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温州人做的和你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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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绝境求生——温州人做的和你不一样(4)

话虽这样说,其实陈敏心里还有一种想法:在温州做牛仔裤属于小试牛刀,既然受欢迎,说明他设计的样式还是有市场的。可再牛也只是在温州牛呀,还没有经过更大市场检验。将这批货背出去卖,恰好可以检验一下自己的设计是否符合大众的消费观念。这是陈敏给自己创造的又一个机会。如果说第一次陈敏只不过想玩一玩试一试,这一次的情形就不是试,而是练了。

这次演练的历程颇为漫长。他们从温州出发,一路北上,出门时背的牛仔裤,越往前走越少了,信心却越来越足。当他们从青岛前往大连时,身上的负担已经轻了,之所以要继续往前走就是想看一看大连的服装市场。这次北上,对于陈敏来说,赚钱与否在其次,关键是增长了见识,尤其是对温州以北的服装市场进行了一次较为全面的考察。正是这次考察,使他坚定了一个信心:服装大有可为。

1987年的陈敏已经成熟,他辞掉工作扑通下海,创办了温州华联服装厂,主要生产男式西服。陈敏果然眼光不一般,建厂的第二年陈敏就赚了100多万元。

陈敏成功了,然而成功并没有给他带来想像中的快感,仅仅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随着财富的累积,他越来越感到一种内心深处的空虚。直到几年后,他才渐渐明白,追求利润最大化或许是商业的本性,但不是人的本性。人在物质生活极大地丰富之后,更重要的追求是精神实质。当然,精神实质是一种很虚、很广义的东西。

突然有一天,他想到,其实自己所生产的西装也是非常空虚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后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实在搞不懂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服装是物,不是人,怎么会有七情六欲?这种想法实在太荒唐了。可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挥之不去。终于有一天,他想明白了:物体也有生命,眼前这些服装之所以空虚,是因为生产服装的人没有赋予它们生命,没有赋予它们精神实质。为什么有人穿上某件衣服显得萎靡不振,有的人穿上某件衣服顿时光彩照人?原因不在穿衣服的人而在衣服,衣服也一样是有生命的。

由此,陈敏有了一种新的想法:应该给服装以精神,给服装以生命。什么是服装的精神,服装的生命?西装产于西方,数百年长盛不衰,关键在于其文化内质,这就是西装的生命。可国内之前生产的西装只是简单复制,是低水平的,又怎么可能会有生命?陈敏开始追求物的生命性,考虑让自己的产品变成文化,让人们在消费产品的同时消费文化。

陈敏对产品及企业进行文化包装,花重金对品牌进行重新设计,去深圳请专家设计了3个商标,最终选定了“金顶针”。这以后,一切都变了,金顶针成了当地名牌,陈敏成为温州服装界的潮流人物,数度连任温州服装商会会长。

但是陈敏并没有就此满足,他的眼光又投向了远方。全国服装行业百强评比,温州服装企业无一上榜。陈敏想把几家规模较大、效益较好、影响力较强的服装企业组织起来,成立温州服装工业集团,发挥区域优势。但公司董事会竭力反对,他们担心“金顶针”会被其他企业拖垮。陈敏的野心又上来了。他认准的目标,绝不轻易放弃。陈敏撤出了在“金顶针”的全部股份,把自己的600万元投向一个新的企业。就是这次的变动,让陈敏有缘和郑元忠、吴邦东走到一起,进行桃园三结义式的合作。

★庄吉三巨头之二:电器大王郑元忠

庄吉集团的第二重要人物就是有电器大王称号的郑元忠,这是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人物。

郑元忠出生于乐清县柳市镇辖下的一个穷山村。穷是因为资源太少、人口太多。村里的田地实在太少了,平均下来每人三分地都不够。人来到这个世上不由自己选择,要生存却必须要选择。正因为这样的生存环境,温州人比其他地方的人更早意识到必须奋斗自强。郑元忠小时候在农村,家很穷,兄弟姐妹七人,全靠父亲一人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十八岁的郑元忠读完初中回到村里,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他曾和一伙年轻人到湖北、江西的工地修路盖房,曾到大山险岭修水闸打隧道。

在20世纪七十年代末,郑元忠当起了供销员,把柳市低压电器产品推销到外地。辛辛苦苦跑了两年,挣了一万多元。外面跑得多了,眼界也开阔了,思路也有了。他联合几个朋友,以入股的方式,合伙办厂。先后办起了柳市五金制品厂、乐清胶木电器厂、乐清无线电元件厂,雪球越滚越大。这些厂名字叫得好听,实际都是一些地下工厂或者家庭作坊,但每间厂都能赚到不少钱。1982年时,郑元忠所办的工厂年产值已经超过百万。在柳市,当时的首富据说是胡金林,郑元忠大概属于“老二”,仅次于胡金林。当时郑元忠毕竟年轻,有了钱后多少有些头脑发热,加上他是一个好学之人,看到中央文件以及各级报纸上一再强调政策不再改变,他也就没有了顾虑,开始建房、买车。建房是在1981年,设计的是四连间的三层楼,总造价5万多元。此外,刘大源买了摩托车之后,郑元忠也买了。当时的整个柳市万元户成堆,可摩托车仅有3辆。

说实在话,郑元忠只想靠自己的本事发家致富,绝无野心去称王称霸。但他做梦也想不到,“电器大王”的帽子泰山压顶般地朝他扑来。

由于郑元忠在当时还不算顶级人物,工作组只是将他带到柳市工商所,要他交代问题。郑元忠年轻气盛,惯于学习,自认对中央的政策精神吃得很透,面对工作组,他据理力争,说:“我没有违规,一切都是按规矩办的。我出差都是凭县局级介绍信,去外地联系推销业务甲乙双方也都签有合同,合同也都是经公社企业办公室批准同意,再经县企业局审批的。产品出运证书也由县物质局审查原料来源后,方办理发货手续,发货后凭运单和合同先上缴税费和管理费,再开票。一切都是严格按照规定进行,为什么突然成了投机倒把了呢?”

专案组成员一拍桌子,大声斥道:“你这是狡辩!我告诉你,你的问题属于敌我矛盾,你犯罪的程度有多重你自己心里清楚!”郑元忠就是郑元忠,的确够性格,他猛地站起身道:“说我是投机倒把,那么,整个柳市镇办厂的有四五千家,搞推销的有近万人,你们为什么不去抓这些人,为什么单单拿我开刀?再说,邓小平不是允许和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我先富起来了,是听了邓小平的话,听了党的话,合法经营,勤劳致富。你们别在这里吓唬我,对党的政策我比你们还清楚,这个官司我不怕打,就算是打到中央我都奉陪!”双方针锋相对了一阵,工作组几个人竟然说不过一个郑元忠,异常恼怒,扔下狠话:“你好好想清楚,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郑元忠被一个人扔在了审讯室里。郑元忠想,风向看来是真变了,中央都下了一号文件了,自己还能有什么侥幸?以前,有人劝他做事别太张扬,只要风向一变,肯定枪打出头鸟。那时他还不信,现在他信了。温州曾因投机倒把杀过人,工作组的人又说他只有死路一条,枪毙都够,留下来,可能真的是死路吧。人到了死亡的边缘都想挣扎一下,过了好一阵,他身子终于不抖了,力量也恢复了,便站起来,向四周看了看——也不知怎么回事,工作组竟然没有派人看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从工商所溜了出来,一闪身转入一条小窄巷,快速回到家里取了七八千元钱,来不及和家人打招呼,便逃走了。离开家后,他才考虑去向:工作组知道他逃走了,肯定会四处堵截,走陆路是最不安全的。温州的水网丰富,走水路,工作组大概没有那么多人去查堵。于是他乘船逃到了台州市海岛县,找到一个朋友的家藏住了。次日,他悄悄给家里打个电话,一方面了解情况,二来将自己出逃的消息告诉家人。家人告诉他,凌晨时工作组带人带枪包围了他家,是来逮捕他的,下一步可能要通缉。家人嘱咐他有多远逃多远,别回来了。逃亡的日子不好过,身上带的钱用光了。算一算,整整过了20个月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每每想起这段经历,都忍不住心惊肉跳、不寒而栗。郑元忠实在无法忍受了,决定悄悄溜回去看看,探听一下消息,再弄点钱出来。

回到家,郑元忠整天呆在房子里,门都不敢出,窗户也不敢开。即使如此,他的行踪还是被人发现了,1983年10月20日晚上,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包围了郑元忠家,翻墙而入,将他从床上拖起来,戴上了手铐。第二天中午,郑元忠被五花大绑着押送乐清县城。临行前,办案人员有意在镇上绕了一圈,游街示众,引得万人观看。郑元忠被关进了乐清县看守所。

历史也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1984年郑元忠得以平反,被无罪释放,他终于走出了阴暗的监狱。走出监狱的郑元忠又重新走上了他的经商路。1985年,郑元忠与几个伙伴集资创建了乐清第一家规范化股份合作企业,后来发展为产值近10亿的中国精益集团。1992年郑元忠放弃年薪50万元的收入,以四十岁男人稳健的脚步踏入温州大学国际贸易系,关掉手机,拼命苦读,用两年时间读完了三年课程,以科考成绩优良拿到了毕业证书。

郑元忠说:“从十几年前被四处追捕的投机倒把罪犯,到今天的改革开放风云人物,这不仅仅是我个人身份的转变,而是一代人思想观念的变化,是一个时代的进步在一个人身上的具体体现。”坐过牢的郑元忠又开始等待新的机会。

★庄吉三巨头之三:闯荡关东的吴邦东

吴邦东曾经是郑元忠的老部下,在郑元忠去温州大学深造期间,接替他的就是吴邦东。后来吴邦东也成了庄吉集团的主要决策者。

吴邦东出生于1964年,比郑元忠整整小了一轮。吴邦东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没有什么显赫背景。那时家里就靠父亲一人赚点手艺钱,一月收入36元8角,要养活一家八口人。甚至连2元5角的学费也付不起,吴邦东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作为困难家庭一直向学校申请减免学费。学校同意减免1元5角,那1元的学费还是父母亲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吴邦东自小就勤劳能干,也很懂事。高中毕业了,吴邦东多么渴望上大学,可是不能哪!父亲已经老了,哥哥姐姐们都已独立生活了。

在柳市推销员大为风光的时候,刚刚高中毕业的他决定出去碰一碰运气。吴邦东后来回忆说,他至今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三个哥哥凑了300元,送给小弟弟当路费。那时已算是一笔巨款,真是兄弟情深。母亲取了针,穿了线,一针一针,在吴邦东的衣服里面密密地缝了一个暗袋,把这300元藏好。母亲一边缝,一边絮絮叨叨地对小儿子,千叮咛,万嘱咐。乐清人有句话:最小的,最疼爱。现在母亲最疼爱的小儿子,要出远门去谋生了。

吴邦东带了一本电器产品目录,就坐上那辆灰蒙蒙的长途汽车,从柳市一路颠簸到金华。独自一人闯天下,他想像自己是一个游侠,武艺高强,仗义疏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到了金华,吴邦东边问边找火车站。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大小小的行李混混乱乱的场面,简直令人心慌。出门之前,吴邦东从推销员的口中得知外面的一些情况,推销电器产品要到东北去,那里工业基地多,用量大。可现在,到东北的火车票全没了。

吴邦东在窗口等退票。多少次张望,多少次失望。终于,有了一张退票!却是站票,没座位的。

吴邦东挤上火车,瞅准了靠边的一排座位,那几位旅客面善。他又说好话又央求,几位旅客同情地挪开脚,他在座位底下铺了随身带的几张报纸,便侧身钻进去。累极了的吴邦东,在旅客的脚底,在火车的晃动和车厢的浊气中昏然睡去。

一路向北,到了黑龙江省黑河市。林海雪原,苍苍莽莽,北国雄浑的气势,让吴邦东这个江南之子不胜惊讶。

一天,吴邦东一大早就醒来,约好到林业局供销科推销电器产品。大单位的人,身价高,脚贵重,见有人送货上门,省得自己出门去采购,就签下了吴邦东的订单。这是吴邦东做成的第一笔生意。初到东北的吴邦东,根本不知这里的温度已是摄氏零下四十多度。他张嘴吸了几口冷空气,喉咙一下子就呛起来,猛地一阵咳嗽。这一咳嗽,就使他痛苦了好多年。每次一发作,就要连续咳嗽两个月,昼夜不安。

此后不久,吴邦东便结识了郑元忠,毕竟都是做电器生意的,柳市也就那么大块地方,合作的机会很多,可供合作的人也很多。吴邦东和郑元忠两个人都属龙,性格上,一个是大开大合,一个是精明中有细腻,彼此一见投缘,很快就成了朋友。郑元忠并不是让吴邦东担任职业经理,而是让他参股,如此一来,吴邦东经营精益电器有限公司便不是打工,而是自己当老板了。

吴邦东对股份制的认识比较深,加上郑元忠正在学经济管理,接触到了股份制的精髓,两个人对新整合的集团有着相当高的期望。吴邦东为此整理出一份《关于新增股东两权分离的实施意见》,提出留任的股东要实行定岗、定绩、定薪,也就是说对于股东的管理要规范化、定量化。

至于其他股东,采取停薪留股上岗劳动、停薪留股另谋他业和停薪留股送校深造等3种办法。中层管理人员不用任何股东,全部从社会上公开招聘。郑元忠支持了这一意见,并设法让董事会通过了这一意见,形成决议。

这件事在当时柳市引起巨大轰动。吴邦东是个小股东,是大股东请来的打工仔,他在精益公司掀起的改革却是针对大股东的,是要将这些大股东从管理层赶出去。柳市几千家低压电器生产经营企业,如果都像吴邦东这样搞,将来还怎么过?当时就有人骂吴邦东,说他忘恩负义,郑元忠请他来帮忙,他却将郑元忠的人全都赶走了。其实,其他一些企业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他们也想搞管理权和经营权分离,可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和狠心。

由招聘人员组成的中级管理层,文化层次高,精益公司迅速向现代型管理迈进。正是这一改革,吴邦东获得当年浙江省“优秀厂长”称号,精益集团也上升为无区域集团。

吴邦东认为,要做企业,就一定要做行业的领头羊。精益集团虽然站在了低压电器行业的第一阵营,但还不是领头羊,至少从表面上看企业规模和效益还不如正泰和德力西,存在差距。再者,低压电器生产是一种低附加值的,前景并不乐观。如果可能,他希望让企业转向,涉足一个高附加值的行业。郑元忠对这一意见非常重视,因此就有了后来人们称为“桃园三结义”的那次历史性会面。

★桃园三结义式的江湖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