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湖绿色的窗纱射进屋内,给沉闷的屋里增添了一种梦幻般的亮色。何明文望着正在打盹的牛宏,觉得自己还在梦中一样。这时,一只红头麻蝇哼哼地唱着在屋里飞来飞去,在屋子里划着一字,又拐着之字。这个小东西,它目中无人地飞舞,殊不知它这种明目张胆地挑衅行动,早就激怒了从小就十分讨厌苍蝇的何明文。他悄悄地站起来,要去拿东西来打。
这时,只见正打瞌睡的牛宏兀地张手一抓,那只在空中飞舞的苍蝇便夹在了他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之间。牛宏两根指头灵活地搓弄着,他的指头上就粘附了一些黏稠的汁液。他把手在裤子上揩了揩,再往上面吹了一口气,对何明文说:“明文,你讨厌苍蝇么,你要知道,我就是一只叫人十分讨厌的苍蝇啊!”
何明文看着牛宏这一系列动作,看得他眼花缭乱。他心想,牛宏大哥还真是一个称职的武术教练哩。
牛宏的眼睛又闭上了。“明文,你想不想知道苍蝇哥,一只飞来飞去讨人厌的苍蝇的故事呢?”
那一年,嘉陵江畔到了几艘新船,都改造成夜总会。这时,C城娱乐圈出现了一个叫苍蝇哥的人物。苍蝇哥名头很响,他穿一身黑色西服,戴一副墨镜,身后跟着几个人,在嘉陵江畔几艘改装成夜总会的娱乐场所转悠。奇怪的是,苍蝇哥不知是怵谢彩凤的名头或是不屑与女流打交道,他从不轻易到水中花夜总会去。
听人讲,苍蝇哥是一个劳改犯,杀起人来像捏死一只苍蝇或者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平常。但苍蝇哥并不乱来,每到夜晚,夜总会或者歌厅开场之后,他便带着手下几个人买了票大摇大摆地进去。进场之后,他就坐在场子中大口喝酒,板着一张脸,好像和场子里所有的人都有仇一样。他的手下却活泛,高声大嗓的喝酒划拳,遇见有女歌星或者女舞星上场,尤其是有艳星上场的时候,他们就冲动得高声大叫,其中一个或者两个人就醉醺醺走上台,送花篮给女演员,还非要吻她们。还有,就是他的手下人有天生的好奇心,对场子里每一个包厢都要去看一看,查一查。问呢,他们就说,公安局不是有规定,包厢要有灯不要有床,我们想看一看上头的规定执行得怎么样。问者无言以对,打不出喷嚏。苍蝇哥则稳坐着,一边看演出一边喝酒,显得很是惬意。
有时,苍蝇哥他们根本不进场,就站在场子大门口,一人手中抓一瓶啤酒,虎视眈眈望着每一位要买票进场的人,看得人不好意思。这样,这些场子的生意即刻萧条下来,有的简直门可罗雀。客人都是大老远地从市区来这里找乐子,自然会改投其他去处,这样,阿波罗和水中花的生意更加兴旺了。
不是没有娱乐场所的老板想除掉这只讨厌的苍蝇。那是一个黄昏,苍蝇哥骑着他那辆亮铮铮的雅马哈摩托车,在阿波罗夜总会前的沙滩前停了下来。当他转身到码头时,不小心碰了一个人。那人是镜中月歌厅的服务生,摔在地上“呀呀”叫。
苍蝇哥微笑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小伙子,只见周围涌上来几条汉子,这是江畔几家夜总会的服务生,都愣眉愣眼地看着他。苍蝇哥笑着把腰际那一条柔软的皮带紧了紧。这时,江风吹拂过来,把他的黑色西服撩弄得一飘一飘,活像一只鸟儿在扇动着翅膀。他突然发出一声怒吼,看热闹的人看见他双手早已把一个妄图从他背后偷袭的汉子举过了头。他呀呀呀地叫着,在原地转着圈,把几个欲上前的汉子唬了回去。苍蝇哥把举在头上的汉子摔在地下,走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吐了一口唾沫。
苍蝇哥环顾四周,冷冷地说:“不想活的请快上呀!”这时,他脚下的那汉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苍蝇哥,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叫你爷爷好不好?哎呀我的亲爷爷哟,麻烦你饶了我这条狗命——”
苍蝇哥听着那汉子的鬼哭狼嚎之声,就像听着一首美妙的乐曲。他摸出烟来,点上,又摸了摸腰间柔软的皮带。这时,他的几个手下赶了过来。他收回脚,那汉子在地面上狗一样爬着,被苍蝇哥的手下生擒活捉了。苍蝇哥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几人押着那已面如土色的汉子绝尘而去。
镜中月歌厅老板不服气,打电话报了警。不一会儿派出所邵所长带了几个民警来了,问怎么回事。镜中月的胖老板忿忿地说:“我们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估计是水中花谢老板找的一个叫苍蝇哥的人整我们的生意,他平白无故打人!”周围的老板们也帮腔:“就是他为非作歹,简直像地痞流氓!”
邵所长问:“什么苍蝇哥?你们是说他无缘无故打人,有什么证据吗?”
“他老带人在我们歌厅门口转悠。”
“他霸着我们的场子,使客人不敢进场。”
邵所长生气地说:“这怎么算平白无故打人?既然这样,明天上午打架双方都到派出所来,听见没有!”说完扭身便走。
胖老板气得目瞪口呆。
第二天,除了阿波罗夜总会和水中花夜总会,其他这类娱乐场所的跳板上都丢着一只胸膛插着一把小刀的死猫或死狗。老板们怔怔地看着那血糊糊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脊梁骨直往上冒,纷纷关门大吉。一时之间,嘉陵江畔充满了肃杀之气。
第三天,这块夜夜笙歌的地盘上消失了好多夜总会和歌舞厅,剩下的阿波罗夜总会和水中花夜总会终于把自己的蛋糕做大做足了。
牛宏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显得很虚弱很疲惫的样子。他不好意思地对何明文说:“苍蝇属于典型的完全变态类昆虫,苍蝇真是不长进呀,明文你说是不是?”
何明文揶揄道:“一只苍蝇如果腰间系一条柔软的蛇形皮带,是不是更漂亮一些呢?”
牛宏:“你其实不懂苍蝇,如果你知道什么叫做逼上梁山的话,那么你就真正知道苍蝇了。”
何明文无言,在他的面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一望无际的大漠,狂风卷起漫天黄尘。一座荒凉的古堡,一位全身黑衣的剽悍汉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四下的一切。依稀的,何明文听见了一首歌:
大漠的落日下
那吹箫的人是谁
任岁月匆匆过去
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
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怕是来去匆匆今生的相会
……
嘉陵江畔那些夜总会歌舞厅消失之后,苍蝇哥的日子消停了一阵子。在那些日子里,苍蝇哥白天狠睡,夜晚狠喝狠乐狠玩,日子就这么天天过去了。
这天晚上,水中花夜总会来了一位穿金戴银浑身珠光宝气的娇艳女人。她在老板谢彩凤的陪同下,在大厅角落的一个卡座坐下,谢彩凤对服务生低语了几句后,对那女人点点头就招呼生意去了。一会儿上了一碟果盘,一杯冰啤酒,这女人优雅地啜着。
苍蝇哥走过去,在这女人对面坐下来。苍蝇哥用他那很洪亮很有磁性的嗓音说:“小姐,这里可以坐吗?”
娇艳女人瞥他一眼,没有吭声。
那天晚上,苍蝇哥很酷。穿了一身绝对正宗的法国名牌T恤,戴了一副变色镜,脖子上是一条黄澄澄的项链,手腕上的手链也沉甸甸的。他理了一个硬扎扎的板寸头,要了一扎啤酒。
那晚,水中花夜总会邀来了市外一位著名的变性人歌星,正假眉假眼地捏着嗓子唱歌。她唱的是一些老歌,比如洪湖水浪打浪,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娇艳女人对此不感兴趣,她皱着眉,吁了一口气。
苍蝇哥说:“我看这夜总会得关门了,你看找些什么人来表演,又唱些什么怪头怪脑的歌呢?”
娇艳女人道:“我也这么说,但是人家老板不听呀!”
苍蝇哥双手扣在一起,十根指节间发出劈里啪啦一连串的脆响。苍蝇哥虎背熊腰,手粗膀圆肌腱鼓突,真正具有一种阳刚之气。尤其他那中气十足充满磁性的嗓音,确实招惹女人喜欢。
苍蝇哥用手指推推变色镜,双手托住腮帮子,直端端地望着那娇艳女人。“请问小姐,我可以冒昧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吗?对不起,我忘了自我介绍,这里的人都认识我,他们都叫我苍蝇哥。其实你也看见,我这人不怎么讨人厌,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你说是不是呀,小姐?”
娇艳女人矜持地笑了,她笑得淡淡的浅浅的,她的笑把她的两个酒窝显现出来,妩媚而讨人爱怜。“早就听说过苍蝇哥的大名。不过,别人说的和我现在见的苍蝇哥是两码子事。我叫古春,认识的人都叫我春姐。”
“哦,你就是那位百万富姐古春小姐,幸会幸会,来来来春姐,干一杯干一杯。”苍蝇哥举起杯子。
两人一干而净。
那时的古春,正处在感情危机边缘。她那位在沿海发财的男友另有所爱弃她而去。表面看,古春显得很现代很外露,其实她是很传统的。她没想到,与自己爱得死去活来、山盟海誓白头偕老的男友竟然背信弃义。她伤心欲绝,对于前途命运人生感到毫无意义。谢彩凤是她的大学校友,劝她入伙一起干事业,被她婉言谢绝。古春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出没于C市的大小娱乐场所。她花钱买乐买醉,买到的却总是沮丧痛苦。望着忙忙碌碌风风火火做生意的谢彩凤,古春大惑不解,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台上那位变性人载歌载舞。在轰然作响的音乐声中,苍蝇哥放下手,坐得端端正正,把脸对着古春,说:“好闷呀,我给你讲一个笑话你听不听?”古春点了一下头。苍蝇哥说:“有一个农村小学,老师上课时给学生讲‘然而’这个词,学生们怎么都弄不明白。老师就说,然而就是转折的意思,转弯儿,懂不懂?学生们都回答说懂了。老师又给学生讲‘深情凝视’这个词组,讲了半天学生们还是不明白。老师就说,深情凝视就是打秋波,这都不懂么?学生们都说懂了。这天有位学生犁田,犁到田头老牛怎么也不走了,却死死地望着他。气得那学生使劲拿鞭子抽它,那学生边抽边骂,‘该死的畜生,叫你然而你不然而,还对我打秋波!’”
古春乐得笑作一团,边笑边把面前的酒杯倒满,举起来对苍蝇哥说:“笑死我了苍蝇哥,我敬你一杯好吗?”说完,她把酒杯凑到嘴边,把那一满杯喝了下去。
“好!”苍蝇哥拍了两下巴掌。“没想到春姐倒是一个豪爽之人,痛快!”也倒了一满杯酒对古春道:“酒与知己饮,诗向会人吟。来来来,我也陪春姐喝一满杯!”这一次,轮到古春为苍蝇哥拍巴掌了。等苍蝇哥把那杯酒喝了,两人相视大笑,那放肆的笑声使周围的人对他们侧目而视。夜总会的一位服务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道:“先生小姐,请问你们还需要什么?”苍蝇哥对古春说:“再来两瓶?”见古春含笑不语,他打了一个响指。服务生很快把酒拿来了。
古春喝过酒之后,浑身就燥热起来。苍蝇哥把变色镜取下来,他的剑眉又粗又黑,而那一对亮闪的眸子毫无顾忌地凝视着她。古春不禁一阵慌乱,双手抚胸,妄图遮住她那开口很低露出****的白皙肉体。
苍蝇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春姐,你是何苦呢,又要穿这春光乍泄的衣服,又要不叫别人把你的美妙肉体给看了去,真的好累!你说是吗?”
古春把手放下来,赌气地说道:“你看,你看嘛。”
苍蝇哥说:“其实你们女人穿这种衣裳,是最不道德的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它最容易勾引男人的犯罪欲望,尤其是我这种色狼。春姐,你猜我现在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古春的眼泪不知怎么就下来了,她一下子把酒杯砸在桌面,发出了一声脆响。然后她站起来,愤怒地对苍蝇哥说道:“流氓,我不认识你,我管你现在心里有什么龌龊下流的想法!”说完她抬腿要走,却被苍蝇哥拽住了。
苍蝇哥把古春按到座位上,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春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其实,我知道你们女人最不喜欢听老实话,没想到你也这样。你不知道,你穿这么一身打眼的衣裳,再加上你本身漂亮,哎呀不说了,硬是今天晚上第一位美人儿,叫人怎么会没有非分之想?”
古春一下子破涕为笑,她嘟着小嘴说:“死苍蝇嘴里喷粪,没有一句好话。”
“好好好,死苍蝇死苍蝇,你高兴怎么叫你就怎么叫好了,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了。春姐你不知道,我虽然名声在外,其实我很孤独。我很感谢你,叫我度过了一个充实有意义的夜晚。”苍蝇哥说到这里,双眸充满感激。
下一个夜晚,苍蝇哥与古春又在同一地点见面了。那天晚上,古春到得比较晚,她当然不相信苍蝇哥会按时赴约,像苍蝇哥这种充满魅力的男人,身边自然不乏女人。走进水中花夜总会的大门,她的心扑扑直跳,忐忐忑忑的。她想,那只讨厌的死苍蝇会来么?等她走到他们相遇认识的那个卡座包厢时,眼前不禁一亮,她看见苍蝇哥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正望着她笑。
那天,古春穿了一身浅色带花的连衫裙,显得十分素雅。在来之前,她为自己穿哪套衣服很费了一番心思,在她试过五套衣服之后,呸了自己一口。她对自己道,没有一点自爱,就为一只脏兮兮的人见人烦的苍蝇,他也配?
当然,这些事都是后来古春和苍蝇哥好上之后,古春自己对苍蝇哥坦白的。
苍蝇哥看古春坐下来后,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表,然后对古春说:“没想到,春姐也是这种女人,约会非叫男人多等一些时间。难道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女人的魅力,心理才能平衡?”见古春不开腔,就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古春看他喝了一会儿,不理自己,就赌气地说:“不过就是晚来半小时嘛,值得这样酸溜溜的,一点儿没有男人的绅士风度。”
苍蝇哥喝着酒,望着古春慢腾腾地道:“我倒不生气,你又不是我老婆。你不是不知道,这嘉陵江畔怪物多,很不太平的。我觉得既然约了你来,我就有一种责任,应该为你的安全问题负责。”
一席话说得古春心里热乎乎的,她的眼睛立刻湿润了,却装着擦眼睛,把泪花拭去。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就多了另一种温情。她柔声细气地对苍蝇哥说:“算我不对,我自认罚酒三杯好不好,我的苍蝇哥?”说着,她拿起酒瓶就要倒酒,苍蝇哥一下把她的手按住了。
苍蝇哥把古春的小手团在手中,热辣辣的眼睛直端端地望着她,一动也不动。隔着一张小桌,古春能感觉到从苍蝇哥口中喷出的滚滚热浪。“你们女人有一句话,叫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绝对是真理,你要牢记!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思就是想同你上床,然后我会很快把你忘掉。对我这只苍蝇来说,我本身就漂泊不定,女人,不过是我玩弄的对象,都是逢场作戏。你看我这只苍蝇坏不坏?”
古春身子前倾,把头靠到苍蝇哥肩头上,喃喃地道:“苍蝇哥,你好,你真的很好……不,你是坏人,你是一只头上长疮脚心流脓的坏蛋,你真的坏透了——”
苍蝇哥把柔若无骨的古春搂住,把热辣辣的嘴唇凑到她的嘴唇上,两人一言不发,旁若无人地热吻着。好一会儿,古春挣开身子,说道:“苍蝇哥,你对我是真心么?”
苍蝇哥默默无语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好一会儿苍蝇哥才说:“你要听真话我就告诉你,我是个冷血动物,我对任何女人都不会真心的。”
古春叹了一口气。“真拿你们这些男人没办法。”她拍拍脑袋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好好好,你对我真心假心我都不在乎。你要逢场作戏的话,希望你一定把戏演得完美一些,好不好?”
苍蝇哥很严肃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场恋爱戏演得非常完美。”
古春重又扑进了苍蝇哥滚烫的怀中。
在踏进古春坐落在金岗小区那套三居室的一刹那,苍蝇哥几乎不相信,打扮得漂漂亮亮、被人称为富姐儿的古春,房间会这么邋遢。客厅的格调是暗红色的,从屋门口看进去,里面红乎乎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房间的沙发上堆满了东一件西一件的衣服,茶几上则摆满了一些吃剩了的碗筷,也不知搁了多久。
苍蝇哥站在门口,迟迟不向里走。古春把他往里面拉,把门砰地关上了。“你怎么像傻子一样站着呢,是不是对我的生活看不惯?我们又不是夫妻,不过就是临时凑合。你要看不惯,就把我这里收拾收拾,我会好好奖赏你的。”
苍蝇哥一把将古春搂过来,热切地亲吻着她的脸,然后是脖子,他的呼吸变得粗浊起来,并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
古春一把将他推开。“你真是一个粗人,走,我们去洗得干干净净再说。”
“你说我不干净?你敢说我不干净?老子现在就要你,现在就要!”苍蝇哥不顾古春的反对,一把将她抱起来,扔到沙发上。古春从沙发上一下子弹起来,却被苍蝇哥按住。苍蝇哥几下就把自己的衣服扒掉,又来扒古春的衣服。
古春的身子使劲往沙发里面缩,可怜兮兮地望着苍蝇哥。“苍蝇哥,你不会对女人温柔一些么?”
“老子不会,老子最见不来你这种女人,又想要男人,又要假装处女相!”苍蝇哥把古春拽过来,脸上的肌肉可怖地歪拧着,牙齿咬得咯咯响。
古春被他那副凶神恶煞相吓着了,抖颤着说:“你别,让我自己来。”她把自己的连衫裙褪下,又把内衣内裤脱掉,然后悄默无声地躺到沙发上。她的身子光滑细嫩,把自己摆在沙发上,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其实她心里像塞了一团乱毛,既担心自己承受不了苍蝇哥的粗暴蹂躏,却又怀着一种企盼。
古春的****已经焦渴很久了,她闭上眼,想象着苍蝇哥那筋骨强健的身子怎么扑上来。好一阵,她没有等来她所害怕和企盼的东西,却真切地听到苍蝇哥压抑着的哭声。她睁开眼,见苍蝇哥揩了一把脸,向门口走去。
古春一下子跳起来,把苍蝇哥抱住了,然后气急败坏地说:“苍蝇哥,你为什么要走呀?”
苍蝇哥挣开古春。“我现在不想了,真的。”
古春泪眼迷蒙地道:“苍蝇哥,我自觉自愿都不行吗?”
苍蝇哥大笑:“不是,是我配不上你,我算什么东西呢?”说罢转身而去。
……
这天晚饭是在牛宏那间卧室里吃的,很简单,仅一菜一汤而已。菜是一碗金华火腿片,汤是绿豆芽肉丸汤,谢彩凤还陪何明文喝了两杯诗仙太白酒。“明文,有你给你牛宏大哥当感情陪护,谢姐真得好好谢谢你。”
何明文忙道:“谢姐,应该的,我不就是这工作嘛。”
收拾过后,谢彩凤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电视里正演着一部香港产的言情肥皂剧,看了一会儿,谢彩凤把电视关了。“这些导演没有生活就只知道胡编乱造,如果生活都像他们编的那样,女人能哭能笑就能拼出一片江山,那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可是,生活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尤其我们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女人,要创造一份事业好艰难呀!”
谢彩凤点上一支烟,问何明文要不要,何明文摇摇头。谢彩凤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着自己吐出的烟圈,问:“明文,你对自己的今后有什么考虑吗?”何明文摇了摇头。谢彩凤又问:“明文,你大哥烟瘾能戒掉吗?”何明文点了点头。
“你别骗我,我知道,他的身心全陷进了那白色魔怪之中,拔不出来了……”谢彩凤捂着脸,肩头抽动着。灯光打在她的身上,使她骤然之间感觉变小变萎缩了。突然,她站起来,对着楼上牛宏那个房间歇斯底里地骂道:“牛宏,你站出来!老娘为了撑持这个家费心扒力,你只晓得吃药,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骂着骂着,谢彩凤哭了起来。
何明文没有想到谢彩凤会发这么大的火,会这么伤心,一时之间倒不晓得该怎样办了。“明文,我知道你昨天今天都让他吃了药……我不怪你……这都是命中注定,我认命。”谢彩凤又摸出一支烟,死命地吸着。半晌,她把烟蒂狠狠地按在烟缸里,吐了一口长气。“明文,我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也许,我同你牛宏大哥一开始就是错误,他应该找一个稳重持家的女人。但我离不开他呀,我心里已深深地烙刻上了你大哥的印痕,今生今世也不会磨灭。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小的时候他像亲哥哥那样关心我呵护我;我更不会忘记,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仅仅因为经济原因,我就读不完大学。当然,我绝不是报恩,我是真心真意爱他。这一辈子,注定只有他一个我真正喜欢的男人!是的,我知道,虽然我的一切追求都会灰飞烟灭,但是事实会证明,只有我谢彩凤才是他的真爱,这是真的。”
何明文望着灯光下的谢彩凤,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竹竹那清纯如水的面容了,她大大的眸子在何明文面前扑闪着,一双手在空中抓呀抓的,何明文闭上眼睛,不能自己地呻吟了一声。
“明文,你一定会说,谢姐你已家大业大,何苦还在外面勤扒苦做呢?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目标,所以老有人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呢。我就是不服气,那些当官的子女既不懂做生意又没有刻苦创业的精神,生意却做得老大,而我们这些庶民百姓的子女却辈辈代代受穷,我不服气!我绝对不输这口气!——不过现在我想通了,为了牛宏,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退,只是我要退的话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再等一些日子,我会退出生意场,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那时,我会尽心尽力地做一位好妻子,你牛宏大哥也一定会重新变回从前那生龙活虎的样子,真的。”说到这里,谢彩凤眼里闪烁着泪光,脸上充满了向往的神色。
古春真是一个厚脸皮的女人,不屈不挠像一块牛皮糖,老要苍蝇哥再去她家。这天下午,在水中花夜总会喝咖啡的时候,苍蝇哥接了一个电话,当然又是古春打来的,这从他暧昧的笑容中就可以看出。
古春一会儿就来了,要了两瓶啤酒与苍蝇哥闲聊。“春姐,虽然我是一匹狼,可是我仍然发愁,这么大一块肉,我可怎么下口呀?”苍蝇哥正说着,古春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古春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就把右手食指竖到嘴边,嘘了一声。她把手机放到耳边时,还对苍蝇哥眨眼睛。苍蝇哥对她努了努嘴。
古春对手机娇声娇气地喂了一声,捂着听筒,细声细气地说着什么。看来,电话里的人与她商讨的事情十分重大,她接电话的时候不时地瞄着苍蝇哥,好像生怕他听到了什么。她的这个电话很长,打了半个多小时,接完电话她发了一会儿愣,半晌没有说话。
苍蝇哥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她的表情十分丰富,一会儿很迷茫,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一会儿又很开心的样子,还嘻嘻地笑。
苍蝇哥很生气。“是不是相好的给你来的电话?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你硬是见了老相好忘了新相好!”
古春哈哈大笑,笑得连眼泪也快下来了。她指着苍蝇哥说道:“你不是说对我不感兴趣,怎么现在突然在乎起来?你接受我了吗——”
苍蝇哥扳过她的身子,咬牙切齿地问道:“是不是你野老公打来的?你说,你快说呀!”
古春道:“你又不是我老公,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苍蝇哥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古春憋着憋着到底忍不住了:“我的好哥哥,是好事来了。”接着,古春给苍蝇哥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古春远在香港的姑妈对内地的侄女十分关心,这次她儿子准备来内地投资,要考察一些地方。姑妈就叫他先到C市探望一下古春,也顺便摸一摸这里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就在C市与古春一起搞实体。
古春兴奋地说:“苍蝇哥,你不是说闲着没事情做,叫我与谢彩凤合作么?我们不如与自己的堂哥一起干,你说好不好?”
苍蝇哥哼了一声。
古春道:“谢彩凤那人靠不住,哪里比得上自己的亲人。再说了,谢彩凤的项目真的好,何愁找不到合伙人?”
苍蝇哥说:“谢彩凤那人办事风风火火,确实是一个能干的女人。再说了,人家当过企业经理,方方面面的关系很野道,做生意绝对赚钱,这样的机会求神拜佛都难遇到,正好利用她,你倒把她推掉。哎,你不知道,一个人没事情做多么无聊。再说,我苍蝇哥在嘉陵江畔还是有名头的,她谢彩凤胆敢吃黑钱,我非叫她连肠肝肚肺都吐出来,你信不信?”
古春还是不同意:“自己的钱放在人家那里,总感觉不踏实。”
苍蝇哥一把推开她,扭头便走。走了好远,他还能听到古春的哭骂声。
苍蝇哥走出水中花夜总会,沿着江边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前走。他走得很慢,边走边想着心事。在一个小卖部前他停了下来,买了一包香烟,这时手机响了。电话里是一个女人软绵绵的声音,听着听着,苍蝇哥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的傻哥哥,你七十二难都经受了,眼看就要取到真经,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呢?你得给我好好回去,一直到把事情弄好,知道吗?”
苍蝇哥挂了电话,又沿着来路走回去。古春还坐在卡座喝酒,一边喝酒一边抹泪。见他回来,也不招呼,只顾自己喝自己的。
苍蝇哥走过去,大咧咧地坐在她旁边,然后厚着脸皮对古春说道:“你是故意气走我,要自己整一台酒?”
古春把杯中剩下的酒一口喝掉,冷冷地道:“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不理我了?”突然,她站起来,指着苍蝇哥骂道:“你这条喂不熟的野狗,你滚,你快给我滚啊——”
苍蝇哥却并不恼。“哎呀我的俊俏妹儿,怄气的样子硬是好看呢。哦哦,这眉头一耸一耸的,胸部也波涛汹涌啊。”
古春扑哧一声,笑了。
这天,古春接到堂哥的电话,说已经订好机票,明日一早就会乘班机到C市。堂哥在电话中说,由于与邻市的朋友早已约好,他在C市只能待几个小时。接到电话后,古春欣喜若狂,抱着苍蝇哥就啃。“马上就要见到堂哥了,我好高兴好高兴哟。”
苍蝇哥一边回应着她,一边说道:“你当然开心了,可我却万分难受。因为我和你相处的日子,只能用分秒来计算了。”
古春道:“你别这么没有自信。你放心,我古春接受的男人,我堂哥也一定会接受。”
苍蝇哥按了按她翘翘的小鼻头,说道:“你这么自信?只怕是你一厢情愿。”说罢,将手中的一满杯红酒递了过去。
喝了酒之后的古春,面色红润,星目半开半闭。望着苍蝇哥想说什么,刚站起身就软倒了,苍蝇哥一把抱着她,将她扔到沙发上,接着听见她含糊不清地在说:“苍蝇哥,记着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
苍蝇哥将古春送回家时,她已酣睡如泥。他把灯关掉,把卧室门锁死,重又走到客厅,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将古春的情况说了。然后苍蝇哥听见那熟悉的女声:“你和她在一起,其余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苍蝇哥不同意:“这可不是我一贯办事的做派。”那女人道:“你现在是苍蝇哥你懂不懂,你是一个社会混混你懂不懂,你这样办事没有任何人说你,你懂不懂?”
那天晚上,苍蝇哥在古春旁边辗转难眠。他倾听着小区附近的蛙声响作一片,就仿佛望见到了那一条蜿蜒着的大江,以及江岸那一株老黄桷树。
第二天苍蝇哥还在睡梦之中就被古春摇醒。古春着急地说道:“还不起来,你看一看现在几点了,堂哥的飞机早就到了,我们去接机呀!”
苍蝇哥一看,都十一点多了,赶紧起床。两人连饭也顾不上吃,跑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机场赶,到了机场已十二点了。古春颓然地说:“完了完了,堂哥肯定早就走了,你怎么睡得那样死?”
苍蝇哥道:“你不也是一样么?”
这时,古春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里,她堂哥焦急地道:“古春呀古春,你明知道我下午还有事情,为什么叫人接了我自己又不照面,要知道我马上就要走了……”话没说完,堂哥的电话突然断了。古春再打过去,堂哥的手机已打不通了。
当天晚上,古春又接到堂哥的电话。在电话里,堂哥十分客气地说:“古春,我十二万分的感谢你,使我能够平安按时登上飞机。听来人说,你有事情,临时叫她来陪我的,那人叫……对,叫谢彩凤。我想,是不是你遇到了很为难的事情,堂妹,你说话呀!”
古春能说什么呢,只好说你们谈好就行,就把手机挂了。
三天后,苍蝇哥陪着古春,与谢彩凤签订了合同。然后,三人一起到一个叫“乡老坎”的餐馆吃了一顿饭。席间,古春垂头丧气,连话也不愿多说。谢彩凤却谈笑风生,几次举杯要古春为她俩的携手合作干杯。古春实在抹不过情面,只得端起酒杯,象征性地舔了一口,就把酒杯搁下了。谢彩凤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又拿起酒杯,与苍蝇哥干了十多杯。
散席的时候,谢彩凤醉得不轻,走路左脚都打右脚了。苍蝇哥扶着谢彩凤,无奈地对古春说:“你看她醉得这个样子,我们一起把她送回家好吗?”古春道:“要送你自己送,我头疼,先回去了。”
这天晚上十二点多,古春接到苍蝇哥的电话。苍蝇哥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好妹子,这些日子麻烦你不少,我觉得我实在不适合你,因此我很抱歉。现在,我正坐在开往广州的火车上,我得离开C市一段日子,好好想一想,做我愿意做的事。你现在有了自己的事业,对我,相信你也不会看得那么重的。你,保重吧。”
一直到苍蝇哥挂掉电话,古春都没有插上一句话。
牛宏突然喘息起来,他对何明文道:“明文,你扶我到床上去,我怎么这样冷呀?”
牛宏缩在椅子上,身上衣服被冷汗打得透湿。何明文不敢怠慢,一把将牛宏扶起来。牛宏现在好轻呀,他颤抖着,脸色青紫,眼泪鼻涕糊满一脸。当何明文把牛宏放到床上时,谢彩凤走了进来。她此刻满脸疲惫不堪,看着躺在床上的牛宏,一言不发跌坐在椅子上。
此刻,牛宏在床上蜷曲得像虾米一般。他痛苦地在床上打着滚儿,有好几次险些掉下床,何明文忙把他护住了。牛宏把头狠狠地砸向床头,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何明文一边护着牛宏,一边望着谢彩凤。
好一会儿,谢彩凤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歪在椅子上,眼光散乱无神,一双修长的手搁在腿上,那指尖白白的十分晃眼,时而颤动一下,好像受到惊吓似的。
何明文望着牛宏,自言自语道:“害人的****,牛宏大哥你要坚持住啊!”
谢彩凤把椅子挪到床前,看着牛宏,把手伸进他乱糟糟的头发中。她像一位理发师一样,慢慢地梳理着他的头发,眼泪如断线珍珠样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滚落。她对何明文说:“明文,你还是把那救命的粉儿拿给你牛宏大哥吧。”
牛宏用瘦骨嶙峋的手抓着谢彩凤,喘息着说:“好小凤,还是你理解我呀——”
谢彩凤叹了一口气。“你要吸就吸吧,这样的时间可不多了。”
何明文诧异地望了她一眼,赶紧把头扭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