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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黄砖路:从黄金到联邦储备券(2)

弗兰克·鲍姆在他的《绿野仙踪》里忠实地记录了当时的政治情况。据说,他不相信大城市的金融业者,还在1896年和平民党一起举行游行,支持布莱恩。不过,鲍姆的干货生意失败之后,他就买了一家共和党报纸。为了保住读者,报纸上不得不发表一些共和党的政治观点。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鲍姆的书里,民粹主义的观点只能用象征主义的手法隐秘地表现出来。刘易斯·卡罗尔最早写的一些有关数学、政治方面的著作都很平淡无奇,后来他写了一本讽刺维多利亚社会现状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却意外地引起了轰动。与他的情况相同,鲍姆把在社论里不能说的话都放到了童话故事《绿野仙踪》里,书里有许多对当时的政治、经济的巧妙暗示。

不过,童话中非常励志的部分同样是那个时代的产物。评论家认为,这种精神来源于鲍姆热衷的另一场运动——神智学运动。当时,神智学刚从印度进入美国。它认为现实是由意识构建起来的,想要的东西就在自己心中,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它,“认识它”或者“把它变成现实”。

好了,既然这场运动激发了作者的灵感,就让我们以此为视角,再来好好解析一下我们熟悉的那个童话故事吧……

寓言:关于货币、政治和自信

故事从一个贫瘠的堪萨斯农场开始。多萝茜和阴沉的婶婶、“从来不笑”的叔叔住在一起(19世纪90年代的萧条对农场的打击格外沉重)。龙卷风来临,把多萝茜的小房子卷到了魔法世界奥兹国(奥兹国可能代表了美国梦)。房子着陆时,压倒了邪恶的东方女巫(象征华尔街银行业者及其代表格罗夫·克利夫兰),她已经压迫芒奇金人(象征农民和工厂工人)很多年了。

因为除掉了东方女巫,善良的北方女巫(北方是平民党的势力范围)奖给多萝茜一双魔法银拖鞋(象征着平民党解决货币危机的银本位政策)。但是在1939年的电影中,为了炫耀新的电影技术,这双银拖鞋变成了红宝石拖鞋,鲍姆的货币象征就因此遗失了。银鞋子能帮助多萝茜解决困难,主张铸造银币的人认为用银币补充货币能帮助农民解除困境。

多萝茜想要回到堪萨斯,但她并不知道脚下的银拖鞋的强大力量,所以就前往翡翠城寻求巫师奥兹的帮助(表面上总统是全能的,实际上他被躲在幕布后的金融业者操纵着)。

“前往翡翠城的道路是黄砖铺成的,”有人这样告诉多萝茜,“所以你不会错过。”奇亚乌卡斯教授说,金本位在当时正是热门话题,所以鲍姆的同辈人绝不会错过这个暗示。可惜黄砖路跟翡翠城和它伟大的巫师奥兹一样,终将化为幻影,多萝茜想回家的话还得靠那双银拖鞋。

多萝茜沿着黄砖路向翡翠城进发,她在路上遇见的第一个伙伴是没脑子的稻草人(象征被政府的财政政策蒙在鼓里、想法天真的农民),之后加入的是需要一颗心脏的铁皮人(象征因失业变得冷漠,被工业机械化扭曲了的工厂工人)。利特菲尔德评论道:

铁皮人曾是一个努力工作、自力更生的樵夫,可是他中了东方女巫的魔法,每次挥动斧头,他都会砍掉自己身上的肉。他做不了别的事情,只好“比往常更加卖命地工作”。幸好奥兹的铁匠能用铁修复他的伤口,所以樵夫不会死,可是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铁皮人。东方女巫就这样剥夺了简单劳动者“人”的身份。工作得越勤奋,就会越早变成机器。邪恶的东方巫术影响诚实的劳动者,将他们物化。这里隐含的民粹主义观点其实已经相当明显。

东方巫术使得樵夫砍掉自己的肉,这正是华尔街银行业者们黑暗魔法的象征。他们使用“金本位制”,让市面上流通的货币量始终小于社会对银行的总负债额,并以此一步一步地借用债务侵吞劳动阶层的财产。

想要寻找勇气的狮子是第四个加入到多萝茜队伍里来的角色。利特菲尔德说,狮子象征着雄辩家布莱恩。他的吼声威严,犹如森林之王,但是手中并无实权。在美国对亚洲扩张期间,布莱恩奉行和平主义,反对帝国主义,所以他的对手曾污蔑他是懦夫。狮子在女巫的罂粟田里迷醉沉睡,象征布莱恩不再纠结于因鸦片战争而引起的美国的霸权主义问题。既然他领导着“民粹主义”党,或者说是“人民的”党,那么这头狮子就也能象征美国人民。作为一个整体,人民是强壮有力的,但是他们却被迷晕了头,没能发现自己真正的能量。

在翡翠城中,人们都要戴一副金框的绿色玻璃眼镜,这副眼镜就象征着绿背纸币被限制在金本位的枷锁中。

为了在翡翠城里找到自己的房间,多萝茜要穿过7段通道,上3层楼梯,这象征了“73罪案”。在1873年的法案中,货币制度从金银二本位制(纸币由金银共同支撑)变成了金本位制。对人民党人来说,这就是个证据,证明国会与银行业者已经同流合污。

多萝茜和她的队伍向巫师提出了请求,巫师却让他们先去打倒西方恶女巫(象征着俄亥俄州的麦金利/洛克菲勒派系,当时俄亥俄州属于西部)。当时最强大的金融力量是东部的摩根/华尔街/克利夫兰派系(东方女巫)和洛克菲勒支持的俄亥俄势力。俄亥俄势力包括麦金利、汉纳和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卡特尔。汉纳是一位实业家,他是约翰·洛克菲勒的高中校友,得到了这位石油巨头的财政支持。

多萝茜和朋友们得知,西方恶女巫奴役着黄色的温基人和飞猴(这些小生物象征着修建太平洋联合铁路的中国劳工、被从北方森林里驱逐出来的美国原住民和被麦金利剥夺了独立性的菲律宾人)。多萝茜用一桶水溶化了女巫,象征着民粹主义将犹如雨露一般给这片干旱的土地带来资金的流动性。一位19世纪评论家就这样说过:“货币和债务对立,就像自然界中水火不容;货币能消灭债务,就像水能扑灭火焰。”

多萝茜和朋友们在森林里迷路了,有人让她用从女巫橱子里找到的金冠召唤飞猴。飞猴的头领告诉多萝茜:它们曾是一群自由快乐的人,但是现在却必须给“拿到金冠的人当三次奴隶,无论这金冠在谁的手里”(金冠象征着银行业者和他们的金本位制度)。西方恶女巫拿到了金冠,就让飞猴奴役温基人,还让它们把奥兹逐出西方。

多萝茜使用金冠的力量,命令飞猴把他们载回翡翠城。在那里,他们发现强大的奥兹不过是烟雾和镜子制造出的幻象,而控制这个幻象的其实是一个躲在帘子后面的小个子男人——一个假巫师。这个来自内布拉斯加的假巫师承认,自己只是个会些蹩脚魔术的“骗子”,没有任何真实的法力。他还说:“我最害怕女巫,那时候我还不会魔术,但我立刻就意识到那些女巫真的能做出神奇的事情来。”

如果奥兹和他的傀儡代表马库斯·汉纳和威廉姆·麦肯锡,那他们害怕的女巫又代表谁呢?华尔街银行业者的背后力量是强大的英国金融业者。一个多世纪以来,他们一直试图在经济上分裂和征服美国。独立战争之后,美国的爱国者们就把英国人视为敌人。麦金利就是贸易保护主义者,他喜欢用高关税把那帮抢夺市场的英国自由贸易者挡在门外。1901年,麦金利遇刺。虽然并没有证据证明这是场阴谋,但是一些多疑的观察家们还是认为,这是英国金融集团那双看不见的大手从中作祟的结果。

奥兹虽然没有法力,但却是个高明的心理学家。他能让请愿的人明白他有能力解决问题,也有能力实现梦想。稻草人需要的只是一个“有脑子”的证明,奥兹给了他这个证明。奥兹还给了铁皮人一颗丝绸做的心脏,给了狮子一杯“勇气”。奥兹还承诺,用一年前他乘坐的来到这里的热气球载多萝茜回家。但是在她登上气球之前,奥兹就一个人坐气球飞走了。

多萝茜和朋友们只好寻找南方女巫格林达,据说她能帮助多萝茜找到回家的路。在路上,他们遇到了许多麻烦,还遇到一只见什么就吃什么的大蜘蛛;只要它活着,就无人能够得到安宁。狮子(人民党领袖布莱恩)用这个机会考验了它的勇气以证明自己确实是百兽之王——它用爪子打掉了大蜘蛛的头。相信假如布莱恩赢得了总统选举,他也会把银行业卡特尔斩于马下。

最后,一行人找到了格林达。格林达告诉多萝茜,她一直都拥有能让自己回家的秘密武器,那就是她脚上的银鞋子。但是,格林达告诫多萝茜,她必须首先舍弃她的金冠(即银行业者限定的金本位,它奴役着人民)。

这个寓意同样适用于美国。虽然美国的经济深陷萧条,但是它的土地依然肥沃,它的工厂样样俱全,静静等候开工。人民只需要一种叫作“货币”的纸质象征物来为生产和交易提供润滑。但是,由于用于衡量货币价值标准的是一种非常稀缺的物品——黄金,所以人们都相信了“货币短缺”的谎言。事实上,国家真正的财富应该是货物、服务、资源以及创造力,但国家需要货币作为媒介,让财富自由流动,就像铁皮人需要上油一样。货币应该从政府流入人民手中,再流回政府,如此循环往复,而不能被银行业者一点一点地转移到自己的小金库里。

奥兹续集

人民党失败了,但是他们证明了第三方力量能够影响国家政治,推动立法。尽管狮子布莱恩没能阻止银行业者,但是绿背纸币党人雅克布·考克斯仍在征途中。有时,真实生活中的转折跟小说一样充满戏剧性。20世纪30年代,考克斯再次登上政治舞台,与富兰克林·罗斯福竞争总统职位。此时正值“货币问题”再次成为热议话题,在30年代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内,便出现了2000多种货币改革方案。不用说,考克斯输了竞选,而罗斯福则靠兴建国家项目、雇用失业工人等“新政”把美国拯救出大萧条。但是考克斯宣称,罗斯福“新政”的模型正是自己的绿背纸币提案。不同的是,考克斯的计划效仿了林肯的纸币发行方法,利用政府发行的绿背纸币支持建设;而罗斯福则用借债支撑“新政”,使得整个国家欠了银行卡特尔的债。如果采取考克斯的计划,发行纸币的应该是政府,也不会造成产生危害的银行债务。

二战后,货币问题变得一片云山雾罩。如今,英国经济学家迈克尔·罗伯特姆写道:“无论是实践派经济学家还是学院派经济学家,最可能让他们自毁前途的行为,就是提倡不切实际的财政系统改革方法。”但是,历史却一再证明,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是正确的。美国的债务如野草般疯长,难以控制。如今,光是联邦债务的利息就已经成了美国纳税人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重。问题的源头是金本位,但消除金本位不但无济于事,反而还会造成更大的财政问题。如果用增加银行贷款的方式来增加货币供应量,那就等于往银行业者的口袋里塞进更多的钱,却让消费者在债务里越陷越深。要想让问题得到解决,我们必须涉及更基本的层面:是谁在为政府提供贷款?只要货币的供应还是来自政府向私有银行借贷的有息贷款,国家的财富就会继续流入私人的腰包,留下货币短缺的不堪局面。

当下的货币寓言是这样的:美元是属于人民的国家资源。它曾是美国早期殖民地创造的新型纸质货币,以“人们完全的信任和信誉”为基石,后来,私有银行卡特尔抢过了货币发行权,把债务转变成货币并附加了利息。金融统治阶层的税收和巨额联邦债务令人民陷入其中,并遭受着奴役。对于一个圆满的故事来说,结局应该是货币发行权重归人民手中,充足的财源也重新降临这片土地。不过,在看到这个结局之前,黄砖路会先带领我们穿越迂回曲折的历史路程,见证许多重要人物的著作和远见卓识。现在,我们要去寻找巫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