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幕末战争，法国军人的热血怎么也沸腾起来？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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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在19世纪后期经历了明治维新，从此走上了近代化国家的道路。而整个明治维新的历程其实也不是一帆风顺，当时维新派运用西洋近代武器去打击守旧的幕府和武士阶层，颇费了一些周折。

◇ 电影《最后的武士》剧照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西方军人也加入其中，他们当中绝大多数站在维新派这一边，但前些年美国的大片《最后的武士》刻画的，则是一个主动帮助顽固武士和幕府的西方军人故事。这个片子里讲的西方军人，在历史上还真有原型，他的名字叫儒勒·布吕奈，他为啥要主动帮助幕府和武士阶层，最后的命运又是如何？今天咱们就来讲讲他的故事。

布吕奈是个法国人，毕业于巴黎综合理工学院，参军之后精通炮兵，1860年代正是拿破仑三世统治的鼎盛时期，呆在本土没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而布吕奈渴望荣誉和冒险，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就参加了法国武装干涉墨西哥的军事行动，他在行动中不但表现英勇，还在业余时间里画了大量的战地速写，这成了法国媒体最好的报道材料。回国之后布吕奈成了闻名一时的探险军官，国家英雄。

◇ 拿破仑三世（法语：Napoléon III，1808年4月20日－1873年1月9日），法兰西第二共和国唯一一位总统和法兰西第二帝国唯一一位皇帝。

当时的拿三儿一心想要比肩拿破仑，远方出了什么事儿都得管管，刚好日本这边维新党跟统治了几百年的德川幕府干起来了。在拿三儿看来，幕府统治日本几百年，是天经地义的合法政府，如果帮助幕府镇压叛军，将来就可以借幕府之手深入控制日本。而幕府当时的武器和军事理念太落后，主力是武士，耍武士刀是一把好手，但让他们玩排队枪毙，步兵阵列，炮兵之类的东西，那是真玩不转。

于是拿三儿在1867年下令挑选了十五名法国军人过去帮助幕府提升他们的军事素养，布吕奈也被选中，那一年他才只有28岁，是所有法国顾问中最年轻的一个。

等这些法国军人在横滨登陆，幕府军的局势已经相当不利了，时不我待，这些法国军官顾问团赶紧着手用法国的军事理念帮幕府练兵，幕府从十几岁的武士家里筛选子弟，法国军事顾问团不但给他们装备最新式的后膛装步枪，还教他们如何排步兵线列，如何步炮协同。布吕奈身为炮兵军官，则教他们如何测距，如何校正弹道，以及如何有效地用炮兵支援步兵，等等等等。

◇ 1:步兵，散兵队，1866年；2:步兵，传习队，1867。儒勒·布吕奈为“传习队”设计的新式步兵制服；3:骑兵，传习队，1867年

◇ 法国援幕军事顾问团训练的法式骑兵

法国顾问这么弄下来，算是给幕府搞了一支模范军，名唤传习队。但这传习队总共才一两千人，武器装备比起维新军也差得远。整个幕府军加起来也就是九十四门大炮，对面的维新军有五百多门大炮，差距实在太大。

1868年，幕府和维新两军展开鸟羽-伏见战役，维新军不但大炮占有压倒性优势，单兵射击精度也远超幕府军，到最后五千多人的维新军战胜了一万五千人的幕府军，德川幕府的末代将军跑到江户，也就是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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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个时候，幕府虽然还控制着江户，但外国人都能看出来，维新派势力发展迅猛，肯定要掌握日本朝政，要想继续对日本施加影响，那就得跟维新派搞好关系，拿三儿也得到了关于日本局势的消息，下令法国在维新派和幕府的争斗中保持中立，之前派遣到幕府军中的十五名军事顾问赶紧回国。

◇ 法国援幕军事顾问团

接到通知之后，布吕奈的同僚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国，但布吕奈留了下来，甚至亲自给拿三儿写了一封信，他在信里说，维新派虽然一时得胜，但幕府正在联合日本北部的势力，凑吧凑吧就可以组成一支强大的军队。再说了，幕府形势再危急，那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跟维新派打个平手不成问题。到时候法国帮了幕府，再居中调停，控制日本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为了法兰西，我也得留下来，如果您认为我抗命了，那么我就地立刻从法国军队退役，就以一介平民之身来帮助幕府吧。

还没等拿三儿回复，布吕奈就跟幕府这边的几个大佬说，甭管别的法国军人怎么办，自己是一定会坚定留下来的，而且幕府将来团结北方势力，大有可为。

◇ 戊辰战争示意图

几位大佬深受感动，也觉得布吕奈说的在理，幕府军有不少人死守江户，但当时幕府军的重臣胜海舟看到民心向背，德川幕府甚至在老家江户都不能得民心，于是联系维新军的统帅西乡隆盛，让末代幕府将军德川庆喜在不流血的情况下交出了江户，布吕奈占据坚城死守的计划落空了。

德川庆喜靠着投降保住了身家性命，但他过去的家臣武士有八万之巨，新的明治政府根本不可能负担他们的生计，所以，走投无路的幕府的武士阶层选择死磕到底，他们组成了彰义队，继续跟维新军周旋，而日本东北部的会津藩则是这些幕府残余势力最大的依靠。

布吕奈此时被这些残余势力寄予厚望，他有一个宏伟的计划，那就是依托日本东北部的势力拖住维新军队，借此机会在此地广招士兵，然后按照法国的样式训练这支新军，只要坚持一年，他就可以训练出一千名法国式军官和五万名法国式士兵，这支大军的人数在日本足够碾压一切，只要练兵能顺利进行，布吕奈不但能带着他们夺回江户，还能反推京都，一统日本。

◇ 虾夷共和国势力范围（深蓝色）

◇ 虾夷共和国北夷岛总督印

不过此时的维新军不打算给他们机会，他们在和平接受江户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北伐，会津藩被重重包围，最终陷落，这一仗意味着幕府势力在本州岛完全被赶了出去。即使如此，一些顽固的幕府武士还不死心，他们退到现在的北海道，建立政权，北海道古称虾夷，因此这个政权也被叫做虾夷共和国。

政权成立之后，布吕奈也一起跟了过去，这个新成立的虾夷政权急需获得外国的帮助以建立武备，抵御维新军队的进攻，此时的布吕奈就成了这个政权的军事外交掌门人，他一边帮着虾夷练兵，一边用法语写信给各国皇帝，介绍虾夷的情况，并希望他们给予帮助。自然地，这些信件绝大多数石沉大海，而维新军队也根本没有给布吕奈太多的时间。

◇ 浮世绘的箱馆之战

◇ 五棱郭典型的棱堡要塞

1869年，围攻虾夷政权的箱馆战役爆发，幕府最后的堡垒五棱郭城失陷，至此，幕府势力在日本再无立足之地，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布吕奈这些年一直死心塌地跟着幕府残余势力作战，明治政府也早就听闻他的大名，把他列为优先抓捕的对象。然而，就在五棱城郭陷落前不久，一艘法国军舰途经虾夷，把布吕奈给带到了越南西贡，这也是当时法国在东亚最重要的殖民地。

日本政府听说之后，直接找法国政府要人，但此时布吕奈辗转回国之后，民众和皇帝都把他看作英雄，能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坚持几年，还能全身而退，这就是法国军人的典范啊，所以皇帝拿破仑三世指示，坚决不放人，并且让布吕奈重新加入了法国军队，授予了他很多勋章。而随着时间推移，明治维新开启，正是用人之际，那些早年跟着幕府抗击到最后的武士们，比如榎本武扬，因为自己的才能和见识，也都成了明治政府的高官，既然他们都能被原谅，一个法国人布吕奈有啥不好原谅的？所以日本不但撤销了对他的逮捕令，还给他发了一堆勋章，漂洋过海寄到法国，又增添了布吕奈的传奇色彩。

◇ 虾夷共和国总裁榎本武扬（1836年10月5日 - 1908年10月26日）日本武士（幕臣）、江户幕府和明治政府重臣、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官、化学家、建筑家。海军中将、正二位勋一等子爵。

在此之后布吕奈参加了普法战争，虽然法国战败，但他在战争中表现英勇，并参与了随后镇压巴黎公社的行动。随后布吕奈历任驻外军事使节和国防部长助理，最终在1903年以准将军衔退役，并在1911年寿终正寝。他的故事在西方和日本都被广为传颂，电影《最后的武士》的核心剧情，就是参考他的事迹改编的。

历史上的布吕奈之所以留在日本帮幕府顽抗，更多是出于自己冒险家的天性，以及对法国国家利益的考量，这也是解释19世纪后期西方国家军人对外态度的根本原因。但随着时间推移，过去那种弱肉强食的国际秩序已经不复存在，好莱坞再叙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得给主角找一个当代人更能接受的理由，所以在电影里，西方军人帮助武士的动机，就成了对武士道精神的敬仰。

这想法艺术效果当然没问题，但这并不是真实的历史，或者说，指望看历史电影去学历史，其实就是不靠谱的事儿，真正的历史往往比电影残酷的多，也无聊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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