等只是从旁导正,以尽教育后进之职责也。自来老成凋谢,新蕊争鸣,李磊、施旭升、周月亮、杜彩皆已完成阶段性的历史任务,逐一北归京城。无论如何,方山之下的校园戏剧还将继续传唱,诸公留下的功绩与成就,该当永志铭记。兹借取《桃花扇》七言绝句二首为记:

往事南朝一梦多,兴亡转瞬闹秋虫。

多情最是侯公子,清受桃花扇底风。

又曰:

名士倾城气味投,何来豪贵起戈矛。

却奁更辟田家聘,仿佛徐州燕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