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萝茜在辛苦地忙着做工。这个恶女巫想，现在她可以到院子里去，像驾驭一匹马那样驾驭那只胆小的狮子了。她为了让自己高兴，决定强迫它拉着游览车，她要到什么地方去就驾着它到什么地方去。
——《绿野仙踪》“找寻恶女巫”
如果胆小的狮子代表着还未发现自己力量的人民，联邦收入税就是挽具，可以把狮子套上银行业者的马车。在狮子的鬃毛上挽缰绳，这可不是件小事儿。自从英王乔治三世在殖民地征税以来，美国人民一直对税负感到愤怒。殖民地的所有商品都要收税，不管是茶叶、烟草还是法律文件；但是，无代表权的税收最终引发了波士顿茶党的反抗。在斗争中，殖民地人民把波士顿港的茶叶倒进了大海，抗议议会征收茶叶税。
国父们在为新乌托邦创立宪法时，把收入税拒之门外。他们认为，向私人收入——生产力的根本源头收税，在经济上是件蠢事。为了避免过度征税，他们在联邦制辩论中决定，国家和新联邦政府不会同时在一件东西上征税。如果国家征收了财产税，联邦政府就不能征收财产税。国会负责为国家征收国税，即可以直接向公民收缴的税款。直接税收是根据各州的人口规模分摊的，而收入税被认为是不可分摊的直接税，违背了宪法的相关规定。
一个多世纪以来，收入税的缺席让经济成长良好，让人民诸事顺遂。1776—1913年，除了短暂的战争时间之外，联邦政府都能依靠消费税海关对进口货物缴税。消费税则在国内征收，对某些无关紧要的消费品征税。和关税维持运转。为了给1812年战争提供资金，第一批营业税诞生了。这次征收的对象是金银首饰、珠宝和手表。同年还征收了第一笔收入税。但是，为了顺应宪法的要求，这笔税收被分派给了国家，让它从财产所有人那里征税。1817年战争结束时，这项新税就被终止了。
第一笔国家收入税则是在1862年为了内战战事开始征收的。这项税收的税率仅为收入的1%，而且只有年收入800美元以上的人才要交税——当时，只有不到1%的人能有这么高的收入。为了规避宪法的分摊要求，国会把这项新税收归类到间接税里，这是对法律的误用；可是直到1871年，这项税收才遭到了质疑。结果这导致了一个很不好的先例——国会可以错误地给税收分类，规避宪法的限制。
1872年，这项税收也被取消了。但是到了1894年，又有一项收入税获得通过；这次可没有战争为它博取同情。很快，最高法院就宣布该税收无效。1895年，在波拉克诉农民贷款与信托公司案中，法院坚持认为一般所得税违反了宪法准则：各州应该按照人口比例分摊直接从人民身上征收的税款。
这项裁决一直没有被推翻。华尔街派系决定对宪法采取迂回战略。1913年，宪法第十六修正案与联邦储备法被一并提交国会讨论。这两项议案都得到了华尔街参议院尼尔森·阿尔德里奇的支持。修正案中有这样的条款：
国会应当有权对收入征收税款，该税款是何来源均可，不必由各州分摊，也不必涉及任何人口调查和计算。
富商本来是反对联邦收入税的，后来却被争取过来了；因为他们发现自已可以想办法绕过法律，规避税收。这项税收只对年收入4000美元以上的人有影响，大部分美国人当时的收入都没有那么高。宪法修正案的用词很简单，纳税申报单只有1页长，整部税收法规也只有14页。看起来，这项税收是无害的，直到……
小小修正案，养出九头蛇
如今的税收法就像一个由晦涩的法律术语编织成的筛子。它长达17000页，给那些雇得起说客，能向国会讨价还价的人留下了无数漏洞。有权有势的公司，比如安然，就能在税法里加进整页整页对自己有利的规定。安然在1996—2000年一直赢利，但是在这几年里，它从未交过税。税法系统变得如此复杂，使得数千万纳税人只有求助专家才能满足税法要求。1995年，这项服务的产值至少达到了2500亿美元，而维持美国国税局（IRS）运转的开销也达到了80亿美元。IRS拥有144000名员工，几乎比美国最大的36所公司的员工总数还多；而且它的调查员数量，比CIA和FBI加起来都多。为了达到联邦收入税的要求，国民每年总共需要多工作50多亿小时，几乎与印第安纳州全体居民的总年均工作时间相当。
检验税法合宪性的法律意见和税法本身一样难以理解。布拉西伯诉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案（1916年）中这个唬人的螺旋般的单句，就可以作为例子：
这项争议中，修正案把一项收入税作为直接税收，但是这项税收并不用分摊，因此肯定不服从一致性的原则，因为这项条款都只能适用于非直接税，这样就破坏了两大分类，而这两大分类从一开始就是被公认的，并得到了执行；对这两大分类的这种行为也是完全没有基础的，因为修正案规定所有的收入税都不用通过考虑收入税可能的来源，从而服从分摊原则，因此，不能应用波洛克案中应用的原则来裁决这些税收；如果单独应用那条原则，这些税收就被划到了货物税、消费税、关税符合一致性原则的那类税收之外，而是被归类到了另一类税收，或者说是直接税收的分类里。
布拉西伯案很难解读。不过这个意见倒是可以解读：第十六修正案没有推翻波洛克案的裁决。在波洛克案中，一般收入税违宪。第十六修正案也没有修正美国宪法中关于收入税的条文，只是说明了联邦政府已有的权力：在征收消费税时不用分摊。而且，第十六修正案只能适用于商业和投资活动中获得的收益和利润。
在二战前，没有多少人会受收入税的影响，所以这些微妙之处并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兴趣；然而，战争再次为拓宽法律应用范围提供了借口。1939年，国会通过了民众工资税法，准备向联邦雇员的工资收税；1940年，国会通过了巴克法案，同意联邦政府向华盛顿以外的联邦雇员收税；1942年，国会又运用宪法赋予的支持战事的权力，通过了《维克托税法》。罗斯福总统还发起了志愿缴税运动，让雇员们分期缴税。这次运动十分成功，美国的纳税人从总人口数的3%增长到了62%。1944年，《维克托税法》和《志愿缴税法》应宪法的要求废止。不过，联邦政府没有把问题提交法院讨论，也没有让选民讨论，直接指出第十六修正案给予了他们权力，政府可以继续收取收入税。
很长时间以来，最高法院的裁决都严格限制着收入税的法律范围，但是现在联邦收入税已经取得了合法税收的地位，可以依法强制收取。除此之外，美国还新增了许多税目，如今的税收项目就有应收账款税、建筑许可税、资本收益税、经营性汽车驾照税、香烟税、法人所得税、联邦失业税、食品执照税、燃料许可税、汽油税、继承税、发明税、税上税、酒精税、奢侈品税、结婚执照税、医疗税、财产税、不动产税、服务税、道路使用税（卡车车主需上税）、路桥税、销售税、学校税、社会保险税、国家失业税、电话税及附加税、拖车注册税、公共事业税、车船执照税、车船销售税、工人补偿金税，以及许多税收项目。据估计，如果把从生产链条中所有隐形税收都算上，劳动者一路上缴的税款可能会占据收入的40%。
第十六修正案获得正式认可了吗？
税收系统的不公引起了人们针对税法的挑战。1984年，一位名叫比尔·本森的抗议者花了一年时间造访各州首府，调查第十六修正案是否在1913年得到了国家的正式批准。他发现，有38个州认可了它，但是33个州改变了该法的词句，加入了一些修正案里没有提到的东西。要知道，各州政府是没有权力修改宪法的。本森提出只有两个州的修正案是获得认可的，其余皆不合法，并以此作为根据为逃税诉讼辩护，结果不仅徒劳无益，还坐了两个月的牢。然而，这一切并没有挡住后来的抗议者的步伐。1989年，第七巡回法院再次驳回了人们的上诉。不是因为法院不同意他们的数据，而是因为法院认为，1913年的国务卿费兰德·诺克斯宣布采用修正案时，已经考虑到了这个瑕疵。第七巡回法院还说，现在“无法再审”诺克斯的决定。
费兰德·诺克斯是谁？
人们大概能够猜到，费兰德·诺克斯是幕后强盗资本家的人。他为百万富翁做法律顾问，让自己也成了百万富翁。1894年，卡内基为海军提供劣质装甲钢板，犯了诈骗罪，诺克斯让他免于刑事和民事指控。同样，在大学校友麦金利当上总统以前，诺克斯也令他躲过了破产。1899年，麦金利总统为他提供了司法部长的职位，却被诺克斯回绝了。当时，他正为料理史上最大的联合企业忙得不可开交，忙着处理卡内基、J.P.摩根、洛克菲勒和其他强盗资本家的铁路、石油、煤炭、钢铁公司的企业合并业务。
完成了美国钢铁公司的合并业务后，诺克斯顶住了强大的反对，接受了麦金利的任命。根据这项任命，他必须负责根据反垄断法起诉强盗资本家；而他获得自己事业和财产的途径，正是代表这些人的利益。美国钢铁合并案遭到公众的强烈反对时，诺克斯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所以美国钢铁完成了合并，毫发未损。
1901年，麦金利遭到暗杀，泰迪·罗斯福继任，诺克斯则继续任司法部长。他起草了一些联邦法案，令自己有权有势的朋友们控制了国内商业，势力变得愈加强大。联合企业的代理人们最终也进入了政府和委员会。他们设置利率，还用交易管制的办法消灭竞争。1909年，诺克斯被塔夫托总统任命为国务卿，当时参议员阿尔德里奇正态度坚决地在国会推行宪法第十六修正案。离任前，诺克斯匆忙地通过了该修正案，这大概就是他愿意忽视某些漏洞的原因。如果他把这个问题留给继任者处理，修正案能否通过就很难说了。
我们需要联邦收入税吗？
法院在对宪法的挑战中支持这些谬误的动机很明显：它认为收入税是政府必不可少的财政来源，因此必须保留。事实真是如此么？在里根任职期间，格雷斯委员会提交了一份报告。报告的结论是：大部分联邦收入税款，都被用来偿还激增的政府债务利息；这就是当初开征收入税的目的。1913年设立联邦收入税时，所有的收入税款都被直接交到美联储。2005财年，美国政府花了3250亿美元偿还公债利息。这个数目占当年个人收入所得税（9270亿美元）的1/3强。
格雷斯委员会总结道，政府没有用剩下的2/3所得税税款维持必要的工作。在一封写给里根的附信中，委员会说道，联邦政府毫无效率地消耗掉了1/3的税款，另外1/3税款则被用于补足逃税者拖欠的税款，或是弥补发展迅速的地下经济带来的损失。地下经济的发展情况与增税情况成正相关。报告总结道：
每个人2/3的收入税不是被浪费了，就是没有收缴上来。真正收到的钱又被政府作为转移支付的款项，全部花到了公债利息上。换句话说，所有的个人收入税都被消耗殆尽，没有一分钱被用到百姓想从政府得到的服务上。
其实，如果国会用富兰克林或林肯的模式自己发行货币，那么连花在公债利息上的1/3收入税也可以省下来。然而，言语晦涩的《联邦储备法》把发行货币的权力交给了私有的银行垄断企业。国会和沉睡的大众一样，被银行业者的花招欺骗了。奥兹的大脑袋发出了霹雳的声音，墙壁震动了起来，巫师的巫术生效了，催眠了大部分人。众议员查尔斯·林德博格是少数清醒的人之一，在联邦储备法通过的那天，他说：
这个法案建起了地球上最大的托拉斯。总统签署了法案，货币势力的隐形政府就合法化了。人们可能不会很快发现它，但是过不了多少年，就是找它算账的日子了。
16年后，这个算账的日子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