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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和为贵——孔子的管理智慧(2)

孔子时代关于和的理解包括了两层意思,一是承认和包含了差别、对立、矛盾;二是寻求差别、对立和矛盾的统一。两相比较,似乎更重视前一方面内容。孔子全部吸收了时代的研究成果。他关于科层划分、权责利区别界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等思想,是“和”的第一方面含义的应用,他由此同后来的墨子的兼爱论发生冲突,批判不讲是非,不讲差别的“乡原”,呼吁“君子和而不同”。

但孔子更关注的还是和的第二方面的含义。他的“礼之用,和为贵”,以及诸如此类的论述,都是讲如何使有差别的社会和人际关系最佳地统一起来,也就是说,孔子讲“和”,与前人及同时代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和”,主要是指如何使不同的人们友好相处,相亲相敬,达到和谐。

孔子的整个思想体系都围绕着一个“和”字,从“和”出发,又归结到“和”。他倡导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君事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要人们恪守各自的行为规范,尊重对方,防止冲突发生;他呼吁领导者率先垂范,以身作则,让别人做到的,自己先做到,别人做不到的,自己能做到,“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正?”为了顺利解决领导和被领导的矛盾,取得好的领导效果,孔子主张领导者要设计自身形象,诸如言而有信,择善而从,宽恭相济,不耻下问等,还为领导者确立了两条基本原则,即尊重下属的人格,实行人道的管理和给人以物质利益,提高下属的物质生活条件,“博施济众”。为了缓解社会冲突,孔子还提出了“中庸”的处事方法,不走极端,不做“过火”的事,凡事适可而止,恰到好处。根据社会矛盾大多因物质利益而起的现实,孔子提出了防范的办法,如见利思义,以义统利,给我们留下了“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亦可为之,”“不义且富贵,于我如浮云”的千古名言。总之,孔子一生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是绕着一个中心,那就是社会的稳定与和谐。和谐,是理解孔子的一把钥匙。

领导行为和领导者

君与臣、君臣与民众的矛盾存在是不可避免的,甚至经常处在对立之中。孔子力图调整、减弱这种矛盾关系,使之达到和谐。他寻求的最根本办法是领导者自身的修养和建设。

孔子认为,领导的身份如地位,使之在领导实践中发生着巨大的引导作用。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领导的行为象是风,群众的行为象是草,风向哪边吹,草向哪边倒。

“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

领导者讲求礼仪,群众没有人敢不尊敬他的;领导者讲求道义,办事公正,群众没有人敢不服从他的;领导者讲信义,群众决不会不动真情,不讲真话的。为此,发生领导障碍时,聪明的领导者总是先找自身的原因,反躬自问,而不是怨怪下属。

“君子求诸已,小人求诸人。”

孔子强调领导者自身建设。他认为,领导者要有正确的行为方式和原则,做官要有为官之德,要以领导者自身的正确领导行为和品格去感动、影响下属。

孔子关于领导行为和领导品格的认识,同他关于人性的观点有着密切的联系,换言之,孔子的领导行为、领导品格论建立在他的人性论基础上。关于人的本性,孔子语焉不详,只有一句话:

“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大意是,人性本来差不多,但由于环境和习惯的不同,才使得差距越来越远了。孔子对这个命题没有展开论述,正如学生所说“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然而我们通过对孔子整个思想体系的分析可以看到。他所说的人们之间的相近之性有二:一方面,每个人(包括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君子和小人)都有理性人格和感情。这可以从两件事看出来。一件事是孔子倡导的“忠恕之道”。孔子的忠恕之道,即“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一思想有两个前提,一是肯定每个人都有人格和尊严。因此,不要象对待牛马猪狗那样,随意地对待他们。二是肯定人有理性,人同此心,每个人的理性都能判断是非善恶。第二件事是孔子对“三年之丧”的论述:

宰我以为居丧三年太久了,周年就可以了。孔子反对说,三年之丧是天下通例。君子出于对父母的爱和怀念,都自愿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都是自然而然,合乎情理的。人同此心,心同此情,故有三年之丧。这说明,孔子肯定人类情感的普遍性。

另一方面,孔子倡导的“相近”之性还指人们物质欲望的一致性。

在孔子看来,无论君子还是小人,在物质欲望上没有什么不同。孔子说,“富与贵,人之所欲也。”“贫与贱,人之所恶也”。“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也为之。”

他还认为,小人是“喻于利”的,而君子则“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在一定条件下也是唯富是求。因为人们(包括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相近之性有这样两个方面,所以管理也要采取相应措施。首先,要实行尊重被管理者的人格、感情和理性的人道主义原则。孔子的时代,奴隶不被当人看待。西周文献载:有“匹马束丝”

就能买五个奴隶,也就是一匹马和一束丝可以换上五个奴隶。另外,杀奴隶殉葬的现象也很普遍。孔子对这种残酷的行为深恶痛绝。他反对杀殉,也反对以俑代人殉葬的现象。《孟子,梁惠王上》载:

“孔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

孔子之所以反对以俑殉葬,是因为俑象人,用象人的人俑去殉葬,是对人们人格的践踏,是不能容忍的。《论语·乡党》记载,有一次马棚失了火,孔子问,“伤人乎?”不问马。孔子之所以反对杀殉和问人不问马,是因为在他看来人和物根本不同,杀殉和问马不问人的行为,否认人的尊严和价值,无视人的理性和感情,使之与物、与牲畜等同看待,这是不人道的。

孔子主张对被管理者要爱。樊迟问仁,孔子说“爱人”。孔子的爱人是指爱一切人,并不是有人所说的爱贵族。刘泽华同志曾说:“当时的’人‘是一种泛称,凡园胪方踵之属都可称为人。从字面上讲’爱人‘就是爱一切人,并没有什么阶级、等级的规定。爱人着眼于人的共性,而不是人的社会差别。”(《先秦政治思想史》刘泽华著)爱人就是尊敬人,看重人。孔子主张领导者要“恭”。孔子为领导者设计了五种行为规范:恭、宽、信、敏、惠,恭字名列第一。关于恭字可以从孔子的一句话中得到解释:

“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

如何对待民众是件十分严肃的事情,绝不能视同儿戏,寻常看待,要真正地看重他们,尊敬他们。为了做到“貌思恭”,还要从内心深处树立“敬”的感情,“事思敬”。爱人的另一个要求是宽厚待人。孔子说: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也。”

一旦发生同下属的冲突,不要企图凌驾于下属之上,盛气凌人,责任推给对方,道理全归自己,这是不承认下属的尊严和人格的表现。反过来,克制优越感,承认每一位下属的尊严和价值,尊重下属,严于责备自己,给下属以更大的宽容,一定会赢得下属的支持和理解,孔子一针见血地指出:

“宽则得众。”

爱人还要守信用。守信是每一个人都应具备的品格,但更是领导者应该具有的修养。因为是否言而有信,体现出对下属的尊重与否。他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他赞扬子路讲信用,“子路无宿诺。”守信的关键是言行一致。为此,一要少说多做,“讷于言而敏于行。”二要先行后言,“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孔子反对讲大话,“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也反对讲空话,说“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但是,必须指出,孔子强调的信,并不是指细枝末节的小事,而是指那些大是大非的事情。他说:“君子贞而不谅”,就是说,君子讲大信不讲小信,他还认为象墨子那样在一些琐碎小事上也坚守信用,是小人之见,“言必信,行必果,小人哉”。究竟守信与不守信的区分标准是什么,孔子没有具体的论述,然而他将人们的行为划分为二,主张大事情要说到做到,小事情不要过于认真,这说明他已经发现在复杂的管理实践中绝对地守信不可能,应该具体分析,区别对待。这就为从根本上守信创造了条件。

孔子还主张“养民以惠”,从满足人的物质欲望出发,给下属带来最大的物质利益。孔子认为每个人都有物质欲求,但是因为所受教育不同(习不同),他们的精神境界不一,所以对待物质财富的态度也不一样。君子发生物质生活的困难时,可以“安贫若命”,对大多数百姓说来,“贫而无怨难。”为了排除怨难情绪,获得群众的归属和支持,就要“因其所利而利之”,实行惠民之法。有一次,子贡问孔子“假若有一个人广泛地给人民以好处,又能帮助大家生活得很好,怎么样?可以说是仁道了吗?”孔子答道:“何止仁道,那简直是圣德了!”孔子还说:“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即使有周公的才能,如果吝啬小气,不肯给百姓以好处,那么其管理也不会成功。

孔子还主张“敛从其薄”。《论语·先进》载:“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日,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孔子反对对民众横征暴敛,目的是使人们生活的更好些,进而获得他们的支持和归属。他说:“惠则足以使人”。孔子主张用小恩小惠换取百姓的支持,自然包含有鲜明的阶级色彩,然而,从管理学角度分析,惠民之法就是物质激励。孔子既主张尊重被管理者的人格情感,即精神激励的方法,又主张惠民,搞物质激励,这说明,孔子人道主义管理原则,既尊重人的精神层面,又不忽视物质欲求,并以此为据采取相应的管理措施。这对于两千多年前的思想家说来,确是难能可贵的。

孔子的爱民和惠民,都是为了争取民心,稳定社会,建立和谐的社会气氛。为了同样的目的,孔子还呼吁公正用人,举贤才。在社会政治生活中,一个人能不能被正确使用,领导者是否公道,这既关系到人们的人格尊严,也涉及到人们的物质利益,同社会的稳定和谐息息相关。孔子对此给予充分的重视。

一次,鲁哀公向孔子请教,怎样才能使民众服从。孔子回答道: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直,是刚正、正直,泛指有真本事的人。枉,是曲、不正,邪恶,泛指无真才实学的人。错,是安置。意思是说,举荐正直有真本事的人,废置邪恶、无真才实学的人,使“直者”在位,“枉者”置于其下,这样,民众就服从、信服,否则,民众就不服。这里,孔子十分清楚地指出了用人的公道同民心归属的关系。因为和谐是孔子领导理论的核心,孔子当然给“举直错诸枉”以极大的重视。

为了真正做到“举直”“举贤才”,孔子阐发了如何识别选择贤才、“直者”的问题。

孔子认为在现实生活中往往真假贤者难分难辩。为了发现贤者要注意三点:一、“巧言令色鲜也仁。”那些花言巧语的人很少是仁者,因为君子一般是“讷于言而敏于行”的。二、语言笃实的人也不一定是贤者。言和行是有区别的。言不一定等于实,言既可以过其实,也可以违其实。“有德者未必有言,有言者未必有德。”因此,对那些语言笃实的人也要具体分析,是真正的君子呢,还是精神上伪装的人呢?三、对众人赞赏和众人反对的人要具体分析。

《论语》载子贡和孔子的一段问答:“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日,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这段问答包含两点内容:其一,不能简单地依据人们肯定和否定的意见评价人。因为人群是有党性的,如果好恶出于公心,那么这种好恶是正确的;如果好恶是从私利和小集团利益出发的,势必是不正确的。所以,对众人好恶要具体分析。其二,只有被善者爱,恶者恨的人方才是贤者。要是善者好之,但不善者并不恨他,那么这个人的为人处事也许是对善人有利,对恶人也无害。他的立场是中性的,他能与不善者苟合,为不善者欣赏。要是此人干的事不利于坏人,但对善人也没有好处,也许这事情是不值得称赞的,所以不善者恨他,但善者也不称赞他。善恶作为对立的范畴是互相排斥的,因此,孔子认为只有善者好之同时恶者恨之,亲者爱仇者恨的人方是真正的善者。

言和行,言和实之间的关系是比较复杂的。言行(实)之间距离的存在,既与被考察者品质有关(巧言令色等),又与评价者的利害和品质有关,因此,“听其言信其行”的作法是天真可笑的。然而,为了识人选人,又不能离开人的言论和评价,那样就无从考察。

因此,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既要广泛收集人们的议论和评价,又不要停留在它们上面,要通过言去进一步观察行,即“听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审视他的日常行为,观看他所经历之事,细察他的意志所向。这种将言和行联系起来,以其行验其言的办法,是非常值得珍视的。列宁在论述这类问题时说过,我们依据什么判定一个人?显然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人的行动。

在识人的问题上,孔子还主张大处着眼、小节不虑的原则。孔子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将领导者的理想人格与现实中具体的人物区别开来,肯定这中间还有一段距离。孔子主张一个人只要从大节上过得去就行了,小节可以不虑。他说:

“大道不逾闲(界限),小德出入可也。”

孔子对管仲的评价就是如此。《论语·八佾》载,孔子批评管仲气量小,奢侈,不知礼。例如,周礼规定,国君的门前可以立一个塞门,而管仲也立一个;国君招待外宾有放置酒杯的设备,管仲也有。

然而,孔子认为这是“小德”、小节,在总体上他认为管仲是仁者,以仁许之。

如果说,爱民、惠民、举贤才,是孔子的领导行为原则论,那么,孔子还就领导者的品格修养阐述了丰富的思想。

孔子认为,领导者的最关键素质是有仁德,他们行“忠恕”、“孝悌”之道,善于克制自己的欲望从而合乎“礼”的要求。同时还应该做到:

学无常师,择善而从。子夏叙述孔子之意说:“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只有学习得好方能为政,为政者必须经常学习。学习和为政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不可分的关系。仕和学的关系之所以如此密切,是因为对大多数的人说来,知识都是后天获得的。虽然孔子承认有“生而知之者”,但以为除了少数至圣先哲,再没有这样的人,他自己也“非生而知之者”,只不过“好古敏以求之”罢了。要获得知识,就要广泛接触事物,获得大量感性认识。他说:“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按着这种反映论观点,孔子主张领导者必须多方学习,经常学习,学无常师,不耻下问,择善而从。他本人因为终生抱有匡扶乱世之志,也积极努力培养这一素质。孔子自述道,“十有五而有志于学”,一直到晚年还说:“加吾数年,五十以学易”,还说:“三人行必有吾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不善者而改之”。《论语》还记载,子“入太庙,每事问”,“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孔子也曾自我评价道:“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死之将至。”孔子勤于学习的精神为后人树立了榜样。

正者为政,以身作则。在孔子看来,欲想使领导者的意志得到贯彻,就必须重视榜样的作用。对民众说来,最富于影响力的榜样就是领导者自身。他极其重视领导者正人先正己、以身作则的修养。他说:

“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