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垂白》读记

杜甫五律《垂白》读记

（小河西）

垂白

垂白冯唐老，清秋宋玉悲。江喧长少睡，楼迥独移时。

多难身何补？无家病不辞。甘从千日醉，未许七哀诗。

此诗作于永泰二年（766）秋，时杜甫客居夔州西阁。垂白即白发下垂。《汉书-杜业传》：“诚哀老姊垂白，随无状子出关。”颜师古注：“垂白者，言白发下垂也。”《五祖自咏》（唐-弘忍）：“垂垂白发下青山，七岁归来改旧颜。”

垂白冯唐老，清秋宋玉悲。江喧长少睡，楼迥独移时。

冯唐：汉大臣。《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卷120：“武帝立，求贤良，举冯唐。（冯）唐时年九十余，不能复为官。”后常以形容命运不济或老来难以得志。《寄岑嘉州》（杜甫）：“谢眺每篇堪讽诵，冯唐已老听吹嘘。”

宋玉悲：《九辩》（宋玉）：“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移时：一会儿，历一段时间。《后汉书-吴祐传》：“欢语移时，与结友而别。”《春尽日宴罢感事独吟》（唐-白居易）：“闲听莺语移时立，思逐杨花触处飞。”《重过圣女祠》(唐-李商隐)：“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

大意：俺像冯唐一样老不得志，俺像宋玉一样对秋悲哀。江声喧腾常常睡眠很少，俺独自在高高的江楼上，任时光流逝。

多难身何补？无家病不辞。甘从千日醉，未许七哀诗。

千日酒：喻美酒；喻忘怀世俗。《博物志》卷10：“昔刘玄石与中山酒家沽酒，酒家与千日酒，忘言其节度。归至家当醉，而家人不知，以为死也，权葬之。酒家计千日满，乃忆玄石前来沽酒，醉向醒耳。往视之。云：'玄石亡来三年，已葬。’于是开棺，醉始醒。俗云：'玄石饮酒，一醉千日。’”《江岸闲步》（唐-韩偓）：“青布旗夸千日酒，白头浪吼半江风。”

七哀诗：乐府旧体。最有名地当为王粲、曹植的《七哀诗》。《七哀诗》（汉-王粲）：“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复弃中国去，远身适荆蛮。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七哀诗》（魏-曹植）：“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君行踰十年，孤妾常独栖。…”

大意：历经艰难，于俺身体有何补益？无家可归，落得疾病迁延不愈。甘愿像刘玄石一样千日醉，未必是像王粲一样“远身适荆蛮。”

这首诗题曰“垂白”，或以诗首二字为题。诗首联写年老无为逢秋更悲。秋风萧瑟草木凋落。俺老而无为，不就是秋风中之草木？次联写老而无奈。江边楼阁，夜不能寐。不寐之因是“江喧”。江声喧腾江流东去。时光流逝。俺年老孤独对此无可奈何。三联写病而无奈。俺历经那么多艰难经过那么多努力，得到了啥？俺得了一身病，落得个病而无家。末联表达情绪。俺真的很想一醉千日，忘却这垂老病痛漂泊之苦。俺并不想像王粲一样“远身适荆蛮”去写啥《七哀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