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阿波罗夜总会请到了风靡全市的艳舞小姐芭芭和波波。芭芭和波波的演出10点准时开始。这种演出，无非跳舞小姐动作性强，人丰满，在演出过程中不时把身上的衣服脱掉甩给观众，直到剩下三点式为止。本没什么新意，但这天晚上的客人多，加上天牛座、牛郎座以及大厅左厢的蓬莱座，三个包间的客人都争着给芭芭和波波献花篮，使阿波罗这天晚上的演出高潮迭起，掌声雷动。
王三元同谢彩凤在楼上的一个小间，看着下面大厅的演出。谢彩凤对今天晚上的效果比较满意，她对王三元说：“其实，古春今晚当托儿完全是便宜了她。你想，她这骚母狗又捕捉到一条公狗，爱情烈火烧得她不能自持，不在他面前摆一摆阔，心里哪能安逸？”
王三元哼了一声：“爱情之树长绿，这不过是女人的通病罢了。”
谢彩凤说：“我不会认这个账。等会儿节目完了，你叫人把花篮数量给她记上，最后给她算总账，不能平白无故便宜了她。”
王三元有一点担心地说：“可你事前确实叫她当托儿，事后不认账，怕有人说你的信誉呢！”
谢彩凤说：“此一时彼一时，不能让她搞了消费又讨好，爱情树又结几个花骨朵，还一分钱不花，就她一人的三赢局面。这不合理，肯定不合理！”
王三元冷笑着说：“所以呢，谢姐你说让我占百分之一的股份也是空了吹。我要求对我实行全市娱乐界普遍的工资加提成方式，免得以后扯皮。”
谢彩凤拉着近乎说：“我们俩是啥子关系哪，姐儿兄弟哟！”
“啥子关系，需要时就要，不要时就一脚踢得老远。很简单很直接的弱肉强食关系，就是这么一回事。”王三元一语点透。
谢彩凤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对。不过，现在的劳资关系好多不就是这样？”歇了歇，她又说道：“三元，从明天起，艳舞表演取消。同时，给那些先生小姐们打招呼，叫他们自爱一点，别玩得太出格，记住了吗？”
“谢姐，你今天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今天的生意这样好，就是因为许多人是冲着芭芭和波波来的。要是把艳舞取消，我们的生意要受很大影响的。”王三元一脸疑惑地望着谢彩凤。
谢彩凤冷冷地说：“不要问为什么，你就照我说的办就是了。”
王三元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谢彩凤说：“明天你陪章程去山上，告诉章程那老爸，叫他自爱一点，嘴巴紧一点，外边一切事情与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知道吗？”
王三元阴阴地笑了。“谢姐，你说的话像绕口令一样，我可记不了那么多。要说，你不能自己亲自去？”
谢彩凤恶狠狠地说：“这是为那老头子好。你知不知道，银荔基金的事，上面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在四处查案呢！”
王三元吐吐舌头，噤了声。
天牛座里，章程同古春边喝啤酒边看表演，漫无边际地扯着龙门阵。古春作为阿波罗夜总会的股东，谢彩凤要她每天晚上都来。有演出她就当托儿，诱使其他客人给演员送花，要知道，夜总会花篮的价码可是不菲的呀！
喝光五瓶啤酒，给台上演员送了十来个花篮后，古春高兴地看到，好几处客人送花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他们互相较劲，你争我赶般朝台上送花篮，一会儿舞台前就堆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
古春很高兴，一高兴她的话就特别多。她不知怎的就谈到了阿波罗，谈到了谢彩凤。只要一谈到阿波罗和谢彩凤，古春就生气。“谢彩凤这母狗，同老娘踩左踩右，她还嫩了一点，老娘要给她好看，叫她尝到了辣子汤，她才晓得厉害！”章程没有接话，心里却分外高兴。
站在他们身旁的服务生何明文听着她的絮絮叨叨，不禁又想起了竹竹。
竹竹已从这城市永远的消失了。
伍刚毕恭毕敬地站在王三元和谢彩凤的面前，哈着腰说：“两位老板，我回来报到来了。”
王三元的一双鹰眼像打量猎物一般看着他，把他看得发毛。伍刚心虚地说：“老板，我知错了，我改行吗？”他说得十分诚恳和谦恭，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王三元冷冷地说：“走都走了，还回来干啥？告诉你，这里不是客房酒店，由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谢彩凤认真地把伍刚看了几眼，问他：“你是啥子文化程度？”
伍刚如实回答：“我是大学本科，学中文的。”
王三元嘘了一声。“大学本科？你读的书都读到牛屁眼里去了？你不想一想，人家那些富姐儿富婆子到这夜总会来干啥，她们无非是寻求刺激罢了。男人，被女人挨一挨碰一碰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损伤什么。我说你呀13号，你少在这场合装处男，叫人好恶心的。”
伍刚连连点头：“是，老板。”
谢彩凤说：“你和女人上过床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今晚下班之后，我叫人好好教你几招，保证叫你的武功立马大增。不然，你连起码的立正稍息都不懂，怎么能适应业务的需要呢？”
伍刚惶恐地说：“老板，半个月前，我女朋友和我的下身都有点溃烂，我们到医院看过了医生，花了几千块钱。”
谢彩凤冷冷地问：“你女朋友在哪儿做事？”
伍刚说：“在绿岛当********。”
谢彩凤把伍刚的脸揪了一下。“你得抓紧时间治疗，知不知道？”说完哼了一声，走了。
王三元对伍刚说：“那么你现在还是13号，仍然是服务左边厢。你得好自为之，再不能出拐了啊！”
伍刚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一般：“好好好，王经理，我一定会好好做事。”
这时候，大厅里的灯光全部熄灭，在舒缓的音乐中，夜总会的保留节目柔情十分钟开始了。伍刚趁着黑暗，把头上的冷汗拭去。
章长征又得转院了。此次章老头子的病不得不转院，他不但要在医院戒毒，而且还要打针吃药，因为他得的是——性病！
这里是郊外，离市区有二三十公里路程。医院建在高高的云顶山下，三幢红砖碧瓦别墅样的病房，呈品字结构，耸立在一片嫩绿的菜地之间。
章长征佝偻着身子，如一位真正的老态龙钟的病人一样，由两个年轻人搀扶着走进了医院。在进门的那一瞬间，章长征停了下来，留恋地看着外面。他喘着气，望着外面那一条狭长的通向山外的水泥公路，以及路两旁长势良好的绿油油的油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办好住院手续之后，那两个年轻人告诫了他一番，与院里的负责人交代了一下就走了。躺在病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之后，章长征觉得轻松一些了。他把护士给他搁在枕头旁的几粒药片囫囵吞下，很响亮地打了一个嗝，呆呆地想着心事。
说实话，尽管他一直恨谢彩凤，但他现在还是很庆幸，要不是那贱人绝情让他染上毒瘾，他现在恐怕就真的该到监狱去蹲了。那两个检察官对他说，在这里既要他把毒瘾戒掉，还要继续把自己的问题想清楚，交代明白。作为一位老共产党员，章长征知道，自己的问题是十分严重的。但是，他还是不明白，检察机关对自己的问题到底掌握了多少。
他的性病也是那贱人一手造成的。当时，他铁了心要跟谢彩凤在一起，但没想到，那贱人完全是一个爱情高手，不，完全是一个爱情猎手，她要谋取的不仅仅是钱。由于那贱人的中途变心，使失恋的他到欢场寻求刺激，并涉险吸毒且上瘾，导致自己沾染上性病。后因为毒瘾发作入院，引起了单位的重视，导致了检察机关直接插手调查此事。罢罢，常言道，狠毒不过妇人心，果然如此。
此刻，躺在病床上的章长征眼前又浮现出谢彩凤那一团白光光的身子。当时，那贱人的身子多么使他痴迷，而他们的爱情又是多么甜蜜呀！想不到自己一个60岁快退休的老头子，却晚节不保，栽倒在这女人的石榴裙下。荒唐，简直是荒唐！
章长征曾经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他常常告诫自己，在区长的位子上迎来送往，招呼应酬，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不过是过眼云烟。而自己应该坚持的，则是自己不变的初衷，那就是一切都随遇而安，逢场作戏而已。
那么，是什么魔法把自己从一个一人之下、数十万人之上的区长，弄到了目前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呢？爱情，都是神圣的爱情在作怪呀！章长征焦渴的嘴唇颤抖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视着天花板，好像那被他叫做爱情的东西就蹲伏在上面一样。
一位男看护进来了。这里的看护大都是一些腰圆膀阔的大汉，随时随地把两盏灯笼样的眸子虎视眈眈地盯着病人，好像病人都是他们嘴边的肉一样。看见了他，章长征眼前一亮，翻身坐了起来。
“药吃过了？”男看护问道。
章长征恭恭敬敬地说：“吃了吃了。”
男看护哼了一声。“到这里来的人，可得老老实实的，别想耍什么花招，知不知道？”
章长征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男看护说：“你是不是钱多了？钱多了也别去吸毒啊，现在那么多下岗工人，你把钱捐给人家多好，你说对不对？”
章长征爬起来，站在那人对面，勾腰曲背，谦恭地说：“对对对。”说完，他突然一下子跪在了那人的脚下，说：“师傅，你可怜可怜我吧。”
男看护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说：“啥子事，你想做啥子？”
章长征抬起头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师傅，我一时不慎吸了毒，整得家不像家，老妻也为此要自杀。我现在后悔了，真的。我要告诉她我有决心把毒戒掉，要她放心，不要再做自杀的傻事了。”
男看护这才恍然大悟，说：“起来起来，你无非是要借我手机用用，怎么不明说呢？只要你是正当用途，我老李拍手欢迎。”
章长征对老李千恩万谢，接过手机，熟练地拨了几个号码后，电话就通了。
“喂，哪位？”电话里，一个慵懒的女人懒洋洋地问道。
“喂，我是老章。”不等对方答话，他又急火火地说：“我亲亲的小凤，过去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千万千万看在我对你的情分上，帮我一把，让我躲过这道坎，好吗？”
电话里突然响起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尖利笑声，那女人一字一顿地说道：“章区长，你老人家对我的情分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但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要小心些说话，我亲爱的章区长。”
章长征身子晃了晃，要不是老李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差点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