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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和为贵——孔子的管理智慧(4)

从这种先义后利、以义统利、舍生取义的价值观出发,孟子提出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人格,激励无数志士仁人为国家民族的利益前赴后继,谱写了一曲曲壮丽的人生赞歌。

可见,孔子并不是反对言利,而是反对唯利是求,呼吁以义统利,先义后利,说到底这是忠恕孝悌的道德观在物质利益面前的表现,如果孜孜为我,自我为中心,那么,就不存在义和利的关系问题,唯利是取是极其自然的。反之,一利当前,先想到义,想到是否该取、该得的问题,就是在思考社会的、他人的利益。孔子的义利观同忠恕和孝悌是统一在一起的,其目的都是为了根除社会混乱的病根,设计社会和谐统一的良策。

中庸

致力于社会稳定和谐的孔子,在寻找救世良方时,还有一个重要的成果,就是人们解决社会的矛盾时,要有一个正确的方法。把握恰到好处、适可而止的分寸。这就是孔子关于中庸的理论。

“中庸”这个范畴是孔子第一次提出来的。《论语·雍也》载孔子的话说:

“中庸之为德矣!其至也乎!民鲜之矣。”

中庸这种道德,真是高到极点了!人民已长久地缺乏它了。

可见,孔子是十分重视中庸的。然而,孔子的中庸,是遭受厄运最多的一种思想。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它被错误地当做“阶级调和论”大加批判。时至今日,关于中庸的解释,仍然有人认为是调和。

中庸是一种思想方法。这种方法要求人们处理社会冲突和矛盾时,不要感情用事,不要太冲动,要把握好分寸。这是孔子以和谐为目标的领导理论的重要内容。

《论语·先进》记录了孔子学生子贡与孔子的一段对话。子贡问孔子:子张(师)与子夏(商)相比,哪个更好些?孔子答道:“师也过,商也不及。”意思是说,子张做事有点过分,子夏则有些不足、欠缺。接着,子贡又问:那么,是不是子张好一些呢?孔子答道:

“过犹不及。”

过和不及都不好。“过犹不及”是孔子关于中庸的典型表述。

《论语·雍也》记载了孔子关于文采与质朴关系的话: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质,是质朴的内在品质;文,是外在的文采、文雅;史,是虚华无实。孔子的意思是,质朴过分就显得粗野,文采过分就让人觉得浮华不实。只有文采和质朴配合恰当,才是合格的君子。这是关于人的品质修养方面的中庸之道。

《论语·子路》有一段孔子关于理想人格的论述:

“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这里有三种人格,狂,狷,中行。狂者,是有理想,有进取心,十分自信,但过分偏激,言行也不一定一致。狷,是有所不为,谦虚谨慎,但缺乏很高的理想抱负,守成无为。狂者和狷者,都不是理想人格,最理想的人格是中行,这种人格兼有狂者和狷者的优点,而无两者的缺点。孔子最欣赏这种人格。然而,现实中中行的人格比较少见。孔子由此发出“中得中行而与”的感叹。

孔子主张对感情和情绪的控制要把握一个较好的分寸。他说: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

爱一个人恨不得他长生不死,一旦恨起来又巴不得他马上就死,这是感情有迷惑,是缺乏理智和分寸的表现。

在《论语》中,我们到处可以看到,孔子关于妥善处理各种矛盾关系,寻求恰到好处的观点。诸如:

“君子和而不同。”

“君子周而不比。”

君子讲和谐、团结,但不相互勾结,同流合污。

“矜而不争。”

“泰而不骄。”

“威而不猛。”

态度庄重不与人争吵,心情舒坦而不骄傲,有威严而不凶猛。

“君子尊贤而容众。”

“君子惠而不费。”

君子敬重有突出才能的人,又能广泛结交普通的人,能给人以恩惠而又不铺张浪费。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只读书不思考,会陷入迷茫,无所适从;只思考,不读书,会陷入歧途。君子的做法,是学思结合,恰到好处。

综上孔子的论述可以看出,中庸就是在思考和处理问题时,不走极端,不过,也避免不及,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用现代哲学语言说,就是掌握一个“火候”、“分寸”,掌握一个“度”。

社会管理中的冲突和矛盾,大多是失去理智控制,感情用事,未能把握适度原则造成的。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社会政治、经济的变动,经济关系是社会运动最根本动因。但从管理的角度分析,人与人关系的存在状态,同人们分析处理问题的方法,关系极其密切。孔子不懂得社会经济关系在整个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他仅关注社会的治理,他所寻找到的中庸之道,无疑对社会混乱的解除,是有益的。当然,他游说诸侯,周游列国,想实行自己的一套主张,不得见用,那是因为他的理论是一种长远利益的谋划,而当时的统治者们思考的是当下直接的现实问题,远水解不了近渴。孔子死后,其理论发生了那么深广的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足以证明其不朽的理论价值。

孔子是“圣之时者”。他的中庸理论,不是静止不变的、凝固的,而是随着时间、地点、条件的变化相应调整的。中庸是适度,环境不同,度的具体内容也不同,环境变了,中庸的具体选择也要变。

这就是通权达变。《论语·子罕》说:

“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可以一起学习的人,不一定一起获得真理;可以一起获得真理的人,不一定可以一同坚持真理;可以一起坚持真理的人,不一定能做到通权达变。就是说,通权达变是最高的管理境界。

所谓通权达变,就是把原则性与灵活性结合起来。孔子说:

“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适,是刻板,莫,是固执,义,是适宜。聪明的人对于天下的事,不坚持非要这样做,或者非要那样做,一切都要看怎么做能符合道义,怎么做能够适度。

孟子在谈及孔子的通权达变时说,孔子这个人原则性很强,但又随机应变,动静自如:

“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孔子,圣之时者也。”

应当快走就快走,应当久留就久留,应当闲居就闲居,应当出来做官就出来做官。这就是孔子的态度。

由此可见,孔子的中庸不是在静止中而是在流动中的适度,是用灵活性操作来保证坚定不移的原则。这就增加了中庸的生命力和影响。

孔子与现代管理

孔子一生得志的时光不多,周游列国十几年,学说终不见用,是很悲哀的。但孔子的治国理论,在孔子身后却腾达起来。先是战国时期的孟轲“述仲尼之意”,发展孔子的理论;战国末期的荀况又继续发扬光大之;两汉时,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被武帝采纳。孔子管理理论成为国家学说,其后虽经几次大的波折,但一直被统治者继承延续下来,直到“五四”运动“打倒孔家店”

和文化大革命的“批儒评法”。孔子管理理论成为中国古代管理理论的主线索,是中国传统管理理论主体特征所以形成的重要理论之一。

作为一种管理智慧,孔子理论自成一体,无懈可击。他以和谐为出发点和归宿,各种观点、各种言论,都围绕一个“和”字。孔子把正确的领导行为和领导原则看做创造和谐的关键,提出“仁者,爱人”的著名命题,给出尊重下属人格和满足下属物质欲望两条重要行为原则。孔子认为,理想的管理效果不仅有赖于领导,还依赖于管理对象的状况,他倡导孝悌、忠恕的价值观,力求以此获得整个社会成员都能为社会的利益努力奋斗,宁肯让个人利益服从社会的利益,在整个社会创造出“和谐”的氛围。孔子的中庸之道,是给人们一种处理问题的正确方法,有了这一方法,就可以把握“分寸”和“火候”,不走极端,不感情用事,这是达到“和谐”的工具。纵观孔子的整个思想,能够揭示其主题、反映其面貌的,就是一句话:

“和为贵”。

孔子管理理论的基本观点和主要思想,作为人类的精神财富,其生命是永存的,今天仍有现实借鉴意义。现代的领导管理,仍然需要和谐友好的领导氛围,仍然需要尊重下属的人格和尊严,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要,仍然需要加强精神文明建设,树立社会主义道德意识,同“为富不仁”“拜金主义”做斗争。当今中国的领导管理,是中国传统领导管理的延伸和发展。我们不能割断历史,不能“忘祖”。孔子的领导思想必然对我们发生影响,只是有的影响是自发的,有的影响是自觉的。我们学习和研究孔子的领导思想,就是要把自发变成自觉,以求更好的管理效果。

事实上,孔子的领导理论早已经“飘洋出海”,走出国门。日本的“儒家资本主义”,就有孔子领导思想的影响。在日本,孔子的《论语》是高级领导必备的教科书。他们学习《论语》,就是学习如何处理现代经济生活中的人际关系,创造最佳的人际氛围,创造“和”。日本教授森岛道雄说:“儒家学说不鼓吹个人主义,它在性质上是理智的,合于理性的。”“日本人在明治维新之后,非常迅速地消化西方技术和科学的能力,至少应部分地归功于儒家学说的教育。”“日本企业家认为,要把现代企业建立在算盘和论语的基础上。”孔子在海外的“成功”,给建设现代市场经济的中国人借鉴学习孔子以信心和勇气。

研究和借鉴孔子,应该把孔子的基本观点同具体的内容区别开来。孔子生活在二千多年前,当时合理正确的许多东西,已经成为历史的陈迹,今人不足效法,但基本的观点和精神实质,经过历史的检验是正确的东西,我们应该理直气壮地发扬、光大。同时,要把孔子本人的思想,同后人附加给孔子的东西区别开来,诸如忠,孔子不主张“愚忠”,他的名言是“君事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仁和臣忠是对等的,君不仁,臣可以不忠,但战国以后,法家人物韩非开始鼓吹对君主绝对的忠,鼓吹愚忠,后人把愚忠附加到孔子身上,以孔子之名宣扬灌输给人民,人们也以为孔子是封建专制的卫道士,这是不公正的。我们应该还孔子以本来面目,实事求是地对待他。

孔子是主张以德治国、以人治国的。在依法治国的今天,应该对孔子的人治和德治加以具体分析。《论语·为政》中有一段孔子关于德治和法制的论述: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意思是说,用法制禁令去引导人民,用刑罚来约束人民,那么,人民会因畏惧惩治而不敢犯法作恶,但思想深处并未觉悟到作恶犯法是可耻的行为。如果用领导者自身的道德行为,去引导、熏陶人民,用礼义道德来约束教育人民,那么,人民会在思想深处认识到为非作恶的行为是可耻的,从而再不犯错误。孔子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是德治,“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是法制。孔子认为,法制只能解决暂时的问题,在强制之下迫使民众不敢犯罪为乱,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不犯罪。而德治却可以从思想深处断绝犯罪,让民众耻于犯罪。孔子终生宣传以德治国,以道德转化政治。

同德治相联系的是人治。孔子认为社会的混乱始于人,治乱也靠人。孔子周游列国,聚徒讲学的目的,就是力图培养教育出一大批“仁者”去整治社会。他的整个学说,都围绕着人的品质和道德。他主张“举贤才”“举直错诸枉”,是寄希望直者、贤才去改变社会。就此而言,孔子是个人治主义者。

但孔子并不反对法制。他肯定法制能够导致“民免”,也说“刑罚不中,民无所措手足”。还说:“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只不过,他更看重德治和人治的作用。

孔子过分看重人治和德治,贬低法制的地位,是不足取的。一个理想的管理秩序,应该是法制和人治(德治)并存。没有强制性的法令规章,没有必要的威摄,就没有领导和管理。教育并非万能。就此言之,孔子的德治主义有失偏颇。德治可以保证领导者长远的根本的利益,但不能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而法制却有此优势,这也是先秦法家人物比较受宠的原因。

但人治、德治同法制也并非不可并立。且不说孔子本身并不反对法制,即使在今天,我们也仍然需要“人治”和“德治”。现代化建设事业的成败,关键在人。我们是要建立社会主义的法治社会,可法要靠人去制定、推行、丰富、补充,没有人,没有一支作风过硬、思想解放、能力高强的干部队伍,任何法治都是一句空话。人治、德治,今天仍有它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