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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内篇《应帝王》——原文、注释、白话翻译和赏析

qingpodushuqingpodushu2023-07-30 17:36:220

庄子内篇《应帝王——原文、注释、白话翻译和赏析

《应帝王》是《庄子》内篇中的最后一篇,它表达了庄子的为政之道。本篇庄子从“不治为治”、“无为而治”的政治主张出发。提出什么样的人“应”成为“帝王”,并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和层面提出一个“帝王”应如何治理天下。

为了阅读方便,将本篇按照讲述的内容情节分成七部分,分别注释、白话翻译和赏析。

(一)

【原文】

齧缺问于王倪①,四问而四不知。齧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②。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③。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④,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⑤。泰氏,其卧徐徐⑥,其觉于于⑦,一以己为马⑧,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⑨,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

【注释】

①齧niè缺、王倪:人名。②蒲衣子:人名,传说中的古代贤人。

③有虞氏:即虞舜。泰氏:即伏羲氏。

④藏:怀;指藏在心中。要yāo:求取;希望。

⑤未始出于非人:始终未能超脱出物之外。

⑥徐徐:指安稳、宽舒的样子。⑦于于:悠游自得的样子。

⑧一:一旦。一说讲作“竟”,亦可通。

⑨情:真实,实在。

【译文】

齧缺向王倪求教,连提了四个问题,王倪都回答说他不知道。齧缺于是高兴地跳了起来,到蒲衣子处把上述情况告诉给他。蒲衣子对王倪说:“你如今才知道齧缺是什么人吗?虞舜比不上伏羲氏。虞舜他心怀仁义在于取得人心,只是获得了百姓的拥戴,却始终未能超脱出物之外。伏羲氏他睡觉时睡得安安稳稳,他觉醒时悠游自得;有人一旦把他称作马或牛,他也毫不在乎;他告诉别人什么,一定真实无伪,他的德行一定诚恳无欺,而且他已超脱出物之外。”

【赏析】

第一部分借蒲衣子之口,通过虞舜与伏羲氏对比,说明虞舜所施行的仁政在于取得人心,只是为了获得了百姓的拥戴,是出于个人主观意志的一种刻意行为,总是怀有功利意识,所以,始终不能超脱出被外物所累的困境。做为帝王应该像伏羲氏那样实施无为而治,一切行为完全出于自然本性,犹如牛马一样为人出力而无任何图谋,只有这样才能超脱出被外物所累的困境。

【原文】

肩吾见狂接舆①。狂接舆曰:“日中始何以语女②?”

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③,人孰敢不听而化诸④?”

狂接舆曰:“是欺德也⑤;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蚉负山也⑥。夫圣人之治也,治外乎⑦?正而后行⑧,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且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⑨,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⑩,而曾二虫之无知(11)!”

【注释】

①肩吾:传说中的神仙名。是虚构的人物。接舆:一般指陆通。陆通,字接舆,春秋楚 昭王时,被发佯狂不仕,时人谓之'楚狂’。

②日中始:庄子假托的又一寓言人物。

③以已出:用自己的意志来推行。经、式、义、度这里都指法度。

④人孰敢不听而化诸:句意为“人们谁敢不听从法度的教化”。化:感化;教化之义。诸:相当于“之”。代指“经、式、义、度”。

⑤欺德:骗人。⑥蚉:“蚊”字的异体。

⑦治外:指治理民众的外在行为这一表面现象

⑧正:端正。行:推行;实施。

⑨矰zēng:古代射鸟用的拴着丝绳的箭。弋yì:系有丝绳的箭;并含有狩猎;捕获之义。

⑩神丘:社坛。熏凿:指用烟熏洞,用铲掘地。(11)曾:竟。

【译文】

肩吾拜会隐士狂人接舆。狂人接舆问肩吾:“你的老师日中始对你说了些什么?”

肩吾说:“他告诉我,做国君的凭借自己的意志来推行法度,人们谁敢不听从法度的教化。”

狂人接舆说:“这是骗人的话,用这个方式治理天下,就好像徒步下海开凿河道,让蚊虫背负大山一样。圣人治理天下,难道是治理民众的外在行为这一表面现象吗?他是先行端正自己的思想品德,然后才实施治理,那也不过是指派有能力施政的人罢了。况且鸟儿高飞以防被弓箭射中遭人捕获,鼷鼠都会打洞做窝在社坛之下的深处以免被人薰挖而死的祸患,而民众难道还比不上这两种小动物不会逃避实施的治外举措带给他们的祸患吗?”

【赏析】

第二部分,主要是告诉人们,帝王治理天下不能仅凭借法治,尤其是更不能凭借自己的意志来制定和推行法律、制度以及各种行为规范。法治只是告诉人们怎么做是对的,这仅仅是治理人的外在行为这一表面现象。在法治面前,有的人就会从个人利害出发逃避治理。因为治理措施即使再完善,总会有其不完备的地方,让人有机可乘。治理的关键是德治。德治是让人们明白为什么这样做才是对的,从而把执行法律、制度以及各种行为规范成为每个人的自觉行为。而且帝王必须先行端正自己的思想品德,然后才能有效地实施治理。即便是实施也不是亲力亲为,而是指派有能力施政的人罢了。

【原文】

天根游于殷阳①,至蓼水之上②,适遭无名人而问焉③,曰:“请问为天下④。”

无名人曰:“去⑤!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⑥!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⑦,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⑧,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⑨,以处圹埌之野⑩。汝又何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11)?”

又复问。无名人曰:“汝游心于淡(12),合气于漠(13),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

【注释】

①天根:虚构的人名。殷:山名。“殷阳”即殷山的南面。

②蓼liǎo水:水名。

③遭:逢,遇上。无名人:杜撰的人名。

④为:这里是治理的意思。

⑤去:离开;走开。这里有呵斥之意。 ⑥豫:悦,愉快。。

⑦人:偶。“为人”即结为伴侣。

⑧厌:满足;合心。莽眇miǎo之鸟:指状如飞鸟的清虚之气。

⑨无何有之乡: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方。

⑩圹埌kuàng làng:无边无际的样子。

(11)舁yú:本义:抬。

(12)游心于淡:意为“心境清静恬淡”。游心:心神倾注在某一方面。淡:恬淡。

(13)合气于漠:意为“意气平和”。合气:怄气;赌气。漠:形容无量无边,一片寂静的广漠之野。

【译文】

天根在殷山之南闲游,来到蓼水河边,正巧遇上无名人就向他求教,说:“请问如何治理天下。”

无名人说:“一边去!你这个见识浅薄的人,怎么问我这个令人不愉快的问题?我正打算跟造物主结伴,合造物主心后便再乘坐那状如飞鸟的清虚之气,飞往天地之外,到一无所有之乡去游历一番,然后就在那广阔无垠的旷野里歇息,你为什么又端出如何治理天下这种问题来搅乱我的心思呢?”

天根又再次提问。无名人说:“只要你心境清静恬淡,意气平和,顺应事物的自然发展,排除私念,天下就会达到大治了。”

【赏析】

第三部分主要是指出要想治理好天下,必须有一个良好的心态。也就是要排除外界一切干扰和私心杂念,心胸宽阔,意气平和,严格顺应事物的自然发展规律进行治理。

庄子根据自己倡导的“无为而治”的思想。提出了“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治理理念。

【原文】

阳子居见老聃①,曰:“有人于此,向疾强梁②,物彻疏明③,学道不勌④。如是者,可比明王乎?”

老聃曰:“是于圣人也,胥易技系⑤,劳形怵心者也⑥。且也虎豹之文来田⑦,猨狙之便执斄之狗来藉⑧。如是者,可比明王乎?”阳子居蹴然曰⑨:“敢问明王之治。”老聃曰:“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⑩,化贷万物而民弗恃(11);有莫举名(12),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

【注释】

①阳子居:指杨朱,字子居,战国时代倡导为我主义的哲学家。是道家杨朱学派的创始人。

②向:通作“響(响)”,回声。“向疾”就是像回声那样迅疾敏捷。强梁:强干果决。这一句是说思维十分敏捷,行动极快遇事果决。

③物彻:对待事物洞察准确、透彻、洞彻。疏明:胸襟开阔舒朗。

④勌juàn:“倦”字的异体。

⑤胥xǔ:古代官府中的小官吏。易:改;变更。系:束缚。

⑥劳形:使身体劳苦。怵chù心:心里感到恐惧、害怕。

⑦文:花纹,纹理。來:招致。田:打猎。“来田”就是招致猎人的围捕。

⑧猨狙yuán jū:猕猴。便:便捷。斄:lǐ:狐狸;“执斄”就是迅猛地捕捉狐狸。藉:用绳索拘系;“来藉”就是招致绳索的拘缚。

⑨蹴cù然:惊惭不安样子。

⑩不自己:不是出自自己。即“与自己无关”。

(11)化:教化。贷:推卸,施及。恃:依赖。

(12)举:提出。

【译文】

阳子居拜见老聃:“倘若有这样一个人,思维十分敏捷,强干果决,对待事物洞察准确、透彻,胸襟开阔舒朗,学'道’专心勤奋不倦。象这样的人要是做了君主,可以堪比圣明君主了?”

老聃说:“这种人,和圣人相比,只是个小官吏变换手段为技能所拘系,费力劳神担惊受怕的人。况且虎豹因为身上的花纹招引猎人的捕杀,猕猴因为动作敏捷、猎狗因为捕捉猎物迅猛而招致绳索的拘缚。象小官吏、虎豹、猕猴、猎狗,可以拿来跟圣明君主相比吗?”

阳子居听了这番话很是惭愧,不安地说:“那么请问,明王怎么治理天下。”

老聃说:“圣明之王治理天下,功盖天下却又觉得那功劳像是与自己无关,教化施及民众而民众却不觉得有所依赖;他做出了成绩从不提他的名字,民众为自己取得了成就而感到高兴;他立足于高深莫测的神妙之境,而遨游于什么也不存在的世界里。”

【赏析】

这一部分提出治理天下的立场问题。

开始,阳子居请教老子:认为一个帝王,只要“向疾强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勌”就是一个圣明君主。老子则对阳子居的这一看法进行了批判。老子认为这样的人治理天下,犹如把被治理者看作自己任意役使的小官吏和猎狗或已猎获的虎豹、猕猴一样任意宰割和玩弄。这就说明,一个人无论多么精明能干,多么勤奋地学道,如果是站在个人的立场上,完全为了自己私利是不能去做帝王的。

最后,庄子提出“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这里实际说明,一个圣明的帝王应站在人民大众的立场上来治理天下,那就是,不为名,不为利,完全为了民众,唯独没有自己。

【原文5-1】

郑有神巫曰季咸①,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②,若神。郑人见之,皆弃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③,归,以告壶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

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④,未既其实⑤,而固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⑥!而以道与世亢⑦,必信⑧,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

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数矣⑨!吾见怪焉,见湿灰焉⑩。”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地文(11),萌乎不震不正(12)。是殆见吾杜德机也(13)。尝又与来。”

【注释】

①神巫:指其占卜识相十分灵验的人。②期:预测。

③列子:即列御寇,郑国人。下句之壶子,传说是列子的老师。心醉:这里指内心折服到了着迷的程度。

④既:尽,全。文:纹饰。这里指外表的东西。

⑤实:实质,与上句之“文”相对。⑥卵:指受精的卵。

⑦道:这里指前面所述“既其文”的道,而非真正的道。亢:通作“抗”,争衡。

⑧信shēn:通“伸”,伸张。

⑨旬:十日。“不以旬数”即不能用十天来计数,言外之意是说过不了十天了。

⑩湿灰:死灰犹可复燃,而经水湿之后已无复燃的可能,喻指必死无疑。

(11)乡(嫏):通作“向”,过去、先前的意思。地文:字意为大地上的纹理,如大地上的山川湖海等表征。喻指做功后显露出的体态表像。是庄子自造的修炼功夫达到的某种境界的术语

(12)萌:体态显露的征象。震:动。正:疑为“止”字之误。“不震”指体征和神情寂然,“不止”指生命的运行并未停息。

(13)杜德机:谓闭塞生机,这里是指修炼功夫达到的一定境界所表现的一种神态。杜:闭塞;关闭。德:功能。机:机关;枢纽。“杜德机”和后面的“善者机”、“衡气机”皆为庄子自造的修炼功夫达到的某种境界的术语。

【译文】

郑国有个传说为神人似的巫师,名叫季咸,他能够凭面相得知人的死生、存亡、祸福、寿夭,预测到年、月、旬、日,如神仙一样。郑国人见到他,都急忙跑开。列子见到他却内心折服到了着迷的程度,回来后对老师壶子说:“起先我以为先生的道最高了,如今有比您更高的人了。”

壶子说:“我教给你的还只是道的外表的东西,还未教给你道的实质,你难道已经真地得道了吗?只有众多的雌性却无雄性,又怎么能有受精的卵呢!你用所学到的道的皮毛就跟世人相争衡,而且必定张扬自己,因而让人观察你的面相就会看破你的秘密。你带他来给我看看相,算个命。”

第二天,列子带着季咸来给壶子看相。季咸看后,走出门来对列子说:“呀!你的先生快要死了!活不了了,过不了十天!我观察到他临死前的怪相,神情像遇到水的死灰一样。”

列子听了,就跑到屋里面去,哭得泪水沾湿了衣襟,把季咸的话告诉给壶子。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我的地文功夫,这一功夫的表像是既不动又没有止息。他仅仅见到我闭塞的生机。你再带他来试试。”

【原文5-2】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13),全然有生矣(14)!吾见其杜权矣(15)。”

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天壤(16),名实不入(17),而机发于踵(18)。是殆见吾善者机也(19)。尝又与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齐(20),吾无得而相焉。试齐,且复相之。”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太冲莫胜(21)。是殆见吾衡气机也(22)。鲵桓之审为渊(23),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渊有九名,此处三焉(24)。尝又与来。”

【注释】

(13)瘳chōu:病愈,这里指病兆消失了。

(14)生:生机,这里指有了成活希望。

(15)杜权:闭塞机体出现活动的意思。权:变通的意思。

(16)天壤:指做功后显露出的体态表像。是庄子自造的修炼功夫达到的某种境界的术语。

(17)名实:虚有的名声和实在利益。泛指外界的一切影响。不入:指不为所动,不能进入到内心。

(18)踵:脚后根。(19)善者机:即好的生机。

(20)不齐:指神色变化不定。

(21)太冲:人的经络中的太冲脉。“太冲莫胜”是说虚心凝寂、动静无别,阴阳之气均衡而又和谐。是庄子自造的修炼功夫达到的某种境界的术语。

(22)衡:平。“衡气机”意为守气不动、貌相平和的机制。

(23)鲵(ní):鲸鱼。桓:盘桓;盘旋。审:通“潘”,水回流处。

(24)此处三焉:指这里说了渊的三种情况。所谓三“渊”,喻指前面提到的“杜德机”、“善者机”、“衡气机”三种神态。“三”对于“九”来说是小数,从而暗示“道”深不可测,神巫所能看到的还只是皮毛。

【译文】

第二天,列子又带神巫季咸来给壶子看相。季咸看后,走出门来对列子说:“幸运啊,你的先生遇上了我!症兆消失了,完全恢复了生机;我已经观察到闭塞的机体活动了。”

列子进到屋里,把季咸的话告诉给壶子。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我的天壤功夫,这一功夫是,外界的一切影响都不入于心,而生机从脚跟一直往上升至全身。他仅仅见到我的这一好的生机。你再带他来试试。”

第二天,列子又带神巫季咸来给壶子看相。季咸看后,走出门来就对列子说:“你的先生神色变化不定,我不可能给他看相。等到神色稳定,再来给他看看。”

列子进到屋里,把季咸的话告诉给壶子。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的是我的太冲莫胜功夫。他仅仅见到了我守气不动、貌相平和的衡气机了。鲸鱼盘旋水回流的地方是深渊,静止的河水中水回流的地方也是深渊,流动的河水中水回流的地方也是深渊。渊有九种,我只给他显示了上面三种。你再带他来试试。”

【原文5-3】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立未定,自失而走(25)。壶子曰:“追之!”列子追之不及,反,以报壶子曰:“已灭矣(26),已失矣,吾弗及已。”壶子曰:“乡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27)。吾与之虚而委蛇(28),不知其谁何(29),因以为弟靡(30),因以为波流(31),故逃也。”

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32),三年不出。为其妻爨(33),食豕如食人(34)。于事无与亲(35),雕琢复朴(36),块然独以其形立(37)。纷而封哉(38),一以是终(39)。

【注释】

(25)自失:心意若失,茫然无所措。(26)灭:消逝了踪影。

(27)宗:根本。此指的是“道”。

(28)虚而委蛇(yí):敷衍;应付。成语“虚以委蛇”即出于此。

(29)谁何:什么;“知其谁何”是说能够了解我的究竟。

(30)以为:以之为,把自己变成。弟靡:颓废顺从。

(31)波流:像水波一样逐流。(32)未始学:指始终没有学到道。

(33)爨cuàn:烧火行炊。(34)食sì:饲养,给……吃的意思。

(35)无与亲:无亲疏之别,没有偏私。

(36)雕琢:雕刻琢磨,指原来的虚华行为。复朴:指恢复质朴和纯真状态。

(37)块然:魁然。(38)纷:指世间的纷扰。封:堵塞、封闭。

(39)一:如一,贯一。

【译文】

第二天,列子又带神巫季咸来给壶子看相。季咸脚跟还未站稳,心意若失,茫然无所措,仓皇逃跑。壶子说:“追他回来!”

列子没能追上,回来对壶子说:“已经没有踪影了,让他跑掉了,我没能追上他。”

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始终未脱离“道”。我只是有意地顺着他,敷衍他,他弄不清我是怎么回事,因一下变得頹靡不振,一下又变得像水波一样流动,所以他只好逃跑了。”

列子听完之后,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学到道,于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三年不出门。他帮助妻子烧火做饭,喂猪就像侍侯人一样细心认真。对所有人都无亲疏之别,没有偏私,摈弃过去雕刻琢磨的虚华行为,回复到原本的质朴和纯真状态,以魁然独立的形象立身行事。世间的纷争一概排除,直到他生命的终结。”

【赏析】

第五部分是一个神巫季咸给壶子看相而被壶子戏耍的故事。从故事情节看,是壶子运用自己学到的“道”的功夫揭露季咸“神巫”的假面孔这一实事,教育了列子。在实事面前,列子彻底明白,自己所学到的还只是道的皮毛,还没有学到道的实质,更不能用所学到的道的皮毛就跟世人相争衡。从而使列子翻然悔悟,潜心学道。

从《应帝王》这一角度看,故事的实质是在说明,作为一个帝王治理天下,不能运用虚伪的手段来愚弄百姓。因为假的终归是假的,总有被揭穿的时候。假的东西只能欺骗人一时,不能欺骗人一世,只能欺骗一部分人,不能欺骗所有的人。庄子在这里暗示,一个帝王治理天下始终不能脱离“道”,应始终遵循他所倡导的“道”的主张来治理天下。

在这里使人联想到,一个人无论做任何事,都应该踏踏实实,来不得半点虚假,更不能刚学到一点皮毛的东西,或取得一点点儿成绩就自命不凡,夜郎自大起来。

【原文】

无为名尸①,无为谋府②;无为事任③,无为知主。体尽无穷④,而游无朕⑤;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⑥,亦虚而已⑦。

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⑧,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⑨。

【注释】

①名尸:有名无实的牌位。名:名誉。尸:本义指古代祭祀时代表死者受祭的人。引申义有,在其位而无所作为;神主牌等。

②府:旧时官府收藏文书、财物的地方。 ③任:肩负。

④体:体验、体会。 ⑤朕zhèn:迹象。

⑥见:希望;打算。 ⑦虚:指心境清虚淡泊,忘却自我。

⑧不将不迎:指外物进来不拒绝,去者不挽留。将:送行。

⑨胜物:指足以反映事物。

【译文】

不要贪图虚名,不要充当智囊;不要承担具体事务的职责,不要成为智慧的主宰。潜心地体验无穷的大道,自由自在地游乐而不留踪迹;任其顺应上天赋予的自然本性,并不是希望得到什么,仅此而已。

修养高尚的“至人”的心就象一面镜子,对于外物进来不拒绝,去者不留,如实反映事物状貌从不有所隐藏,所以能够反映外物而又不因此损心劳神。

【赏析】第六部分主要是庄子根据“无为而治”理念,强调指出,为政者不要贪图虚名,既是位高权重,也不过是祭祀时代表死者受祭的人一样,只是个受人祭拜的偶像;不要充当智囊,即是被人誉为“神巫”的季咸,不也是在壶子的戏耍下狼狈逃窜吗;不要承担具体事务的职责。帝王的职责就是出主意想办法,具体事安排好得力人员去执行就行了,不要做越俎代庖的事;不要成为智慧的主宰,要心胸宽阔,海纳百川,遇事多听听下属的意见,不可独断专行。闲下心来潜心地体验无穷的大道,不为政事所累,自由快乐地生活着。这就是一个明智的帝王应有的行为。

【原文】

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①。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②,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注释】

①儵shū、忽、浑沌:都是虚拟的名字。“儵”和“忽”的意为急匆匆的样子,寓指有为;“浑沌”指聚合不分的样子,寓指无为。

②七窍:人头部的七个孔穴。即两眼、两耳、两鼻孔和嘴。

【译文】

南海的大帝名叫儵,北海的大帝名叫忽,中央的大帝叫浑沌。儵与忽常常相会于浑沌之处,浑沌待他们甚是友善。儵和忽在一起商量如何报答浑沌的深厚情谊,说:“人人都有眼耳口鼻七个窍孔用来视物、听音、吃食物和呼吸,唯独浑沌没有,我们试着为他凿开七窍吧。”于是,他俩就每天为浑沌凿开一窍,但是到第七天,凿开第七窍时,浑沌却不幸死去了。

【赏析】第七部分通过南海大帝儵和北海大帝忽为报答中央大帝浑沌的深厚情谊,而为浑沌大帝凿开七窍,至浑沌大帝死亡一事,启示人们,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应该根据实际情况,尊重客观规律,不能只从主观想象和主观意愿出发。否则,只能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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