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白帝》读记

杜甫七律《白帝》读记

（小河西）

白帝

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高江急峡雷霆斗，古木苍藤日月昏。

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哀哀寡妇诛求尽，恸哭秋原何处村？

此诗作于永泰二年（766）秋。时杜甫客居夔州。白帝城在奉节县以东，瞿塘峡口北岸的白帝山上。

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高江急峡雷霆斗，古木苍藤日月昏。

云出门：或远望实景。《白帝城怀古》（唐-陈子昂）：“古木生云际，孤帆出雾中。”《早发白帝城》（唐-李白）：“朝辞白帝彩云间。”《醉为马坠诸公携酒相看》（杜甫）：“白帝城门水云外，低身直下八千尺。”《上白帝城》（杜甫）：“白帝空祠庙，孤云自往来。”

急峡：峡口风急(也指峡下浪急)。《入宅》（杜甫）：“峡口风常急，江流气不平。”

雷霆：震雷，霹雳。《易-系辞上》：“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赠张相镐》（唐-李白）：“虎将如雷霆，总戎向东巡。”

日月昏：日月昏暗。《代苦热行》（南北朝-鲍照）：“日月有恒昏，雨露未尝晞。”

大意：白帝城中，云雾缭绕；白帝城下，大雨倾盆。（句法似民歌。）倾盆大雨中，江峡风急浪高，似雷霆震怒；山上古木苍藤，使日月昏暗。（雨中之景。“斗”，“昏”二字，或有所指。高江对急峡，古木对苍藤，对偶工稳；雷霆和日月，上下相对。上句如千军万马，下句则荒寂凄凉。）

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哀哀寡妇诛求尽，恸哭秋原何处村？

戎马：战马。喻战争。《李陵录别诗》（魏晋）：“戎马悲边鸣，游子恋故庐。”《登岳阳楼》（杜甫）：“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送辽阳使还军》（唐-李益）：“二月戎马息，悠悠边草生。”

归马：归马放牛。把作战用的牛马牧放。喻战争结束。《尚书-武成》：“乃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野田行》（唐-张碧）：“愿得华山之下长归马，野田无复堆冤者。”《没蕃故人》（唐-张籍）：“无人收废帐，归马识残旗。”

哀哀：悲伤不已的样子。《九叹-逢纷》（汉-刘向）：“声哀哀而怀高丘兮，心愁愁而思旧邦。”《古风》（唐-李白）：“三十六万人，哀哀泪如雨。”

诛求：强制征收。《左传-襄公三十一年》：“以敝邑褊（biǎn）小，介于大国，诛求无时，是以不敢宁居，悉索敝赋，以来会时事。”《东屯北崦(yān)》（杜甫）：“盗贼浮生困，诛求异俗贫。”《咏安仁宰捣蒜》（唐-蒋贻恭）：“安仁县令好诛求，百姓脂膏满面流。”

恸哭：失声痛哭。《搜神记》(晋-干宝)：“彦见之，抱母恸哭，绝而复苏。”《哭殷遥》（唐-王维）：“负尔非一途，恸哭返柴荆。”

秋原：秋日的原野。《为临川王九日侍太子宴》（梁-沈约）：“云轻寒树，日丽秋原。”《登裴秀才迪小台》（唐-王维）：“落日鸟边下，秋原人外闲。”

大意：战场上的战马不如放归荒原后安逸。经过战乱千户人家只剩百家仍存。（十室九空。）可怜的寡妇，已被强制征求到一无所有。痛哭的声音回荡在在秋天原野每个乡村。

此诗前二联写白帝城云雨之景。高江急峡，风急浪高，古木苍藤，日月昏暗，既是实景，也喻唐代社会的战乱动荡。（前二联一拙一工，有错落跌宕之美。）后二联写荒村的萧条凄凉。荒原上看到战场上归来的无主之马。闲逸的归马背后或是主人已血洒战场。寡妇的悲哀，不仅是丈夫或已在战乱中丧生，还被征求到一无所有。恸哭的声音也不知来自何地何村。前二联是一幅狂风暴雨的峡江图景；后二联是一幅满目创痍的荒村图画。